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胖一起,摸着黑,匆匆赶到了他的家里。

    此时,沉寂的小村庄里,一片喧闹,哭声,喊声,叫声,连成一片,王胖的家里,更是灯火通明,许多人围在院子里,一边往里探望着,一边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纷纷。

    我和王胖分开众人,跑了进去,好家伙,满院子都是人,隐约认识其中几个,不过我也没心思跟他们寒暄什么,直接走进里屋,就见几个王胖家直系的亲属,正在那里哭天喊地,两个中年妇女趴在床边,哭的跟打雷了似的,旁边一个稍年轻点的,怀里抱着孩子,也是不断抽泣,满脸悲容。

    王胖他爸在旁边站着,见王胖和我回来了,忙走上来,苦着脸说:“太好了,韩家大侄子,你还真回来了,快给我家老大看看吧,这马上就要不行了……”

    我一听这话,似乎人还没咽气,忙走了过去,却见那两个女人还在哭,哭的让人心烦意乱的,而且整个人都快趴到王老大身上去了。

    “你们赶紧起来,人还没咽气,哭什么哭,一会不死都让你们哭死了。”我没好气的说道,王胖他爸赶紧把那两个女人拽走,我看了一眼,好像一个是王胖他妈,一个应该是他姐姐。

    不用说,旁边抱着孩子哭的,应该就是王老大的老婆孩子了,我暗叹口气,走了上去,低头一看,不由是抽吸一口凉气。

    躺在床上的这个王家老大,脸色蜡黄,表情痛苦,眉头紧锁,嘴唇青zǐ干裂,身体干瘦如柴,双手紧紧攥拳,看上去就跟僵尸一般骇人,而更可怕的是,这王家老大的一只眼睛是睁开的,一只眼睛却是紧闭着,此时,那睁开的眼睛瞳孔渐渐扩大,里面居然是血红色的,喉咙里呼哧呼哧的,眼看着这一口气马上就要咽了。

    这……我皱了皱眉,这人已经可以算是死了一大半了,只是还差最后一口气,要想救他回来,恐怕不是我能做到的了。

    我想了想,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暂时封住他的魂魄,这魂魄离体,就算死了,只要不离体,好歹还能坚持两天。

    于是我就取出银针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定魂针,单手拈起,思索了下,直接奔着他的头顶泥丸宫下针。

    此时他已经快要咽气了,魂魄聚集在泥丸宫,只等从头顶冲出躯体,就要入地府报到,所以,现在刺其它穴道,比如神门、大陵什么的,估计也没什么效果,只有泥丸宫,最为干净利落。

    银针入顶,旁边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我也很是紧张,毕竟这种救人的事,我也没做过几次。好在这王家老大已经形同死人,没有半点反应,我很顺利的把定魂针刺入了他头顶百会穴,大约刺入三寸左右,便停了下来,再一看他的眼睛,虽然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过那慢慢扩散的瞳孔,已经有一点反应了。

    我松了口气,不过并没拔出那根定魂针,此时我算是强行把他的魂魄定住,如果拔出来,只怕是立刻就要断气。

    “好了,他应该还能多熬上一天,但也只能暂时吊着这口气,还不能算完事。现在谁来跟我说说,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到底啥毛病?”

    我这么一问,全家人都有点沉默了,似乎有点为难的样子,我看看院子里的左邻右舍,走出去挥手道:“都没事了,大家不相干的就都回去吧,该睡觉的睡觉,该哄孩子的哄孩子,这没什么热闹好看的,回头有殃气出来,谁碰上谁倒霉。”

    可能是我这最后一句话管用了,所有人很快就都散了,因为这殃气,可是谁都惹不起的,可谓是人碰了人死,兽碰了兽亡,碰到树上,都得枝枯叶焦。

    什么是殃气?其实就是人死之后所呼出的最后一口气,又叫做犯呼,呼气,这口气非同小可,风水先生称之为“殃”,西藏密宗称之为“死气”,这口气落在谁身上,谁就得死。

    所以,当谁家有人要去世的时候,切记看热闹,这犯呼的说法,又分为内呼和外呼,内呼冲的是自家人,外呼冲的是其他人,有的时候呼一个人,有的时候则是冲一家子人,非常厉害。

    其实,并非所有人死后都会有这一口殃气,通常来讲,死的不明不白,不甘心,或者死的很惨,心有怨气,才会形成殃气,像王家老大这样的,如果真死了,必有殃气呼出,谁碰上谁倒霉。

    这些人都跑了,我回到屋子里,对王胖他爸说,这回没事了,关起门来都是自己家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他看了看半死不活的大儿子,叹口气说:“这也不知是怎么了,家里的事一个接着一个,大侄子,你要问我怎么了,我还真不好说,但是,之前曾经找人看过,那先生说了,这是冲了我家先人,可是我觉着吧,既然是家里先人,那都是一家人,我们也都是他的晚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把自己家人都弄死呢?你说说,这个有可能么?”

