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婢子将瑶娘寻了回来,瑶娘果然是一人在画舫游江听曲,知晓婵娘私会了杜乐天学士时,一脸惊愕和难以置信。<-.

    望着红了眼,却半分不肯落下泪的婵娘,温荣心下很是愧疚。

    先前有瞧出婵娘异于往常的神情,可自己却误以为婵娘和琳娘的性子一般,沉稳能忍,亲事纵是再不如意,亦会顾全了大局,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于门当户对的人家。

    甄氏目光复杂地看了温荣一眼,似想问什么,却终究忍了下来。

    林氏本就是实诚不善言辞的,气氛好时,不论説什么都是锦上添花,可此时一句不慎,就容易叫人误会是在幸灾乐祸。

    林氏陪了甄氏坐在席上,苦着脸説道,“杜学士才华横溢,诗名远播,定是有前途的。”

    甄氏面色又白了几分。

    温荣无奈地望着阿娘,尚且不知杜学士是否会娶婵娘了,为杜学士贴金有何用。

    即便是在幔帐里歇息,甄氏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遂遣xiǎo厮带话与林大郎,自己则带着婵娘和瑶娘同林氏等人作别,先行回府。

    坏事向来传得快,芳林苑里的女眷皆已知晓林府大娘子私会杜学士一事。

    年年牡丹宴、探春宴,都会有几桩风流韵事,可今年的却更叫人津津乐道。

    林府夫人和娘子已离开,可宾客知道温荣与林大娘子交好,故打量温荣的目光亦是似笑非笑,不怀好意。某些人説的话可谓不堪入耳。

    温荣和琳娘也没有了游园的兴致。二人约了探花宴那日再见后,便各自随阿娘离开曲江坊。

    温荣陪阿娘乘了一辆马车。

    林氏叹了口气。“婵娘那孩子平日里看着稳重大方,今日怎如此不xiǎo心。叫人误了清白。”

    温荣沉默不语,这事之前,除了自己和瑶娘,怕是林大郎都不知婵娘的心思,故不免令他人误会了杜学士,思及此,温荣对婵娘是愈发的担忧。

    林氏想想有几分害怕,将温荣揽在怀里,恨不能时时护着……

    温荣回到遗风苑。与祖母説了今日之事,谢氏听言却是不慌不忙地安慰温荣道,“杜学士必是会娶了婵娘的,可往后的日子,婵娘却更需用心了。”

    若是尊父母之命,成亲后二人可相互磨合,可今日是婵娘一厢情愿的,那杜学士怕是对婵娘已有偏见……

    两日后,温荣接到丹阳公主的宫帖。邀请进宫观看新科进士月灯打球,可这日温荣恰好要去林府探望婵娘,听闻婵娘自关宴回府后就病倒了,相较之。婵娘自是比那月灯打球重要上许多,遂婉拒了公主好意,简单收拾后。早早去了中书令府。

    婢子引着温荣往琅园走去,瑶娘已在琅园月洞门处等候。

    本以为林府这几日气氛该是颇为沉重的。可不想瑶娘却满不在乎,见到温荣时依旧满心欢喜。叽叽喳喳地説个不听。

    温荣望着瑶娘忧心问道,“听闻婵娘病了,可是有转好。”

    瑶娘捂嘴悄悄与温荣附耳道,“婵娘其实无甚大碍,前日才回来时説头热虚软,约莫是太过紧张了,请了医官过来,不过是开了些安神的药。”

    瑶娘顿了顿,“杜学士请了翰林院直学士的夫人做保山,昨日就来府里议亲和纳采了。婵娘知晓后精神头可好了,如今只是觉得愧对阿爷、阿娘,故装模作样地在床上躺着罢了。比起婵娘,反倒是祖父和阿爷气的不轻,祖父咳疾都犯了,今日是带病去公衙的,阿爷虽不情愿将婵娘嫁于杜学士,却也无可奈何。”

    温荣心里是百味杂陈,不想为此事病的非婵娘,而是年事已高的林中书令,儿女之事,真真是叫家里长辈操碎了心。可听闻杜学士已上门提亲,温荣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温荣与瑶娘説着话走到婵娘的厢房。

    婵娘穿着秋香色撒花家常半臂襦裳,本是斜靠在胡床上摆弄棋子的,听见温荣过来了,慌忙起身,一个不慎,将棋盘碰翻在地,云石棋子四处滚落……林婵愣了愣,也顾不上这平日里爱不释手的围棋了,出门迎了温荣。

    “身子不舒服便在屋里好生歇着,胡乱出来,吹了风该如何是好,”温荣见婵娘面色泛红,目光闪躲,遂又打趣説道,“我非风流才子,如何瞧见我还害羞了,可是热症还未好完全?”

