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把车停在红衣女鬼的边上,让他们鬼咬鬼去。

    “别停!”

    我肩头一痛,“阿银”的指甲仿佛陷入了我的肉里,痛死我了。“他”这一掐,疼得我的手一歪,差点就要翻车,还好我车技好,稳住了。开小电驴、大摩托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了,但是“阿银”从一上车就一直搭着我的肩头,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鬼吹灯”的传说。

    传说人有三盏本命灯灯,一盏在头顶上,两盏在左右肩膀上,如果走夜路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能回头,因为一回头,这本命灯就会被跟在后面的鬼吹灭了。当三盏灯全都灭掉的时候,人就会死亡。

    如今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身后的“阿银”就是背后灵,手里紧紧抓着我两盏灯,要是我稍微有点儿不听话,他就立即掐灭了我的灯!这也就是我不敢忤逆“阿银”的原因。

    但我还要假装,问:“为什么不能听,那姑娘大着肚子呢,感觉好像是快要生了,要是我们不载她一程,那就是一尸两命啊!”

    “阿银”还不知道我和这对母子鬼的交情,我估计他连我昨日早晨撞鬼的事情都不知道(真的阿银知道这件事,但没见过这对母子鬼),所以他一本正经地和我说:“你没发现吗?那姑娘站得好直,血流了那么多,要是真的活人,早就疼得在地上打滚了,你说是不是?”

    鬼说鬼坏话,这让我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这时候我还得装,不过车速早就放慢了,就是为了有机会和那红衣女鬼多点接触,好让他们鬼咬鬼。

    我假装惊讶,说:“你说好像是的。阿银,你不是描金人吗?不是会法术吗?你去把她赶跑吧,也好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我这么说着,就有要停车的意思,肩头又是一疼,“阿银”严肃地说:“我是描金人,只会用笔来镇魂、辟邪,不会茅山捉鬼术,而且我现在没有带笔出来,所以见到这些鬼,自然是能避就避开了。”

    然后又耐心地和我说:“而且你看这女子穿的是红色,是有大厉鬼的能力,我们平常人最好别和她搭上边;她又大着肚子,这种鬼叫‘娘鬼’,娘鬼喜欢孩子,看见活波可爱的小孩就像把他抱走当自己的娃儿,但活人性命脆弱,她抱走孩子不久就能把孩子给弄死了。这个娘鬼大着肚子,说明她孩子是胎死腹中的,里头没魂,为了孩子,她要抢走别人的魂,放到自己孩子的身上,这样她才能拥有一个孩子。”

    我听后,觉得“阿银”好厉害,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食肉鬼,那是娘鬼,一个个专业名词蹦出口,感觉比真阿银厉害多了。

    “阿银”说:“所以你赶紧开车,不然她看中你了,就会把你的魂捉来当宝宝,你就永世不得入轮回,只能留在她的身边当孩子了!”

    “哦。”我找不到借口停车,只好继续开车。

    难道我就要这样跟他去屯兴峰吗?

    他会害我吗?

    要害我,又怎么会细心地告诉我,这是什么鬼,那是什么鬼?

    我加速全进,在从大桑树身边路过的时候,看了红衣女鬼一眼,发现她也在看着我,昨日在桑树下见到她的时候,她是面无表情的,但这一次,她表情十分哀伤,一直都在看着我,当我路过的时候,她眼里面流下了一行血泪。

    有句话说,女人是眼泪是男人的坟墓。

    看到她哀伤地流泪,我心灵一颤,不由得回头多看了她一眼,见她微微转身,面朝着我,哀伤地目送我远去。

    “看什么看!不怕翻车吗?”“阿银”一巴掌拍到我脑袋上,我赶紧回过神来,把脸转回正道上,“阿银”生气地说:“见到鬼,就要当做没有见到的一样,不然他们发现你在看他们了,他们就会缠上你的,这个道理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不,道理这玩意就是听着,却做不到。

    要是见到鬼能当做没看见的一样,你就不会上我的车了。

    我心里腹诽着。

    红衣女鬼的血泪在我眼前一直挥散不去,我有一种感觉,她那一行血泪是为了我而流的,眼里的哀伤也是为我而伤的,否则她不会一直都在看着我瞧。

    我心里放不下,就问:“你说,那女鬼为什么会哭呢?”

    “阿银”冷冷地说:“装可怜,博同情,女人一哭,男人就得心软,不是么?她是想骗你心软,让你停下车呢!”