    我想了想说:“王叔,你别说,其实还真有这种可能,别看家里先人那是祖宗,可是阴阳相隔,这辈子的情分就算尽了,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先人发怒,比如让他们在阴间不得安宁,无法投胎转世,那是肯定要回来找你们折腾的。”

    他愁眉苦脸的说:“那你说,咱们现在可咋办?我家你大哥,还能不能有救了?唉,这祖宗先人也真是的,要折腾尽管来找我,折腾小辈的干啥呢,这还不如让我死了啊……”

    旁边那俩女人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扑在王家老大身上,连推带扯的,咧开嘴又要哭,我忙制止道:“别哭,大妈大姐们,千万别哭,你们要知道,一个人在弥留之际,如果有家里人大哭,那就等于是告诉他,你已经死了,那样一来,他就算没死,都得认为自己死了,自己放弃了,那就算神仙下凡都救不了。”

    王胖他爸蹿过去一手一个都给拉起来了,骂骂咧咧地说:“哭、哭个球,哭能把人哭活过来?都听大侄子的,别嚎丧了!”

    我摇了摇头说:“这是人之常情,倒也不能怪她们,但是,这个时候你们千万别拉扯他,也千万别吵,让他的魂魄自己安静下来,有时候反而会出现奇迹。如果你们真要哭喊,也别这么个哭法,直接喊让他回来,跟他说家里的事,说他挂念的事,让他不舍得走,说不定就能活过来。”

    王胖他妈怔怔道:“那、那要是已经咽气了呢,也这么喊?万一他要真不走咋办……”

    我明白她的意思,哭笑不得地说:“他要是真咽气了,那也尽量别哭,哭的太惨,会惊扰亡灵,让他不安心,更不能拉扯,那样会让亡者在灵魂脱体的时候增加痛苦,这时候,就应该告诉他,家里的事都不用他挂心,好好的上路去吧,这样,他才能放心的走。还有,家里有人要过世的时候,别让孩子上跟前来,小孩有灵性,能看见亡魂出体,对小孩不好。”

    “那现在……我们是哭啊,还是喊啊,还是干点啥啊?”王胖他姐被我的话吓唬住了,满脸迷糊的问我。

    我摆了摆手说:“什么都不用干,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如果今天晚上能熬过去,明天一早,你们带我去坟茔地,我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下也只能是这样了,爷爷行走江湖一辈子,阴阳五行,中医针灸,可谓样样通晓,实在是比我这半吊子要强百倍,我相信如果是爷爷在,他会处理的更好,但是没办法,爷爷走的早,他的本事我连十分之一都没学到,现在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胖让我干脆就住在他家,有什么事也方便,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回自己家吧,如果王家老大连今天晚上都熬不过去,那就说明无常鬼已经来催命,我也无能为力,如果明天他还是这个状态,就说明还有救。

    王胖无奈,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我告诉他,这大半夜的,没啥事你也别出来嘚瑟了,还有,回头有空,赶紧把头发剪了,尤其是遮着额头的这一缕。

    他问我为啥,我指了指他的额头说,人有三盏明灯,额头一盏,肩头各一盏,其中额头的这一盏乃是护体明灯,也是正气之源,你说你弄那么长的刘海,成天把额头遮住,明灯暗淡,印堂晦涩,不但运气会越来越差,走夜路都容易撞见鬼。

    王胖听了浑身一哆嗦,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尤其你家最近事情这么多,你还是给自己的额前开开光吧,对你有好处,记住了,这是关于头发的禁忌之一。再说你一个男的,成天整的跟女鬼似的,我要是老道,我他妈都想收了你。

    王胖吓的一缩脖子就跑回家了,我看着他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想,明天早上大概就能知道结果了,但是无论王家老大是死是活,我都必须上他们家坟茔地走一趟。

    其实我非要回家,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得赶紧把禁忌笔记拿出来,好好看看关于这方面的禁忌,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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