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距离含元殿主殿仅有百米。五皇子李晟、五驸马林子琛骑着高头大马,立于含元殿前的墩台上,二人皆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冷漠地注视前方自花砖御路疾行而来的二皇子李徵。

    李晟束白玉冠,一袭精白云海纹袍衫,映照在银白色月光下,整个人愈发显得清冷寡情。待二皇子走近,李晟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二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夜已深了,你不知道圣主身体不好,必须早些休息吗。”

    李徵见他二人身后只有不过百人的侍卫,不禁冷笑,“五弟,我就是来探望阿爷的,听説阿爷请了一名医术精湛的女医官替他看诊,身体大有好转。正巧我前几日得了几味名贵药材,説不定对阿爷的身体大有裨益。五弟和五驸马还是不要在这拦着我,早些回府陪你们的美娇娘,我入殿将药材亲自奉于阿爷后,也就回去了。”

    李徵带领的羽林军皆软甲加身,李晟眸光渐凝渐紧,抬手挥了挥,其身后兵士让出了一条路。

    就见两名侍卫推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壮汉,那壮汉发髻散乱衣衫褴褛,可谓狼狈不堪。

    李徵看清来人,惊讶地瞪大双眼,那壮汉是早几年被他收拢的领侍卫大臣翟松实。翟松实被推推搡搡,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翟松实抬头惊恐地朝二皇子喊道,“二皇子还是降吧,内侍卫的副将领不知何时全部被换成了三皇子的人,臣是猝不及防啊。”

    李晟瞥了眼翟松石,同李徵説道,“二哥,他是你的人吗。我瞧见他鬼鬼祟祟,企图暗地里调动皇宫侍卫,就将他捆了起来。”

    李徵眯眼看着李晟,咬牙切齿道,“没想到有一日我们兄弟会兵戎相见,李奕呢,他又躲在哪里。难道就让你与五驸马出来对付我吗。哼,这般胆xiǎo如鼠怎配当储君。”

    李晟摇了摇头,“对付二哥连五驸马都不需要。我一人足矣。只是二哥身后的羽林军是圣朝用大量钱粮培养出来的,不知二哥肯否将那数百羽林军退去,我们二人在此比武切磋,莫要伤到他人。”

    李徵拳头紧握。冷笑一声,“比武切磋。宫里何人不知五弟习武出生,我们几个兄弟的武艺皆比不上你。”李徵眉梢微抬,“五弟平日寡言少语,今日难得的陪我説了这许多话。难不成五弟是在故意拖延等援兵?”

    李徵抬起头努力往李晟的后方看了又看,见确实无人后沉声説道,“五弟不用在这卖关子。也不用再激我,事已至此我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算来这一切也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对你和三弟本青睐有加,无意与你们为敌……”李徵遗憾地摇摇头,“你们以为抓住领侍卫大臣就够了吗,他也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罢,漫説现在我的人数远胜过你们,再过一会,禹国公韩知绩就会领了他的亲兵前来支援。到时候别怪我之前没有给你们留活路。”

    説罢李徵一挥手,数百羽林军尽数冲上前,而他自己则趁乱藏至混战的兵士后。李徵见李晟和林子琛被他的羽林军困住,迅速自腰间取下火折子diǎn燃竹筒,就听‘咻’的一声响,一缕醒目青烟腾空而起。

    李晟余光瞥见青烟,随手挥落两名羽林军长剑,心下冷笑,二哥擅筹谋却耐不住性子,这般快就发消息令禹国公韩知绩过来接应。他和琛郎武艺高强,是故意只带少量精锐在此守候当诱饵的,等着李徵唤来所有叛兵,他们将一网打尽。

    时间一diǎndiǎn过去,李徵的数百羽林军渐渐招架无力,可李晟和林子琛无半diǎn欢喜之意,眉头反而越拧越紧。李徵亦是感到惶恐,在宫殿四周布置兵力的领侍卫大臣被拿下,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韩知绩了,为何韩知绩和他的亲兵还未到。

    难道……李晟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个念头,猛的脸色大变,踏人肩腾空上马,双指圈环抵唇,吹出两声长啸。

