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耳旁传来一道雷鸣般的叫喊声,真是晴天霹雳。他听得明白真切,但身子不听使唤,仍呆立在那儿,整个身子如同不倒翁似地立在原来晃悠着。这一声叫喊,把他从迷糊中叫醒,他听出是卞海波的声音,但还没待他彻底想利索,身子便如飞碟一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他只觉整个人在黑暗的空中旋转着,又跌跌撞撞颠簸着站在那儿,眼前顿觉一片刀光剑影。

    但见,眼前的身影裹夹在一起,如游龙般腾挪翻转,耀眼无比,手法如钟馗捉鬼,呼喝声如哄钟降妖,忽近忽远,忽高忽低,根本看不清拳脚身手,令人眼花缭乱,他根本看不清楚哪儿对哪儿。

    啊,这是卞海波嘛,是他在跟诈尸的女人,啊不,是女鬼,在搏斗嘛,他不觉钦佩起来。

    卞海波是什么人啊,他的不同凡响,江成焕是有印象的,他属于游走在死亡边缘线上异类,长年累月同新鬼旧魂打交道,指不定同观音菩萨、阎王地府、城隍老爷都是上通下联的,对付这类新鬼孤魂还不是绰绰有余,手到擒来。于是,他往后退了退,静观其变。

    眼看着那打成一团的黑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赶忙后退,可不知怎么了,双腿根本不听使唤,退来退去,似乎总是在原地踏步。

    突然,他后背被猛踹了一下,顿觉一阵剧痛,“嗷哟……”

    惨叫了一声之后,整个人随之飞了出去。

    他仓惶爬了起来,赶紧寻了一处拐角蹲下,一边摸着仍然发胀的背部,眼睛一眨不眨。

    他算是看清楚了,虽在黑暗中,却看到一个轻盈的身影在空中飘逸如燕,穿梭在卞海波那如雨点般的拳脚空隙间游刃有余。远处的江成焕虽然没有看出什么章法来,却显得那么优美自如。卞海波的拳法,自始自终刚劲有力,使出的招术,不离泳春拳寸拳发力精髓,让人看得招招生花。虽然卞海波招法狠毒,但令江成焕料想不到的是,恰恰被地飘逸的身影棉里缠针一般的法术化解得干干净净,直累得卞海波气喘吁吁,渐露败局来。

    那飘逸的身影究竟是人还是鬼啊,果真是诈尸嘛,那就是鬼魂喽,若是鬼魂,这等金刚不坏之身,刚刚那个梦中,被阎王捉去的妇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个女鬼了,居然还从阎王殿溜了出来撒野,施展妖术,祸害人类,这如何是好啊!

    这么一想,不觉紧张起来,他担心卞海波独自一人无法对付女鬼,关键时必须助他一臂之力,否则,吃亏受累不是他一人。于是,他壮了壮胆子,屏足气力,一个健步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朝那坨黑影飞身猛踹了过去。

    这一脚,他感觉实实在在地踹到了,刚刚的,实实的,心情随之舒展开来。

    “啊呀……”

    一个男人惨叫了一声,分明是卞海波发出的痛苦叫声,他心中一惊,咦,这是怎么了。更糟糕的是,随着那声惨叫,那坨黑影应声跌倒在地。

    这究竟是怎么了,刚刚一脚踹在卞海波身上了嘛,难道……,他不敢继续想下去。看见地上一坨黑影,他上前一步,猛地拽起那男身黑影,一看是卞海波。

    “咦,刚才是怎么啦?”

    “你说是怎么啦?!”卞海波哈着腰站起来,“你干吗踹我一脚啊,没长眼嘛?”卞海波嚷道。

    “那,那个女鬼……”

    江成焕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见一个黑影一闪,耳旁“呼”地一声犹如一阵飓风袭来,江成焕顿时有一种飘飘的感觉。

    “呵呵,呵呵……”顿时传来女人的一阵浪笑。

    楞坐在地上的江成焕便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在自己面前,用极其古怪的声音叫嚷道,“原来是你,你是什么东西,敢说我是女鬼,刚刚是你在说我是女鬼嘛,难道,你忘记当年了嘛,当年,我俩还有一笔阵年老帐还没有算清呢,今晚,你又无端吐了我一脸的污秽之物,哼,男人肚子里的那东西,哈哈,多亏了你肚子里的那东西,硬是把老娘从阎王殿阎罗王面前拽了回来。你是何用心,我正同阎罗王在算老帐呢,你却插了一杠子,究竟是何意,难道,你是生怕我在阎王那儿不回来了,我俩的老帐没法子算了嘛,哼,老帐没算,新帐又来,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正好赶上,倒不如干脆就此作个了结,也不枉此行。”

    江成焕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简直是在云里雾里。

    “啊,老、老帐,什么老帐?”江成焕晕乎着,他眼巴巴地望着眼前十分恐怖的黑影,完全失去了斗志,“又有新帐,是我把你从阎王那儿拽了回来?难道说,我把你从阎王那儿拽了回来不是好事嘛,还得罪你了,成了新帐嘛?”

