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下课,走出教室打算去吃饭,一回头发现田歌和王建国也跟在我身后。

    我停下脚步,无奈地瞪着他俩。

    田歌马上说:“我可是来学习的,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呢。”

    王建国扬扬手说:“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看,我的手已经全好了,今天中午我请客,来!”

    我假装严肃地说:“好,待会儿我们可以聊聊,但是以后你们俩不许再跑到我上课的地方来了。”

    “好!”俩人倒是答应得很痛快。

    三人跑到食堂吃得“菜”过三巡,田歌这姑娘虽然有点精灵古怪,但是却非常单纯直率,充满好奇心,所以尽管那十万个为什么让我颇为头痛,却也不忍拒绝。

    比如她会问:“师兄,中医都认为石膏是清热的,但是我曾经把石膏放在水里煮,然后化验它析出的成分,发现微乎其微,怎么就能清热了呢?”

    我听了不仅苦笑,话说“师兄”这个称呼倒是从哪儿论的啊?

    算了懒得和他掰扯。但是这个问题我却忍不住又要接一下。于是伸手拿起桌上的竹筷和钢勺,对她说:“这两样东西刚才你都碰过了,你觉得它们的温度是一样的么?”

    她立刻回答:“当然钢勺要凉一些。”

    “是的,金寒水冷。并不是说金石客观上的温度就一定是低的,但是它给予人体的感受和效果实际上就是冷的。石膏的效果也是一样,它能入药是因为人体能感觉到它的‘寒’,如此而已。”

    她柳眉微蹙,像是在思考。

    我借机反问道:“你研究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她笑笑说:“好奇呗。”紧接着突然瞪视着我旁边的王建国说:“你笑什么?”

    王建国却大声辩解道:“我又没笑你!”

    我一看俩人又要开掐,赶紧调停说:“算了,看在他讲咱们俩吃饭的份儿上饶他一次如何?”说着把我的水壶递给王建国说:“我吃咸了,去,帮我打点水。”支开了他。

    田歌看着他的背影问我:“话说师兄是怎么认识他的啊?”

    我就把我在车站遇到王建国的经过简单地和她讲了一下,听到王建国掉入菜窖的一段,田歌突然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惊讶。

    “怎么了?”

    “他?掉进了菜窖?……可是他会武术啊,身手还好得很呢,居然能被几只乌鸦吓得出这样的意外?”

    我听了心里好像咯噔一下,之前心里隐约的不安又开始浮现。

    田歌还要说什么,王建国打水回来了,于是又扯了几句其他的事,这顿饭就算草草吃完了。

    出了食堂,田歌终于被我以每周可以接受她三次专访为条件打发走了。王建国下午要去教学楼上自习,于是一起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看他恋恋不舍地瞧着田歌离开的方向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调笑他道:“别看了,人家已经走远喽!”

    王建国听出了我的意思,霎时红了脸,嗫嚅道:“我……没有……”

    “刚才你说特意来找我,实际上尾随她来的对不对?”谜底解开了,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巧的事。

    他却突然不再羞赧,脸色有些阴沉,沉默了几秒钟后说:“不完全是,我确实是特意来找你。”

    看我诧异地望着他,又说:“有些事情可能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勇老大你万事一定要当心。”

    我听了这话简直是莫名其妙,想再继续问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掉了。

    说起当心这回事,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因为自从我来到这个学校之后,实在不怎么太平。

    先是吃饭的时候,有人把旁边架子上的热水壶碰倒了,摔得开水和玻璃片四溅,虽然我躲得快,但是小腿还是被烫起了好多小泡。

    然后是有一天下楼的时候,手边的铁扶手突然朽断,如果不是有人拉了我一把差点从四楼楼梯间掉下去。

    更离奇的是有一天我不过是偶然经过操场,听到一群人在叫嚷,偏头一看一支标枪径直向我飞来,惊得我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躲开,最后那支枪正好扎在我的脚边!

    至于说每天上课被粉笔打和被书砸之类的事情,就更是家常便饭了,好吧,我承认这最后一项是我咎由自取。

    虽说我一向是个不太爱动脑的人,遇到这么多巧合的事情,也不得不琢磨琢磨了。但是想来想去,除了有可能和北京这个地方八字不合之外,真是找不到这些事件的什么共同点来。

    这天晚上我早早就睡下了,睡到半夜,好像从外面传来了几声猫头鹰的哀叫,把我吵醒了。去了趟厕所方便了一下,正准备往回走,怎么好像找不到宿舍的门了呢?