    含元殿与宫内横墙衔接的东西侧忽然擂鼓声阵阵,重檐庑殿上的绿琉璃瓦散出瘆人的光芒。二皇子看到李晟紧张的模样,再联想起韩知绩迟迟未到,也忽然明白了。

    李徵躲在混战兵士后朗声狂笑起来。

    李徵的狂笑夹杂了凄凉、幸灾乐祸、悔恨、遗憾……百般情绪在广阔深远的含元殿前空地上回响缭绕。

    领侍卫副将带了兵士冲出来支援李晟,李晟和林子琛皆打算快些拿住二皇子结束这场混战。

    此时三皇子李奕正在龙首岗第一高地观南亭上,静静地看着含元殿前的战乱,一袭墨色袍衫在夜风里散起,与夜色连成了一片。他知晓二哥大势已去了,樱桃园那……李奕双手越攥越紧,今日他阿娘是随卢医官一道回宫看望圣主,可太后和温荣还在衔樱阁里,难道韩知绩真敢那般大胆?李奕立即吩咐侍从发烟火信,令守在南郊附近的左骁骑尉即刻赶往樱桃园支援,应国公则带领亲兵在宫门外静候,随时同五皇子会和。

    空地上林子琛一剑连伤四人,不过片刻功夫就打到了李徵面前。李徵盯着林子琛手中白晃晃、分明伤人无数却无一滴血的利剑直哆嗦,李徵往后退了数步,在林子琛刺到他之前,先拔出剑抵住自己的脖颈。

    林子琛的剑在距离李徵眉心仅有一指时堪堪停下,李徵直翻了好几个白眼,险些没晕过去。李晟骑着皎雪骢跃至李徵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李徵,冷声説道,“何必装出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若你不怕死,就不会有今日了,我与琛郎留你一命,待明日圣主在朝堂之上审你。”説罢李晟与林子琛打了个眼色,林子琛也赶忙收剑翻身上马,朝宫外樱桃园狂奔而去。

    李徵手中的剑哐啷落地,铁石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李徵转头望着李晟和林子琛匆忙的背影,不忘大笑道,“倘若韩知绩真去了樱桃园,现在三王妃和五王妃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李晟心越揪越紧,短短一月,他就连连大意了两次,倘若荣娘受到伤害,他必将韩知绩凌迟……思及此李晟狠狠甩了甩头,重重挥起马鞭,皎雪骢登时往前冲出了数百米。

    与此同时,樱桃园衔樱阁里,韩知绩正大踏步地走进太后厢房。太后是圣主娘亲,丹阳公主是圣主最疼爱的女儿,圣主必不可能置她二人不顾。然后全盛京都知晓温荣是五皇子的心头肉,李晟舍不得那女人受一丁diǎn伤害,而谢琳一人就可同时牵制应国公和三皇子。

    就算这几个人女人在圣主、三皇子等人眼里并无那般重要,韩知绩也不在意,他今日敢做出此举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他至少可以让那些女人给他陪葬,让圣主被世人唾骂不仁不孝。

    韩知绩心里大爽,仰头笑了三声,进厢房后看到四个衣着华丽却凌乱的女人正蜷缩在角落里,头埋在膝盖处瑟瑟发抖。

    韩知绩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朗声説道,“臣见过太后,臣子手下武夫皆鲁莽,想必是吓到太后、公主、王妃了,还请太后莫怪,一会圣主过来,臣定亲自替太后松绑。”

    缩在角落的四人似乎已经被吓坏了,对韩知绩所言置若罔闻,只是浑身发颤,连头也不肯抬起来。

    韩知绩双眼微眯地看着那名身着赭色绸缎,绾了矮髻的年长者,发觉到不对劲。韩知绩对太后颇为佩服,因为他知晓,当初若不是太后手腕强硬谋算得当,是绝不可能在后宫中脱颖而出,令其儿子成为一代君王的。故韩知绩笃定,太后年纪虽大但气势和风采不减当年,此刻应该起身怒斥他狼心狗肺,而不是显得这般窝囊。

    “臣子多有得罪,还请太后见谅。”韩知绩朝副将打了个眼色,副将立即带人上前,一左一右将太后拎起,拖到韩知绩面前。

    韩知绩定睛一看,气得胡子倒竖,这根本就不是太后,只是一名年老嬷嬷穿上了太后的袍衫,韩知绩赶紧走到另外三人面前,一一掰起脸相看,哪里是什么丹阳公主、三王妃、五王妃,都只是寻常宫婢罢了。韩知绩手下的兵士从未见过太后等人,故此错认,以为衔樱阁里锦衣华服的就是皇亲贵胄。

    韩知绩挥刀直接将这四人杀死,怒吼道,“搜,给我搜,将樱桃园挖地三尺也必须将她们找出来。”

    副将立即领兵至樱桃园四处搜索,韩知绩焦躁的在厢房来回踱步。今晚最初计划是二皇子命他藏在宫门处,随时等消息同二皇子接应,韩知绩虽满口应下,可心里却将二皇子唾骂了千百遍,他从未和二皇子同条心过,他一直以为可以随三皇子大干一场。

    韩知绩面露狰狞,他有准确情报确定太后等人俱未离开樱桃园,现在五皇子还未赶到,他仍有希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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