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僧与他言佛经。<-.从死相续,皆由不知。

    李奕余光漫过温荣一席。番僧説他有前世的债和宿世的冤,这场轮回里众生本该一无所知,却偏偏有一人半透了真假。可又因此人无法彻底看清前世因果,故扰得众生皆困于迷惘泥沼之中。

    番僧能卜出玄机与他説上一二,但不能详尽地透露天机。

    放在以前,对这等装神弄鬼之言他定然嗤之以鼻,可仔细想来,确似有不少人被困在了前世冤债里,他就是其中一个。

    他从未想要伤害温四娘,可为何她一开始就对他怀有敌意,一步步逼得他乱了阵脚……

    用过席面,圣主即离开了望云楼。

    丹阳正要带温荣、琳娘至芳萼苑赏花,三皇子和五皇子向她三人走了过来。

    “准备去哪里。”李晟微微低头,嘴角含笑地问道。

    “丹阳言芳萼苑不但开了许多奇花异草,还竖了几架秋千。”温荣偏头发现丹阳已迫不及待地拈一枝青翠节草,缠绕在细长手指上玩耍了,不禁莞尔一笑。

    “可是要去打秋千和斗百草。”李奕听闻也来了兴致。

    丹阳颌首道,“自然是的,春日在庭院斗花草和打秋千再好不过了,何况荣娘还未去过芳萼苑,可不得去瞧瞧。”

    李奕和煦笑道,“确实是好主意,我与晟郎先往延庆殿见过太后,一会也到芳萼院的曲亭下棋。”

    几人又説了一会儿话,丹阳才带着温荣、琳娘往芳萼苑走去。

    望云楼通往芳萼苑的青石甬道旁。用太湖石和黄玉石搭了许多假景。

    温荣还未踏进芳萼苑,就先听见花苑里传出女娘的欢笑声。原来德阳公主、二王妃她们也过来了。

    看到丹阳将才打好的草结掐断,温荣笑问道。“不知宫里斗百草,是文斗还是武斗了。”

    “自是武斗的,我们可不似你和琳娘,出口就能吟诗作赋。”丹阳转头看向太湖假山石。

    德阳公主一面陪太子妃説话,一面命宫婢将几日前才送入盛京的南海美须送过来。

    倒是好奢侈的做派,美须是东晋山水诗人谢灵运临终前施与南海寺庙的异草,德阳公主等人为了斗草,不惜千里迢迢派人往南海摘取。

    衡阳和二王妃她们则在赌秋千。温荣抬头望向杏花云海,多姿妙曼的女娘双手向空如羽翼一般。红薄轻纱幔在飞舞的杏花里如烟缭乱,果然是一派令人诗兴大起的美好景象。

    “你们可知道宫廷乐师用秋千词谱了曲子,”丹阳公主颇为自得,抬手指着竖了秋千的绿柳道,“早先我是能高到与树冠齐的。”

    温荣和琳娘相视而笑,好汉可不提当年勇。

    琳娘掩嘴道,“我与荣娘可不敢,就如你先才説的秋千词,我和荣娘是‘复畏斜风高不得’的人。”

    “你二人出口成章偏要在我面前卖弄讨羡慕。”丹阳笑着乜了琳娘一眼,忽想起一事,颇为严肃的向温荣问道,“荣娘。听闻老夫人的咳疾顽症如今好多了,却不是吃的药,而是每日用你酿的蜜柚做饮子?”

    温荣颌首道。“是了,祖母不愿意吃药。只能想了这些偏门法子。”

    丹阳眼睛一亮,拉起温荣的手。“荣娘,你将法子教了我。”

    説罢叹了口气,并不遮遮掩掩,“琛郎常留宿在公衙,去年偏是寒冬,公衙怎能及得上府里,染了肺弱之症又不肯好生将养,这就落下病根子了,虽説不是严重的,可每日干咳也不是办法。”

    温荣并不知晓林家大郎生病了,前日瑶娘也未同她提起。

    “那蜜柚饮的法子简单,只需要槐花蜜和香柚便可,”温荣干脆一口气説完,“只一定要用新取的槐花蜜酿香柚。槐花在五月才开,现在的陈年旧蜜做不得。去年我瞧祖母喜欢,特意多酿了几瓮,故府里还有许多,明日回门我令xiǎo厮送一瓮与你。”

    丹阳听言连连头,欢喜地説道,“先谢谢荣娘了。”

    三人一路赏花説説笑笑,正打算斗花,有宫女史匆匆上前,王淑妃在蓬莱殿召见温荣。

    温荣初嫁入纪王府,淑妃召见她是在情理之中。

    温荣朝丹阳、琳娘笑了笑,“过几日去乐游园时再与你们斗花了。”