    “哦……”我想也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鬼是那么的狡猾,现在看着他们可怜,等他们要害我的时候,就不会看我很可怜了。

    我收回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说:“屯兴峰比较远,我想先回家拿点东西。”心里却是盘算着,要是“阿银”同意,我就把车子开到小木屋,疯婆子应该会帮我赶走这个鬼的。

    “阿银”说:“你记错路了吧?顺这路走,屯兴峰在你家村口前面呢。”

    “……”我无话可说了。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同他一起去屯兴峰吗?

    正愁着,忽然间,前方又是一抹飘红!

    看到树还是那树,美女还是那个美女,我乐了!

    做得漂亮,知道我不愿意去屯兴峰,红衣女鬼又施展出了她那一套——鬼打墙!

    这鬼打墙来得太及时了,这样我就不愁鬼打鬼了。

    肩头一痛,“阿银”厉声说:“开车!”

    他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刺耳,几乎把我的耳膜刺破,我心里一惊,发现红衣女鬼身子一抖,后退了一步,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顿时明白了!

    “阿银”忽然厉声呵斥,那并不是为了呵斥我,而是呵斥那捣乱的女鬼!

    令我恐慌的是——

    “她”,怕了。

    她红衣服,有厉鬼的能耐,却害怕我背后的“阿银”!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之前的散漫一扫而空,我冷汗冒出来了,我身后的鬼比厉鬼还要厉害——比厉鬼还要厉害,那是什么概念?

    我现在晓得了,不是模样越可怕,鬼就越厉害,这娘鬼皮肤石灰白,下半身全是血,可怕吧?那食肉鬼瘦瘦高高的,眼神空洞,老是咧嘴笑,炫耀似的显摆他的牙口,可怕吧?所以当一个人模人样的“阿银”出现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小鬼,现在我知道了,人模人样的鬼才最可怕!

    这么厉害的鬼变作阿银的模样,骗我去屯兴峰,这是为什么?

    我绝望地把车开下去,以为经过“阿银”一轮呵斥之后,娘鬼就不敢再捣乱了,但很快,我发现前方又是一抹飘红,树还是那棵树,美女还是那个美女,就是捏紧拳头,身子抖得厉害,眼睛瞪得大大的,这幅表情看不出来是在发力还是便秘,又或者是恐惧。

    我乐了,心想,真好,娘鬼没有放弃我这个半路“儿子”!

    肩膀又是一疼,这次“阿银”很生气,掐我肩膀的劲头特别大,我痛得叫出来:“阿银,别弄我的肩膀,我在开车呢,把手拿开,不然我得翻车啦!”

    “阿银”回过神,把手拿开了。我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契机,令“阿银”放过了我。

    我又趁机问:“阿银,现在该怎么办?那女鬼好像和我们杠上了,要是她不停地使出鬼打墙,那我们是不是到天亮都出不去?这车子的油好像快耗完了,这样子耗,说不定我们去不到屯兴峰呀!”

    说到“屯兴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忍不住为我的机智点赞,感觉自己已经get到了“阿银”的骗人绝招,他最初骗我要去屯兴峰的时候,不就是提到说屯兴峰和我本命年撞邪有关系吗?只要提到能解决我这撞邪的体质,我就会一股脑发热,心甘情愿地跟他一块儿去屯兴峰了。

    现在我又拿屯兴峰做借口,“阿银”果然上当了,生气地说:“停车,我去会一会娘鬼,看她凭什么敢拦住我的去路!”

    Good!

    就等你这句话!

    我立即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但不敢离桑树太近。

    “阿银”生气地说:“你怎么不开近一点?这太远了!”

    “不远,走几步就到了。”我说,“大爷,你是有本事的人,而我是你刚入门的小徒弟,什么本领都没学到呢,怎么敢和鬼零距离接触?你去把她干掉,我边上看戏就好了。”

    这个说法解释得过去,“阿银”上当了,下车朝娘鬼走去。

    我发现娘鬼抖得厉害,显然是害怕“阿银”的,但是她又十分凶狠地盯着“阿银”,不肯在在气势上输给阿银,我忍不住心疼,你说女人为什么这么傻?明知道打不过,却还是迎头而上呢?

    我第一次对一个鬼魂产生了愧疚心理,人性自私,我虽对娘鬼产生了怜惜,但却昧着良心,抱拳对她拜了拜,通过眼神把我的请求传达给了她。她接到我的眼神,仿佛获得了无限大的勇气,面对“阿银”,再也不发抖了。

    女性真伟大。

    母亲,也伟大。

    我无声地叹息了一声,良心虽过不去,但逃命要紧。趁着“阿银”背对着我的时候,我一踩油门,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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