    江成焕是彻底搞不懂。

    哈哈,忽然,一旁,卞海波大笑起来。

    “真是看不出来呢,你小子居然还有这一段风流旧帐,权且让你俩好好算一算帐了,我等暂且在一旁歇息,什么时候有结果了,什么时候再作进一步考量。”

    江成焕听他这么说,一蹦贴近过来,一脸苦像地央求卞海波道,“别一旁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哪来的陈年旧帐,又有什么新帐,你是大师,难道你看不出来嘛,这分明是女鬼在要我的命,还是赶快帮忙,否则,我怕是真的被鬼捉了去。”

    “瞧你那点德性,哼,”见状,卞海波一脸鄙夷的目光,“有我在,有谁敢造次。权且看一看这污物有何造化,不妨使出来瞧一瞧。”

    卞海波果真把双手抱在胸前,袖手旁观,直叫江成焕六神无主。那披头散发的女人在他俩交流时,根本没有闲着,这工夫已在原地腾空跃起,犹如老鹰展翅扑展开来。还别说,在幽暗的黑夜里,施展开这个动作来,长发在半空中铺展开来,还真有一种飘逸之美。

    卞海波气定神闲,只顾欣赏着,江成焕早已蜷缩在卞海波身旁,根本顾及不过来。

    “你是忘本,看来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好吧,今晚就让你死个明白,”那黑影从半空中降落下来时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发出猖獗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动听的笑声来,“难道你竟然忘记了孩提时的一天傍晚的遭遇了嘛,你这个不成气的东西,我被你吓得上窜下跳,你却只管你跑掉了,你吓坏了我……”

    嘣——

    黑影话没说完,在落地的一刹那,被卞海波毫无征兆的飞起一脚踹飞了出去,瞬间便没有了声响。

    “你爱干吗,干吗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咦,你干吗,干吗踹她一脚啊?”江成焕一惊,神经质似地对着卞海波叫了起来。

    “怎么啦?”卞海波站稳身子反问道,“难道,看你吓成这个鬼样子,现在逞能了嘛,你果真还想跟她叙旧嘛,有什么好叙的,赶快送医。”

    “啊,送医去,怎么啦?”

    江成焕楞在那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刚刚,不是正在叙旧嘛,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究竟是人还是鬼呢,怎么就送医了呢,怎么女鬼还要送医去,难不成送阎王殿去……

    “还傻楞在那儿干吗呀,快去叫车子去啊!”

    卞海波也不顾江成焕一头雾水,朝那黑影飞出去的方向跑了过去。

    “喂,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江成焕正窝一肚子火气,便没好气地嚷嚷着,“驾驶员,驾驶员……”

    “在,……在这儿,”好一会儿,才从黑暗处抖抖索索横过来一个人,“干,……干吗?”

    “你说干吗,开车,去医院。”卞海波远远地叫嚷道。

    “我,我嘛,可是,我一身正发抖呢,恐怕,恐怕驾……,”驾驶员一边哆嗦着,一边似乎是要把手脚伸展出来让大家看一看,以示证明的确在发抖。然而,在伸手的过程中,却表现出一系列不协调的举动来,“怕,怕是驾……,驾不了、车子。”

    “软蛋,”卞海波轻轻地骂了一声,“平时人五人六的,关键时掉链子,一个个不顶用。”

    江成焕好生奇怪着,刚才还觉着驾驶员跟魔鬼似的,自己心中还忌惮着,怎么这会子软遢成这样子,他顿时来了勇气,跟着说道,“要不,我来试试。”

    卞海波此时正搂抱着黑影,见走过来的江成焕和萎萎缩缩的驾驶员,先把目光瞥了一眼驾驶员,然后把目光定在江成焕脸上,流露明显的不信任目光。因为他知道,江成焕只是习惯开警车,是不是能够驾驭灵车,是个未知数。卞海波不置可否,转而盯着仍然瘫软在他怀里的黑影吆喝道,“快过来帮个忙。”

    江成焕迟疑片刻,脚下还是挪动起来,驾驶员见状,也跟着挪动脚步。

    正在这个时候,附近忽然传来悉悉嗉嗦的声音,大家一惊,一个个把目光投向发声音的地方。黑暗处,急匆匆地跑过来两个人,慌里慌张如小偷一样缩着脑袋跑过来,近前才看清是两个搬尸工。

    “你俩死到哪里去了,关键时跑得无影无踪,干吗去了?”

    卞海波大声训斥着,俩人一声不吭,唯唯诺诺地站在那儿。

    “别傻楞在那儿了,哝,快把她抬上车去。”卞海波用嘴巴噜了一下仍然瘫软在他怀里的女孩。

    “送殡仪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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