清晨,婼源刚出了里屋的房门,便看见白冉一副心事重重的坐在外间正中的桌前,盯着手里的一张小小的绢布条出神。

    婼源好奇,走近去瞧,“在看什么?”

    白冉闻声回神,在人凑过来的同时,收了手里的布条放进袖袋里,神色自然的抬头,笑着问道:“你醒了。”

    看他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婼源耸耸肩,俏皮的撇撇嘴,在他旁边坐下,不甚在意他刚刚的举动,便跟着他的话头跳过,随口答道:“昨日睡晚了些,今早似乎起的迟了。”

    白冉笑着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白水,递到她面前,“不急,喝点水,先用早膳,之后我有些事要安排下。”

    婼源接过水,轻轻抿了一口,想起昨晚他提起过此事,逐点头应声道:“恩,知道了,我现在去用膳,很快的。”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看着她离去后,白冉放在桌上的手,五指屈起成拳,静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轻叩了一下桌面,也起身向外走去。

    此时,小雀儿、雪耳、榴榴和九尾,正围坐在一起,看着婼源大口吃着早膳,九尾一边劝她慢点,一边递上自己的帕子,婼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他,吞下最后一口粥,接过帕子沾了沾,开口道:“白冉说有事安排,我便吃的快了些。”

    九尾不甚在意她的回答,下颌微抬,点点头敷衍的笑了笑,拍拍她的肩,一副“我了解”的样子。

    婼源窘了窘,不过这些年也习惯了九尾不时的调侃,毕竟那副艳骨天成的模样,一般人很难把他彻底当成个雄性对待。

    不过九尾也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这些年利用自己的娇媚伶俐和孜孜不倦的八卦精神,已经把婼源和白冉的事从小雀儿嘴里挖的七七八八。

    只是小雀儿知道的也不全面,所以众人只是知道白冉与婼源有着千丝万缕和难以割舍的复杂情缘,其他的便也不知情,不过这并不妨碍九尾对婼源的“关爱”,面对婼源,他内心总有一种“诲人不倦”的热情,用攒了几百年的心得感悟,彻底灌溉了小姑娘三年,顺便承包了她懵懂少女时期的全部心事,以至于后来婼源逐渐长成的敢爱敢的性子,多少与他这些年的“谆谆教导”不无关系。

    早膳结束,日头已经慢慢跃出山巅,看了看时辰,白冉面对众人,开口道:“时间不多,下面要说的事情你们都务必记好。”那声色相较以往多了几分婼源不曾体会过的,让人不自觉想要顶礼膜拜的气势。

    众人闻言点点头,拱手道:“是,大人。”

    婼源却心里漏了一拍,脑中一直回荡那句“时间不多”,看样子这又是要去做什么吗?

    于是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白冉,白冉大致明白她心中所想,微微牵起嘴角,无视旁人的抬手拍拍她的头,是以安抚,接着恢复正色的说道:“如今凉州的情况,你们大致都知道些,但具体情况比你们所闻要更加严峻些,是以这仙人谷过段时间怕是不能再待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阵惊呼,婼源却心里装了其他的想法,对此倒是不太上心,白冉一个平淡的眼神扫去,众人齐齐闭嘴,又听他接着说:“今日接到密函,一方面说北昭的探子和一拨小规模的死士已经潜进南月凉州,似乎是冲着阴阳山来的,但原因尚且不明,另一方面……东玉的皇后……恰巧在此时突然昏迷不醒,且药石无医,多半也与北昭脱不了干系。”

    说话间,白冉目光不时的扫向婼源,观察她的神色,而在他说起东玉皇后的刹那,婼源心中确实也划过一些异样,这让她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她并不认识东玉皇后,不过她此时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还是专注的等待着白冉接下来要说的话。

    白冉看她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多少安了心,暗吁了口气,“如今我需要你们兵分两路,第一路小雀儿和榴榴去到凉州知州府,查看下如今的情况,此外,据密报如今月皇所指派的‘圣使’已经在路上了,随程携带了大量的赈灾物资,五日之后应是能够抵达,因为还不清楚北昭的目的,但既然我们身处凉州,也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限于水火之中,所以你们务必要协助‘圣使’将物资送达知州府,只是一切还要以仙人谷的安危为主。”

    “明白,谨遵大人之令。”小雀儿与榴榴抛却了以往的嬉笑懒散,郑重的垂首领命。

    顿了顿,白冉侧身面对着婼源,缓缓开口:“第二路则是我个人要去一趟东玉,我与东玉皇……有些私交,如今皇后性命危在旦夕,我必须要去一趟,不过应当不会太久。”他眼神诚恳却略带些歉意,耐心解释的话语中夹杂着几分无可奈何。

    而婼源只当他是受友人所托,又事关人命不能推拒,才不得不走,这时她并不明白,白冉若不是因为那唯一的且非去不可的理由,是绝对不愿意让她片刻离开自己的视线,以至于此后每每想起便如同锥心。

    点点头,对上白冉的眸子,婼源有些别扭的问道:“你自己去东玉么?那我呢?我,我是说我和九尾还有雪耳呢?你不带我们去么?还有你刚说我们之后可能要离开仙人谷,是什么时候?”

