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九被她这样看着,心下莫名有些慌乱,却又强自镇定起来。

    云微突然笑了,“曹帮主,我听说贵帮手里握着两淮流域的命脉。如今,我手里有一桩生意,就不知道……曹帮主有没有胆量来接了?”

    ……

    半个时辰之后,云微一离开,曹九便找来了自己的心腹张青山吩咐了几句。

    张青山听了后,不由皱了眉头。

    “帮主,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他斟酌着劝道,“不若,在等等?毕竟那位河运督指挥使刘大人的身后,背靠的是户部的柳家……而柳家又是齐王一党……”

    他隐晦的提醒了一句。

    “我主意已定,你下去照办就是。”曹九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帮主,属下不懂。”张青山还想劝,曹九却已经合上了眼。

    有些事情,他自己心里明白就成,旁人没必要懂,懂了反而是累赘。

    他只知道,这辈子他欠了那姑娘一条命,那姑娘的影子也在他的心里生了根;而他大约是再也无法拒绝那姑娘提出的任何要求了。

    至于其他的……现在还为时过早。

    曹家的后院,虽然不大,可假山亭台,小桥流水,一样不缺。

    傍晚时分,落日斜映,小桥流水,波影旖旎。一旁的合欢花树,花开茂盛,层层叠叠的花瓣凛冽。

    柳青儿坐在凉亭里,看着远处高大英俊的男人,脸上的神情一连数变,精彩至极。

    她认识九哥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九哥这幅为情所困的模样。

    那个小妖精,她果然勾走了九哥的魂……

    不行,九哥既然没死,那她绝不允许有人抢走自己帮主夫人的位置!

    柳青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眸光转动。

    也许,是时候给刘大人捎个口信过去了?

    柳青儿是怎么想的,云微根本就懒得去搭理。

    在处理完了京城的事情之后,云微一刻不歇、马不停蹄的就赶去了临安城。

    从前那厮时不时的转悠在身边尚不觉得,而今那人不在了,云微才发现那人已经不知不觉的走近了她心里,如今身边没了他,连满园的美景也失去了颜色。

    相思日甚,云微干脆撇开了水蜜桃等人,独自南下。

    当然了,对外她是绝不会承认此事的,只是说忧心临安城的灾民,所以要先行一步……

    此刻,周翊霆带着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拉了药材、粮食等赈灾的物资,已经抵达了临安城的地界。

    而早早得到急报的赈灾官员等候在城外迎接,却一直等到日头偏西不见人来。

    渐渐的,前来迎接的众官员,便有些心慌了。----最近临安城的情况,可不大好啊。

    这赈灾是小,若是太子殿下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他们的项上人头,还能保得住吗?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了起来。

    “怎么回事?都这个时辰了,殿下怎么还没有到?”

    “谁知道呢,莫非是遇到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不会是遇到前几日冲出临安城的那批暴民了吧?”有人大胆的猜测了一句。

    众人原本还在议论纷纷,听到这里,立刻都变脸禁了声。

    好在,很快就有一人一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前,对众人一抱拳:“各位大人,太子殿下已经去了江边的十里村。”

    十里村是一片平缓的地带,就在临安河的江畔,乃是此次临安水灾的重灾区。

    如今,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太子殿下怎么偏偏就去了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

    据说,十里村自从遭了水淹之后,便开始闹鬼了,太子去那里干什么?

    太子是储君,更是代表皇上前来,不管停下来有什么想法,众人只能匆匆赶过去,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没个底。

    离十里村老远,众人就看到了袅袅升起的炊烟,心里越发打起了鼓。

    荒村,夕阳,袅袅青烟?

    怎么越看越瘆得慌呢?

    好在,有属官来报,太子殿下的队伍,就在十里村。

    众人这才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快步赶过去给周翊霆见礼:“臣等见过太子殿下,齐王殿下,二位殿下一路辛苦了。”

    齐王听了这话,故作深沉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事实上,这一路南下一来,他还真是一个屁都没有主动放过,做出一副万事以太子周翊霆为首,为太子马首是瞻惟太子之命是从的恭敬模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此次南下乃是为了陪太子读书,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周翊霆知道这个弟弟是怎么想的,也不理会他,见了众人只是略微颔首,淡淡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过了半响,直到众官员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子来,这才问道:“你们都是此次在临安城参与赈灾的官员?”

