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罗列了半天,大到水缸床铺,小到笔墨纸砚,从上到下想了一圈。朱红玉算了算价格,还在承受的范围之内,不过添置之后,倒也没有什么闲钱了。

    算清楚账目之后,二人从屋舍中找出来包裹皮,开始收拾衣服。

    二人的衣服并不算多,除了身上穿的以外,就一两件换洗的,还是当初从火场逃生时穿出来的。

    当然,还有两件旧道袍,这是润夜舍给朱红玉、朱琥珀穿得,两个人觉得润夜的衣服穿过自己的身,还是带走为好。

    再之后,二人将最近添置的妆奁、物件打包到一处,因为住在这里并不长久,所以东西并不是很多。收拾占鳌的屋子时,东西就多了,笔墨纸砚、四书五经,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都是占鳌读书用的。

    打包好后,朱红玉让琥珀将包袱放在一起,等着明日添置完了一齐搬过去。

    朱琥珀和朱红玉一样,对镇里的世界充满好奇。晚上占鳌回来了,朱红玉也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占鳌。

    占鳌不喜欢义塾的氛围,听见姐姐买了宅院,已经可以入住了,别提多开心。润夜又是忙到大半夜才回来,朱红玉见他劳累不堪,便没有说起自己要搬出去的事。

    朱红玉没睡多长时间,琥珀就将朱红玉从床上叫了起来。她与赵公子有约定,琥珀也跟着朱红玉等了赵公子过来。

    辰时,一辆黑棚子车停在三官庙门口,车棚上还挂着金黄色的流苏。一个小厮从马车上下来,拿着一个小板凳。朱红玉踩着小板凳上了车,进入车厢之后,坐在赵清玉的右手边。琥珀也想去见见世面,便也上了车。

    “朱家的两位小姐都去赶大集啊?”

    赵清玉对着朱红玉行了个平礼,眼睛有瞟了瞟琥珀,问道。

    “大集?”朱红玉拢了控耳边的青丝,疯狂示意琥珀。可是琥珀并没有领会朱红玉的意思。

    “大集一年只有一次,云梦镇附近的村子带着土产、特色赶集。”赵清玉也不禁感叹道,“这城里虽然瘟疫炽盛,可是今年六月初一的这个大集,可是免不了的。”

    “我以前并没有自己去过大集,只记得五岁那年,随着爹爹娘娘去卖过野菜。回忆起来感慨万千。”

    赵清玉听朱红玉提到了她的爹娘,于是跟着话茬问道:“平常咱们也不走动,你爹娘的坟地可选好了?”

    “啊?”朱红玉皱着眉头,遂而看向琥珀,在她的记忆中有爹娘去世的信息,可爹娘去世之后埋在哪里,她是真的不知道。

    “姐姐,当时你高烧昏迷,这件事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啊?”

    “就是爹娘的坟地……当时我们找不到好的地方,便央求赵里正将爹娘安葬在乱葬岗了。”

    “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告诉我。”

    琥珀噘着嘴,道:“姐姐,您这个月实在太忙了,我也实在没办法见缝插针。”

    “对,是我疏忽了。”朱红玉叹了口气,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里还没安置好,琥珀这样一说,她肯定要花大价钱给父母安置。

    “咱们还是先把房子归置好,等选个黄道吉日给爹娘好好安葬。今天回来之后,我就将这件事知会润夜一声。”

    赵清玉拿着折扇,上上下下打量朱红玉,觉得这个姑娘的眼中透着灵光。

    无论她做什么事,都好像心里有谱,都计划好了。

    “赵公子。”朱红玉看着赵清玉,脸上一副笑意,“这次去城里做什么事情呀?不会像我们兄妹一样……赶集吧。”

    赵清玉展开折扇,洋洋得意道:“云梦镇里的大官姜宰宇知道吧。”

    “他?”朱红玉岂止是知道,而且给他看过病。

    “对,看来朱大小姐很熟啊。”

    朱红玉连忙摆手,道:“不熟,只是听过。他现在在镇子里?”

    赵玉清合上折扇,摆了摆手。

    “这哪跟哪儿,我伯父让我给姜宰宇买几个姑娘回来,在身边伺候。”

    朱红玉脸一红,原来姜宰宇在赵家还真是吃喝嫖赌一条龙服务啊。

    “懂了,懂了。”

    “姐姐,啥意思?”