    白冉微微弯下腰,手掌放在婼源的头上轻抚,眼神中带着歉意和柔情,摇了摇头,说:“东玉禁中如今已经有些混乱,我尚不知具体事由,只身前往尚能安稳,若是带着你怕不能时刻看护,你同雪耳、九尾留在仙人谷,至于仙人谷还能待多久,以目前情况还难以决断,不过短期内应是无事。

    再者,我也一直是有陪你入世的想法,你忘了我说过要带去见你父母的,只是现下这一切,有些始料未及,若是离开确实比我筹谋得要提早了太多。

    罢了,事到如今,一切待我回来再做定夺,这期间我会加强结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出谷,更不能放人进来,知道么。”

    “恩,我知道了,但你此去东玉,万不可一个人,你不带我也成,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但是你必须带上雪耳或者九尾,总之比你一人前往要好,万一,万一再遇上如上次那般的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这边话音刚落,不等白冉发声,婼源思索间想起什么,又赶忙接着说:“你还是带上雪耳吧,上次若不是他,兴许你就再也回不来了,让他与你一起我会安心许多,我就在谷中等你回来,哪也不去,成么?”

    小姑娘果断否定了白冉独自前行的想法,因为她不能再允许他一个人去到一个未知的环境里,若是遇到上次那样九死一生的情况,她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再面对一次,于是退一步,与白冉打着商量。

    少女容颜娇俏精致,音色虽然声调平和却带着果决,听起来貌似是与人商量,但前提是真的能够忽略她眼神中带着的倔强和坚持,无论如何这人的本质就是有一种固执,凡是她所坚持的,就是能有一种让人妥协的力量。

    白冉看着这样的她,没来由的心底一软,嗤笑一声,原本停在她秀发之上的手掌不自觉的改轻抚为蹂躏,宠溺的说了句:“好,听你的。”

    二人目光相对,明明外间已是纷扰重重,他们却甘愿一时沉沦在彼此凝视的依赖中。

    半晌之后,众人已经回去收拾了东西,纷纷离去,白冉临走前加固了结界,更是耳提面命九尾不能大意,半是威胁,半是嘱托,让他一定要照看好毫无傍身技能的婼源,白冉这样显然是出于关爱,但却因此勾起了少女内心的丝丝敏感。

    身边围绕着一群能人异士,以前平淡的日子真不觉得有什么,但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便会让婼源觉得自己实在是无用而且还要专人来保护,这种认知让她有些颓然。

    感受到少女的沮丧,临走前,白冉虚揽过她,轻声在她耳边说:“不必介怀,你原本就是最好的,那些奇能异术平常日子,学它也无用,凡事都有我在,不是么。”

    少女闻言有些脸红,随即少了几分颓唐,额头顺势轻轻抵在他肩上,声音糯糯的说:“可是如今这样,我便因为没有这些奇能异术,帮不了你,而且你也不在身边。”

    白冉一噎,随即有些干笑了下:“以前不教是觉得没必要,而且修行清苦,怕委屈了你,如今看来,是我思虑欠周,若是感兴趣,那待我回来便教你。”

    “真的?”少女猛地抬头,生嫩饱满的前额带着几缕碎发擦过白冉的嘴唇,却因为太多激动而不自知。

    白冉怔怔的点点头,不经意的屈起食指在唇上轻磨,那凉凉的痒痒的感觉,似乎久久挥之不去。

    正在他还没有回味完,已经被婼源推着转身,让他早去早回。白冉无奈的看着她,真是孩子心,前一面还依依不舍,后一秒就赶他走了,不过看了眼天色,确实不宜在耽搁,再次叮嘱几句,便与雪耳向着花林走去,婼源挥手作别,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在视野间。

    九尾一路看着这两人磨磨蹭蹭的作别,想着自己谆谆教导的姑娘,过两年也是到了婚配的年纪,转眼已是幸福在即,油然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但是想到之前和小雀儿一起走掉的人——那个毫无留恋的混球榴榴,却是一把辛酸泪憋在心里,真的是要气死了。

    他拍拍婼源的肩,两人对视一下,相互点点头,均是一声轻叹,双双转身相互搀扶着往回走,而原本是晴空万里的天色,却一点一点被阴云笼罩,直到遮蔽了最后一丝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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