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筠歇斯底里地将凌商案牍上的笔墨纸砚通通砸到了地上,然后咬着牙跑开了。

    凌商有点担心,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这么大晚上跑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但那点担心很快就被交织的苦闷与恨意取代。

    由她去吧。

    甚至,凌商还巴不得她遇到什么心怀不轨的人……

    他对着一室狼藉,整个人像被削去了骨头似的,全然没有收拾的意愿。

    曾几何时,他连半分的尘埃都不愿沾染,强迫症一般要将自己的一切整饬得清清爽爽。

    他还那样费尽心机,在犯下数不尽的罪孽之后,以事不关己、问心无愧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即便是握有他把柄的人也对他无可奈何。

    仿佛那么做,自己就真的干净了一样。

    可是近来,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掩不住、洗不掉、抹不去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凌商都不愿去细想了。

    他分明滴酒未沾,却醺醺然地瘫倒在乱糟糟的地上。

    屋内没有半点光线。

    黑暗与寂静令他感到亲近。

    他听到叩门声,轻蔑地暗讽道,之前都可以大大方方地闯进他的门,此时怎么又变得像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了?

    门上的声响愈发急躁,凌商也愈发厌烦。

    谁知道来人竟是这家伙。

    在某个瞬间,他感觉自己脱离了那黑暗幽寂的虚空,充塞心间的腐朽糜烂也被驱散了。

    只是很快又被推回了不见底的深渊。

    ……

    凌商轻轻掰开夜慕参的手,“她去哪儿了,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她是你的……”

    “她是我的妻子,我就要时时刻刻守着她么?”凌商低低冷哼了一声,“这样说来,我还是你的……”

    夜慕参嫌恶地打断他,“小筠除了你,什么也没有了。你就这么对她么?你算什么男人?”

    ……

    ……

    莫筠回到东来阁的时候,隐隐感到空气中一丝古怪的危险气息。

    阁内的人待她都十分尊敬,没有过问她为何会消失一整天,为她送上精致的点心,又为她准备了花浴。

    沐浴过后,两位侍女请她去见主人。

    莫筠没有生疑,只是不久前被她逼迫的恐怖情形还历历在目,不禁几分不安。

    花夭性情诡谲,发狠起来实在教人害怕。

    梦幻斑斓的水帘后,花夭惬意地侧卧在鹅绒榻上,曼妙如妖的身段不甚清晰。

    莫筠还是头一回到花夭的禁室。

    粗浅打量了一下四壁,认出不少名家的画作来。

    其中不少都是市面上千金难觅的珍品,不由对花夭的财力感到心惊。

    “筠儿姐姐,你也喜欢这些画吗?”花夭的嗓音如玉石相击,清越剔透。

    莫筠自然是喜欢的。

    “姐姐喜欢哪一幅,尽管拿去吧。”

    “……”

    莫筠深感不解——花夭不该再次痛骂她一顿吗?怎么还要送这样名贵的东西给她?

    室内幽香萦萦绕绕,一时的沉默倒也不让人太尴尬。

    花夭依旧躺在水帘后,“筠儿姐姐,你好像很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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