    作别了丹阳和琳娘,温荣随宫女史乘上宫车,沿太华池石廊道前往蓬莱殿。

    蓬莱殿里颇为清雅宁静,鸾凤镂宝相花鎏金香炉里燃着暖暖的零陵香和雀头香,袅袅青烟如飘带一般轻轻环绕红漆抱柱。

    大殿里不似寻常宠妃那般摆满珍贵金银琉璃,殿墙上挂了数幅字画,其中一幅甚至是前朝书圣王羲之的亲笔真迹。

    王羲之亦为琅琊王氏中人,王氏家族素来贤德才子辈出,宫中佳丽无数,王淑妃能荣宠不衰,除了风华美貌,更因她的才情。

    据説在睿宗帝的后妃中,能与王淑妃才貌相衡的,只有王淑妃的孪生姊妹王贤妃,可惜王贤妃芳龄早逝了。

    在内殿外静候了片刻,听到通传声,温荣随宫女史xiǎo步走进内殿。

    撩开宝石琉璃珐琅帘,温荣见到了坐在西府海棠纹紫檀矮榻,一身银红缭绫金丝流云高腰长裙,高髻上簪一品凤钗的王淑妃。

    今日家宴王淑妃是有着意打扮的,由此令旁人知晓她王淑妃对此次宫宴和五皇子很是重视。

    宫婢接过王淑妃手中的缠枝牡丹纹银茶碗,躬身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

    王淑妃看向温荣明艳一笑,长长的银红指甲轻叩矮榻,柔声説道,“好孩子。过来。”

    温荣恭顺地走上前拜倒,“儿见过淑妃殿下。”

    “快起身吧。与我无需行此大礼的。”王淑妃亲自牵过温荣,让温荣安心坐于她身侧。

    温荣第一次离王淑妃这般近。犹记得前世王淑妃每每看到她,皆是一脸的不耐和厌烦。

    此刻满眼慈爱,面上笑容无一丝勉强。

    “荣娘在纪王府里可还习惯了。”王淑妃吩咐宫婢送上新鲜果品和心,亲切地问道。

    温荣乖顺地头笑道,“纪王府里十分舒适,儿知晓是殿下亲自监督布置的,晟郎与儿心里对殿下很是感激。”

    “感激就是生分了,哪有长辈不为xiǎo辈操心的,”王淑妃轻笑一声。端详了温荣一会儿,确实貌美,比之她和青娘年少时还要美上三分,可毕竟才过及笄之年,故精致风华下是难掩的稚气。

    王淑妃嘴角噙笑地説道,“荣娘是在杭州郡出生的吧,我与青娘xiǎo时候也曾随阿爷、阿娘在杭州郡里住了一段时日,杭州郡实是令人流连忘返。都道盛京水畔多丽人,我和青娘却认为杭州郡的西湖边。才是真真的美人如花竞争艳。”

    青娘是王淑妃的胞妹,晟郎的生母,不知王淑妃为何忽然提及王贤妃。

    温荣垂首颇为羞赧,“淑妃殿下至杭州郡。怕是百花也失却颜色了。”

    “果然是个嘴甜讨人喜欢的,”王淑妃笑容更盛,拍了拍温荣细白的手背。旋即又叹气道,“青娘是晟儿的生母。若是她还在,今日见到晟儿与你喜结秦晋。定十分欢喜。”

    王淑妃状似漫不经心地自顾説道,“不知荣娘是否知晓,晟儿母亲青娘与我是同胞姊妹,我们姊妹自xiǎo同盘而食,同榻而眠,亲如一人似的,及笄后,又被家族同时送进了宫。”

    王淑妃执起锦帕,轻拭眼角,“青娘逝世,我最忧心的就是晟儿,那孩子偏偏不喜欢説话,凡事皆藏在心里。就好比他与你的亲事,既然你二人早已相识,就该与我们长辈説了……我不知实情,满盛京贵府里挑挑拣拣,人尽皆知……生怕委屈了晟儿……”

    温荣想起外面传他二人私定盟约之事就觉得头疼,他是省心省事了,长辈都是捉了她探问的。

    温荣惶恐羞愧地説道,“是儿等不懂事,令殿下费心和为难了。”

    “罢了,”王淑妃复又露出笑来,“凡事都没有晟儿娶到称心如意的妻子重要。”

    温荣顺着王淑妃恭敬一笑,眸光好似雾散后的天空,一片清明。

    “自奕儿和晟儿相继搬出宫自立府邸,蓬莱殿是愈发冷清,听闻你与琳娘交好,往后你二人可得常进宫陪我説话。”王淑妃眼里闪过一丝黯然,言语颇为失落。

    温荣心中微动,王淑妃所言所行倒似十分情真意切,若非她知晓李奕继承大统,王淑妃彻底掌权后.宫的狠戾嘴脸,怕是要动容了。

    温荣了头,诚恳认真地应下。

    王淑妃看向紫檀案几上的水晶沙漏,“时辰不早了,一会出宫晟儿寻不见他的娘子,怕是要着急的。”

    温荣起身端正拜别,“儿过几日便进宫探望殿下。”

    王淑妃命宫女史送温荣回芳萼苑。

    温荣转身xiǎo步不停地悄声走出内殿,看着温荣纤细背影,王淑妃懒懒地靠回紫得发亮的矮榻,褪去笑意的精致面容上,是令旁人不敢逼视的冷意。

    临近申时中刻,送宾客离开的宫车已在芳萼苑前的青石道上等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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