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面享受着小媳妇无微不至的照顾,一面喝着鸡汤,只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暖烘烘的。

    更别提,还有秋大姑葛大娘的嘘寒问暖。甚至连一向严格的上官令,都命人给他温了一杯暖酒。

    “且喝一口,也搪搪寒气。”

    殿下受宠若惊,双手捧杯喝了一口。心底郁结的那股子闷气,便当真随着酒气发散开来,再无阴霾。

    只左右一扫,那默认的大舅兄,郑飞扬怎么不见?

    秋大姑笑言,他早几日就回双河镇去了。

    一是祭祀亲爹先祖,二是与江婉婉摆酒成亲。

    要说当兵的就是神速,从郑飞扬决定成婚,到带江婉婉回老家拜堂,赶在年前,全部搞定。

    当然,一切从简。

    这亲事只要能订下,于江婉婉就是意外之喜,高兴得什么都答应了。

    待到年后回来,他就能直接回军营复命,往后也能安心奔前程了。

    殿下当即道,“这等喜事,怎不早与我说?总该送个礼的。”

    秋大姑道,“这可真用不着你。小飞那孩子不愿张扬,连我们的礼都没收呢。说要送的话,将来等他孩子周岁,我们再送就是。原我还说,把他这些年存在我这儿的俸禄,置办些田亩商铺,他也没要。全换了银钱,给了她媳妇。”

    听她说得忿忿,略有些婆婆作派。

    殿下倒是挺能理解。

    到底秋大姑是看着郑飞扬长大的,自然私心向着他些。连美娘不也觉得寻常人,配不上她小飞哥哥么?

    “郑兄是个磊落之人,娶妻大事自然坦荡,这亦是他待人真诚之处。且成家立业,总得经一番辛苦,方懂珍惜。我倒觉得郑兄这样,挺好。”

    他这么一说,秋大姑也想明白过来了。

    郑飞扬不愿收她们厚礼,只怕也存着想要和江婉婉共患难的心思。

    若是江婉婉懂得珍惜,能凭二人双手挣起一份家业,岂不更有成就感?

    她听得点头,“到底还是你们年轻人,更懂年轻人。我们是老啦,就想不到这儿。”

    “您老可不老!”美娘正好笑着指挥丫鬟,摆上一盘秋大姑爱吃的酱肘子,“这肘子,还能吃一大盘的不是?”

    秋大姑指着她笑骂,“今儿过节,你可不许管我!我就爱多吃几口,怎么了?总好过有些人,大半夜的偷吃糍粑。”

    大家顿时都笑了起来,殿下赶紧给媳妇解围,“吃菜吃菜!我先敬各位长辈一杯,祝你们福寿绵长,和乐吉祥。”

    一家子高高兴兴,举箸开动。

    只是众人都很有默契的,没问殿下为何饭都没吃就跑了来。

    徐贤妃刚一回湖州,他们就接到消息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殿下为何刚进门时,脸色那样难看。

    哎!

    大过节的,就别提那个扫兴的人了。

    酒过一巡,殿下还格外称赞,葛大娘亲手泡的酸萝卜好,“就着这个,我都能吃三大碗饭!”

    葛大娘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我一乡下老太太,没啥本事,就会这个了,难得殿下不嫌弃。也是过年大鱼大肉吃得多,怕你们腻味,才想着上一碟子换换口。”

    秋大姑跟老小孩儿似的,忙忙抢功,“这些萝卜泡得好,可都是我挑的。要依你葛大娘,选的全是歪瓜裂枣。我就说这些长得好的,肯定不一样。”

    葛大娘鄙视,“做泡菜又不是摆盘子,丑点俊点有啥区别?关键是我那萝卜种得好,水灵!”

    秋大姑啧啧揭老底,“好意思说么?统共也就在那指手画脚的瞎指挥一通,哪就成你种的了?你挑的水,还是你施的肥?”

    ……

    老人家这么一逗趣,倒是气氛更好。

    殿下眼底带着笑,只觉这才象个家。

    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模样。

    就好比这一桌子菜,连冷带热,也就凑了十全十美。不过是择着各人爱吃的,做两三个,然后拼一桌子完事。

    家常省事,吃得却又舒服又妥帖。

    并不象他在王府,跟徐贤妃吃的年夜饭那般,极尽奢华讲究。却终究似隔了一层,无甚家的味道。

    所以闵柏这一放开,未免就多吃了些。

    最后美娘看天晚了,怕他积食。直接收了他的筷子,让厨房上了一道清爽的马蹄银耳甜羹。

    还悄悄咬耳朵,“明儿有烧肉,我早让人给你预备下了,到时你再吃个痛快。”

    殿下便满足啦。

    还在桌子底下,悄悄捏捏媳妇的手,就放美娘去跟长辈们闲话家常,说着明年为孩子降生,要做的各种准备。

    正一派温馨和乐,忽地门上小子匆匆来报。

    “回殿下,少夫人,门外有位自称贤妃娘娘……来了!”

    啥?

    殿下才放下汤匙,他那亲娘,已经咋咋唬唬,冲了进来。

    “皇儿你果然在此!”

    披着貂皮斗篷,裹着一身寒气的徐贤妃,也不等人通报,就闯了进来。瞧着这一家和乐,团圆美满的样子,心中就越发来气。

    尤其是看着穿着件过年的喜庆如意云纹大红贴身小袄,领口露着圈雪白狐毛,把小脸衬托得越发红润娇丽的美娘时,越发心中气苦,眼里直恨不得飞出小刀子来。

    就知道是这小妖精,勾引坏了她儿子!

    “既然来了,那就来了吧。”徐贤妃撇着嘴,努力昂着头做出主人之姿,大喇喇的想到头前坐下,没想到愣是没一个给她让位子的。

    上官令沉着脸,坐得八风不动。

    秋大姑拉着想要起身的葛大娘,甩一记白眼,侧了个身,假装没看见。

    这二位都是帝师,就不让了,怎样?

    殿下和美娘倒是双双起身了。

    可他们在这屋里行的不是国礼,是家礼。两个年轻人,坐的是下首,徐贤妃自然不可能坐他们的位子,堕了气势。

    她只能站在那里,拿眼刀戳着美娘,恨声道,“那今晚你就收拾收拾,和郡主圆房了吧!”

    话,自然是对闵柏说的。

    一屋子长辈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从进门到现在,完全视众人为无物。这样失礼也就算了。

    还闯到别人家里,硬给人家新婚小夫妻塞人。

    这是干嘛,大过年的,不成心给人添堵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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