    朱红玉浅笑一声儿,道:“就是买几个丫鬟而已。”

    三个人一行走了不出一袋烟的功夫,便到了云梦镇的城楼。

    朱红玉从车窗,见城门口已经有了把守的官兵,这与前几日已经不同。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官兵掀开的门帘,朝着里面看了看,随后将三人放行。

    朱红玉一路上都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去。过了城门之后再行几百米,到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大街东西两侧都是过来赶集买东西的商人,商品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大物件、小物件,不限种类。中间过道的人摩肩接踵,怀中拿着的都是刚刚买好的东西。一眼望去,整个朱雀大街上都是摆摊做生意的,绵延数里,一眼望不见头。熙熙攘攘,没有一点闹瘟疫的样子。

    马车在朱雀大街的尽头停下,车夫在车外喊了一句:“少爷、小姐,请下车了。”

    三个人一个接一个下了车。

    赵清玉打开扇子,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他拿着扇子,指着朱雀大街的北面,道:“走,去牙行。”

    朱红玉跟着赵清玉,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北行,走到一间没有挂牌匾的店铺前,赵清玉停下脚步。

    一转头,见几个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人,像是牲口一样被拴在外面的栏杆上。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其中有一个中年女人衣着华贵,不与这些人相似,手中拿着赶牲口用的鞭子。

    赵玉清见这个女人,走上前去拱手作礼,“哟,牙婆。今儿生意怎么样啊?”

    所谓牙婆,就是买卖人口的女性。

    朱红玉见那人笑逐颜开,对着赵玉清还礼。

    “哎呦,这不是赵公子,今儿个过来照顾照顾我生意?”

    赵清玉一笑,道:“是啊,过来看看女奴,这不是给你带了个新客户过来。”

    说着,赵清玉用扇子指了指朱红玉。

    牙婆更是开心,道:“这些都是新进的奴隶,样貌好、年轻、没有病。公子、小姐喜欢什么样的?”

    “让朱家小姐们先选。”

    赵清玉对朱红玉卖了个人情,朱红玉只感觉自己尴尬。

    这是买卖人口,不是买一头猪、一头羊。在未来犯罪的事情,如今可以在集市上可以自行进行买卖。

    “赵公子,我是第一次来牙行,很多规矩都不懂,您先来吧。”

    赵清玉见朱红玉窘迫,改口道:“好,那我先挑了,朱大小姐看着喜欢的,我可不会跟你抢哟。”

    “说笑了。”

    二人说笑着,走向一个个被拴在栅栏里的奴隶。

    赵清玉只挑女人,用扇子将一个个女奴的头抬起来,看了一圈。

    “牙婆,最近没有好货啊?”

    “哟,是赵公子您眼界高,我们这些牲口都是一般人。”

    赵清玉看了一圈,终于看到一个姿色还算过得去的女人。

    “行了,就这个吧。多少啊。”

    牙婆笑得更是灿烂,道:“大半天没开张,给您卖便宜些,讨个彩头。就十两银子吧。”

    “十两?”赵清玉摇摇头,“这奴隶也涨价了?还是便宜之后给我算了十两?”

    “赵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姑娘是我们这里姿色最好的,已经被调教好了。”

    赵清玉叹了口气,道:“牙婆,你看我给你带了客户来,便宜点吧。”

    “行,八两,真的不能再低了。要折本了!”

    “你能折本?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也不会折本。八两就八两吧。”

    牙婆见买卖已经成了,从木桩子上卸下来绳子,交到赵清玉手中,赵清玉掏出银票,递给了牙婆。

    朱红玉在二人交易的空档,走到一群女奴之间,她看着这些姑娘都是蓬头垢面,也不知道这些被买卖的人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

    “你们是哪里来的,怎么被卖了?”

    “自愿的。”

    朱红玉问出去话后,只有一个女孩回了声,她仰着头看着朱红玉,目光澄澈。其余人均不说话,朱红玉对这个女孩子起了兴趣。

    “你叫什么?”

    “芋头。”

    “自愿被卖?”

    “一家五口人,连带着我弟弟都死了。我只能卖了自己,埋葬他们。这个牙婆也是好人,给了我银子,也没骗我。”

    朱红玉抬起这女孩的脸,五官很端正,但算不上漂亮。

    “跟我走吧,到我家做仆人,还给你月例,以后赎身。”

    “好!”芋头的眼中一下子放出光来,她很快从刚才绝望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看着朱红玉就像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们中还有谁是自愿被卖的?”

    剩下的人中,竟没了回音,朱红玉叹了口气,果然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这些女孩子大多是被拐走的。

    她转头刚要走,却被一双娇小的手拉住了裤腿。

    “姐姐,我能和你走吗?我是被爹娘卖的!”

    朱红玉低头一看,见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她停下脚步来,问道:“你叫什么?”

    “灵芝。”

    “灵芝?好名字。你是怎么被卖的?”

    “家里穷,弟弟没得饭吃,爹娘把我卖了,我已经被卖了半年了!还望姐姐您发个慈悲把我买下来吧!我不要赎身,我伺候您一辈子。”

    朱红玉叹了一口气,这种被爹娘卖了的也行。她再看了几个人,走着走着进了店铺。店里拴着的都是男人,也是蓬头垢面,其中不乏有身强体健的,都是年轻的小伙子。

    “你们谁是自愿被卖的?”

    朱红玉问了一声儿,人群中响起一声骚动,显然并没有人是自愿被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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