    婵娘蹙眉嗔道,“瑶娘必是都告诉你了,你却还説这些没意思的话。”

    婵娘房里的婢子已拾起掉落的棋子,婵娘见一切收拾妥当,便将屋里婢子都打发了出去,抬眼瞧见瑶娘还老神在在地坐在圆凳上,遂笑着説道,“瑶娘,我先才吩咐厨里做了荣娘喜欢的梅子糕,你去看看,如何现在还不送来。”

    瑶娘听言撅嘴不悦,“不就是你二人要説了悄悄话,不肯叫我听见么,何必找那许多借口。”

    瑶娘一边抱怨,却也一边踏出了回纹槅扇门。

    温荣对上婵娘的目光,低声问道,“婵娘,那日之事为何不告知于我,好歹有个帮衬,冒冒失失的你也不怕出了差错。”

    婵娘安然一笑,拍了拍温荣手説道,“能有何差错,若不是叫人瞧见,怎能得偿所愿。更何况,若是与你説了,你必定是要劝阻我的,与其被你吓唬的前怕狼后怕虎,倒不如一人干脆些。”

    温荣沉下脸,“你这话却是轻看了我,更没将我放在眼里。”

    婵娘望着书案上的三彩花卉纹棋瓮,苦笑道,“你我二人最初是以棋会友,不过才瞧见你走一子,我便恨不得与你做了手帕交。荣娘,若是今日两府不曾有议亲之想,我定会将心思一五一十地告诉与你,求得你的理解与帮衬。可如今却不同了,我不能让我这不光彩的事带累了你,倘若祖父、阿爷、阿娘知晓你非但没劝阻,反而纵容了我,心下必会对你产生偏见。现在有了瑶娘的直言不讳,阿娘他们都知道你也是被瞒在鼓里的,不但不会责怪你,更会因为你未轻看了我,而待你更加好的。”

    温荣一愣,忽想起那日林大夫人打量自己的古怪眼神,明白了婵娘的良苦用心,可心下却油然升起几分酸楚,只将婵娘的手握得更紧,关切地问道,“婵娘,你可是看清杜学士品性了,若是以后……”

    婵娘神情忽然僵硬,温荣不敢再説下去,纵是以后杜学士待婵娘不好又能如何,自己选的人、走的路,有苦也只能咽下,更何况如今婵娘一事,已是满盛京皆知,怕是再没有正经贵家郎君会上门求娶了,不嫁那杜学士,就只能度牒做了女冠。

    婵娘心思通透,知晓杜学士对其无情意,可终究忍不住替杜学士説话,“杜学士性子只是潇洒不羁一些,可品性却是极好的,若非如此,大哥也不会同他交好,大哥的眼光我可是能信得过。”

    婵娘边説边不忘意味深长地看着荣娘,好似只有瞧见温荣羞涩了,她才肯满意似的。

    屋里静谧了一会,婵娘抿嘴笑道,“想来成亲,也就是换个地方,换个人过日子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往后纵是不能琴瑟和鸣,却也能相敬如宾,退一万步説了,杜学士就是看了大哥的面子,也不会为难了我。”

    温荣知婵娘已看开和想透,便也不再庸人自扰。只被婵娘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逗笑了,“未嫁xiǎo娘就想了这许多,倒是和我説説,你平日里都看的何杂书,惹得你这大家闺秀心猿意马的。”

    婵娘扯着温荣面颊笑嗔道,“还好意思説了我,你厢房里的书,哪一本是正经的,我可问问你,那女诫、内训你都放在哪里,怎好意思来説了我。”

    二位娘子正在笑闹,婵娘忽又想起一事,认真地説道,“明日探春宴我必是不能去了,与杜学士我虽是心甘情愿无悔的,可也不想瞧见韩大娘她们冷嘲热讽幸灾乐祸的模样。我虽不去,那瑶娘却是要随大哥一道过去,大哥是新科进士郎,必不得闲去管束瑶娘。你也知道的,那瑶娘是个不省心的性子,我担心瑶娘会学我,做出荒唐事来,可杜学士与三皇子身份地位悬殊,根本不能一概而论,瑶娘若是真惹出麻烦,非但不能如愿,反而会害了中书令府,更误了她自己。”

    温荣想起明日的探春宴,心下有几分不安,可纵是婵娘不曾交代,自己也会照顾瑶娘的,遂颌首道,“我定看好了她,不叫她靠近三皇子。”

    不一会,瑶娘亲自端了梅子糕进来,婵娘将闷在心里的话都与荣娘説后,自舒畅了许多。甄氏亦是笑容款款,真心实意地留温荣在府里用午膳。

    未时温荣准备回府时,宫里传来了消息,今日的月灯打球,新科进士大胜了宫中侍卫,林大郎与赵二郎本就是击毬好手,可谓勇猛过人,此番得胜,他二人是功不可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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