    走廊很长,没有一点灯光,只有月光照射进来,伴随着树影轻轻地摇曳。

    我摸索着缓缓向前走,觉得所触及的地方都是冰冷潮湿,滑不溜手。走了几步,好像没有路了,用脚一探,像是有台阶,索性沿着它向下走去。

    走了没有几步,就见到一扇灰色的大门,感觉好像从门缝里透出了些许的亮光。

    我伸手一推,门应声而开,里面竟然是一个超大的房间。灯光有点昏暗,但仍然可以看到桌子上堆积如山的都是一些烧瓶、试管、酒精灯之类的东西,有几个烧杯还坐在火上,正咕嘟咕嘟地开着,放出奇异颜色的烟雾。

    我开始觉得有些恶心,脑袋里变得混沌,意识开始模糊,但还是强忍着穿过实验台一直向里面走。最里面是一张小桌,桌上堆满了书和纸片,我拿起离手边最近的一本,上面好像写着几个字,但是怎么也看不清,我下意识地把脸凑近了看,手里的书蓦然化为飞灰,扑得我满脸都是,呛得无法呼吸……

    我正苦苦挣扎在窒息的感觉之中,突然听到有人在耳畔叫我的名字:“陶勇!陶勇!快醒醒……”

    但是四肢却如同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头疼欲裂。朦胧中好像有人拉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架了起来,拖行了一段,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我霎时清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我正坐在宿舍外的走廊里。周围已经乱成一团,好几个人在跑前跑后。把我拖出来的是我同宿舍的同学小刘。

    “这是怎么了?”我问。

    “你中毒啦!走,我带你去校医那儿。”他把我扶了起来,我浑身软弱无力,强挺着和他一起到了校医院。

    躺在病床上听他们乱嚷嚷了好半天,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住的那间宿舍在整栋楼的最东边,屋子比较小就住了我和小刘两个人。一墙之隔的就是平时给洗澡间供热水的锅炉房。今天烧水的老师傅不知道怎么回事临时出去了一阵,回来的时候发现炉子里已经冒出了不少浓烟,想必就是这些烟气从我们的墙缝里渗透了过来,把我给熏倒了。

    听到这儿我转头问小刘:“你怎么没事?”

    他说:“我去图书馆看书,回宿舍都半夜了,感觉屋里好像有烟味,叫你的时候发现你怎么都叫不醒,猜想搞不好你是一氧化碳中毒啦!”

    “谢谢你啊,不然我小命就搁这儿了。”我对他笑道。心里不仅感慨这说不定是老天对我不爱学习的惩罚也说不定。

    过了一会儿校医抱了一个氧气袋过来想给我吸一吸。我感觉已经没大事就拒绝了,还是留给更需要急救的人吧。

    小刘是考西医药剂师的,见到这情景调侃说:“就算中医再玄妙,遇到这情形也只能靠西医了吧?”

    我说:“是,中毒、跳楼、撞车啊这些急活儿,想先把小命保住的最好还是先找西医。中医倒不一定没办法,但估计有那技术的人已经不多了。”

    正聊着门外跑进个人来,我一看是王建国。

    他一见我就冲过来急切地问:“勇老大真的是你啊!你没事吧?”

    我帮作潇洒地挥挥手说:“死不了就还是英雄好汉!”接着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我这点小事这么轰动?”

    他面色凝重地说:“我就住旁边那栋楼,刚回宿舍没大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说这边的男生宿舍有人一氧化碳中毒了,就赶快跑过来看看。”

    我听得神奇:“不是吧,怎么听着好像你猜到了是我似的。”

    他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好像犹豫了半天似的,最后俯身在我耳边小声说:“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你先休息,明天我过来找你。”

    我一把拉住他:“别,你这话说一半儿我哪还有心思休息?”

    他回头看了看,小刘已经走出去了。于是严肃地看着我说:“勇老大,你知道田歌是什么人吗?”

    怎么扯到田歌这个话题去了?我有些奇怪,随口回答:“不知道啊!”

    “田歌她爸是我们学校的物理老师,我读本科的时候他教了我们一个学年。那个人其实人很好,理论水平也很高,但就是思想有点儿……呃,偏激,喜欢做一些稀奇古怪的研究,很多人都说他是鬼才。他可能觉得我是继承他衣钵的人选之一吧,一直对我也比较关注,经常给我推荐一些书看,带我去他家看他的研究什么的,所以我也认识了田歌。”

    我心想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么?但还是没打断他,耐心地听他说下去。

    “起先我一直觉得他只是研究课题有点偏而已,科学家嘛,肯定和常人想法不一样,但是后来我慢慢发现可能不是这么简单。有一回我去他家的时候他不在,我在他桌上看到一份资料,上面写着好多人的名字,还有一些地址啊单位之类的,有一些被划掉了,有一些被画上了一些符号。本来没觉得怎样,捡起来的时候里面夹着的一张纸掉了出来,上面是他的笔迹,用红笔写着‘孩子啊,你不属于这里,生来就该被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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