    这人是不是太少了一些?

    临安城,坐居江南两江交汇之处,水路交通发达,一向富庶。据户部去年的统计,只临安一城,便有十数万居民,这还不包括周边几个城镇村落的民众。

    可现在,临安遭了水患,怎么前来赈灾的朝廷官员就这么几个?

    周翊霆的语气很淡,可众人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冷厉和不满。

    众人心中越发不安。

    那为首的赈灾官员乃户部侍郎,姓苟,见此情况心里咯噔一下,却也只好上前一步回话道:“回殿下的话,微臣户部右侍郎苟成风,乃是此次赈灾的主官……”

    苟侍郎虽然姓苟,却不是百姓眼中的狗官,反而清正廉明,是个很低调的聪明人。

    身为一个聪明人,苟侍郎也不想在此时上来触这个霉头。

    可是,他不得不来。

    一来是因为,他身为户部侍郎乃是此次赈灾的主官,太子问话,他不能不答。

    二来,如今的户部把持在柳尚书的手里,而柳尚书又是那位齐王殿下的外祖父。如今,齐王虽然陪同太子一同前来赈灾,可是朝中人人都能想到,这赈灾若是立了功,那自然是太子殿下的,和齐王其实没什么干系……

    在这种情况下,户部的那位柳尚书不阴奉阳违就算不错了,又怎么会好好的协助太子殿下赈灾,白白送太子周翊霆一个天大的功劳呢?

    再加上,如今临安城水患刚过,又爆发了瘟疫,着实算是个险地;故而户部柳尚书一系的官员,个个都不愿意来。

    而这位苟侍郎虽然在户部待了多年,却一向为人低调正直,又不涉党争,故而一向不得柳尚书的重用。

    临安城爆发水患之后,户部的官员人人避之不及,这烫手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这位苟侍郎的手中。

    不过,这位苟侍郎虽然为人正直,却也不傻。

    如今见周翊霆主动问话,他心知自己苦等多年的机会来了……

    周翊霆缓缓点头,眼底的眸光一闪而过。

    这位苟侍郎的情况,他显然早就调查清楚了。

    否则,这户部这么多的官员,他也不会独独选了这一位提前来临安城打前站了。

    “临安城现在的情况如何?”周翊霆又问道。

    苟侍郎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回殿下的话,现在情况很不好,这次水患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灾,整个临安城都被水淹没了,如今,洪水虽然已经退去,可却正值天热的时候,疫病已经爆发开来,当地官员虽然极力控制,可患病的人数委实是太多了,临安城现在有缺医少药……”

    说道最后,苟侍郎领头跪了下来:“微臣无能,只得暂时将临安城内外患了疫病的灾民,都囚禁在了临安城中。”

    周翊霆眼底闪过了一丝凝重:“现在城内,有多少患病的灾民?”

    “大约一万有余。”苟侍郎硬着头皮回答。

    一万有余!

    站在太子身后的一众官员听了,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这些身患疫病的灾民,一旦暴动开来,足以毁了整个江南,整个云周!

    从古至今,瘟疫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会传染,而是在于……它根本治无可治。

    患上了这种疫病的人,除了等死,就是等死!

    就连齐王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不顾身份的问道:“那如何能保证不染上这疫病?”他还不想死啊……早知道此次临安之行如此危险,他便是装病也不该来的,哪怕为此一时失了父皇的圣心,也比这白白送死的强吧?

    这话也听得众人嘴角齐齐一抽。

    这种事情,怎么能保证?

    看来,传言果然不假,这位齐王殿下果然是空有野心却毫无城府手段的草包啊。不然,这样的话怎么能当众问出来呢?

    这么一对比起来,还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啊……当然了,册立了这样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的皇帝陛下,也就更加英明神武了!

    苟侍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答道:“回齐王殿下,这种事情,臣等委实难以保证,也只能是每次进城巡视后都会听从太医的安排,服用汤药,以草药沐浴,熏蒸衣物,又在驻地以石灰等物……”

    齐王听得头皮发麻,越发后悔来临安城了。

    这么麻烦?可见这疫病有多厉害了。可这一次,他来这里原本就是无奈之举,便是做得再好,那功劳也是太子周翊霆的,又凭什么要他来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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