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陵县衙后堂,韩岕的灵位已经摆上,摇曳的白烛忽明忽暗,衬的房间一片惨白,气氛显得悲切压抑。韩忠跪在左侧,低声的呜咽,嘴里不断的述说着什么。韩枫跪在灵位前,向火盆里扔了几张纸钱,纸灰像黑色的蝴蝶一样冉冉飘向上空。

    天快黑的时候,韩枫刚刚醒过来,韩忠、牛全就来到韩枫的榻前找他商议,韩岕是善无、中陵两县军民的主心骨,如果让他们得知韩岕身亡,两县军民必将骚动,人心不稳。若鲜卑人趁机前来骚扰,县中别有目地的人在伺机散播流言,那么两县的情况就非常不妙,韩枫的处境也非常危险。所以只有秘不发丧,对外宣传韩岕只是重伤,并无大碍修养几月就会痊愈。只有等韩枫将两县安顿,军民臣服,才可举行葬礼。韩枫眼下对自身所处的状况一无所知,只能点头答应。征得韩枫同意天黑后,牛全带领几个心腹手下,将韩岕的尸体偷偷运出,埋葬在一个无名的山岗上,连碑都不敢立。众人见韩岕身前何等的威风,死后竟是这样的凄凉,不由放声大哭。

    深夜,韩忠看到韩枫还跪在韩岕的灵位钱,止住心中的悲痛,上前对韩枫说:“公子,你明日要代老爷处理政事,还是早点去安歇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韩枫看着韩忠关切的目光,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哽咽的说:“忠叔你也去歇息吧,我想父亲在天之灵也不愿看着我们如此悲伤。我们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完成父亲的遗愿,保护两县的百姓不受鲜卑人的侵害。”

    韩忠惊讶的看着韩枫,平日里儒弱的少年,此刻透露着坚毅,仿佛一天之间长大不少,上前拍拍韩枫的肩膀,欣慰的说:“枫儿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想你年逾弱冠,却要为诸多事务*劳,真是苦了你了。”

    韩枫止住泪水,满脸坚定,黑色的双瞳闪着异样的色彩,柔声说:“我从小由忠叔带大,如今父亲已然逝去,忠叔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枫儿已经长大,有能力保护忠叔了。”韩忠望着韩枫瘦弱的身体,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韩枫就来到县衙,听取官吏汇报事务,询问当前的所处的状况。善无、中陵两县由于不断被鲜卑人骚扰,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如今两县汉人只剩下五千一百多户,九千五百多人。原有兵力两千人,韩岕带兵去解救韩枫,中伏后死伤四百余人,现在只剩下近一千六百人。善无周边的长城已经被韩岕带人修补完善,加上山多地势陡峭,鲜卑人无法从这里攻入,韩岕就在善无留下三百兵力守卫。中陵境内仍有两处坍塌长城没来的及修复,一处在骆县的东面,此处地势平坦,长城坍塌十余丈,进入后过了羊肠谷就到中陵范围,鲜卑人大多从这里进入。一处则在武成的东面,这里多丘林,又有高山险阻,需要下马徒步上山后,在往西走五十余里,才能下山进入中陵,鲜卑人多数是小股人进入,抢劫一番就逃走了。两县都处于盆地之中,易守难攻,又有长城作为屏障,才可以阻挡鲜卑南侵。两县气候冬长夏短,浑河两岸土地肥沃,水流四季不断,就算干旱,也有水源灌溉,粮食产量也不低。两县士族大户,官吏几乎都跑光了,无主的田地很多,韩岕虽有心发展农耕,但人口稀少,土地多荒芜,每年都会有缺粮危机。

    韩枫巡视了一圈,没发现赵强,就问牛全:“赵将军为何不在?”

    牛全站起拱手说:“赵强带人巡视羊肠谷去了。”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韩枫见到后,假意询问了其他人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牛全见人都走了后继续说:“公子,昨日你昏过去以后,县丞王鳀鼓动官吏想要趁机夺权,被我和赵强阻止。公子你一定要多注意下,我现在已经派人监视王鳀的一举一动。”

    韩枫大吃一惊,刚才见到王鳀儒雅斯文,对两县情况也颇为了解,以为他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没想到父亲刚刚去世,他的野心就暴露出来了。急忙说:“那善无县尉跟王鳀的关系怎样?”

    “善无县尉是大人一手提拔,平日跟王鳀并无来往,公子尽可放心。”

    “如此就好,现在两县百姓如何?可否安定?”

    “百姓听说大人只是身受重伤,虽稍有恐慌,并无太大的异动,现在基本算是稳定。只是现在兵力不足,如果鲜卑人大规模前来骚扰,我怕抵挡不住,引发百姓恐慌啊。”

    “唉,这有什么办法?两县多剩下些老弱妇孺,兵力虽然不够,也没办法再行招募了。哦,对了羊肠谷地势如何,可否在此设伏,阻击鲜卑人。”

    “公子有所不知,羊肠谷蜿蜒盘曲,只可并行四五匹马,两边高不过三四丈,且地势平缓,马都可以慢跑上去,鲜卑人又全是骑兵,每次过羊肠谷都会绵延三四里。在此设伏,若兵力不够,反而会被全歼。”

    “唉,难道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吗?”

    “大人每次都是在谷中多布陷马坑,扔些巨石,阻挡鲜卑骑兵的冲势,然后在山谷狭窄处结阵阻击敌军。”

    “哦,那依现在的兵力,可阻挡多少骑兵。”

    “现在可调动兵力一千三百人,需留下五百人守城,实际只有八百人而已。最多可抵挡一千人。”

    “唉,如果鲜卑大举进攻,如何是好啊?”

    “这点公子可放心,如今鲜卑人正在大举进攻平城、美稷等地。我们这两县人口稀少,物产不丰,这两年来鲜卑人最多也只派了一千五百人来。”

    “哦,这样还好。作战之事,我不甚明白,就请牛县尉多多*劳了。”

    “公子放心,这本是我分内之事。”

    韩枫和牛全又商议了一些事情,牛全正在离开的时候,外面一个士卒手举竹简从外面跑进来说:“公子、牛县尉,赵将军派人送来紧急公文。”

    韩枫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说:“大事不好,鲜卑人派了一千五百骑兵进入羊肠谷。看来是要来中陵掠夺了。”

    牛全大手一挥说:“公子不必惊慌,我只需带一千人前去,必可将这群鲜卑人赶出羊肠谷。”

    韩枫对打仗一窍不通,只好对牛全说:“此事有劳牛县尉了,诸事还请小心。”

    牛全对韩枫抱拳行了一礼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整点兵马,准备带兵出征。牛全走后,韩枫处理了两个县中一些简单的事情,虽然毫无经验,但后世信息快捷,获取知识容易,所以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期间韩枫还发现,两县在册人口九千五百多人,实际交税却有近一万三千人,叫来官吏一问,才知道两个县中还有近四千左右的南匈奴人。原来南部匈奴人依附东汉称臣,被安置在河套地区,迁庭于美稷,汉朝置使匈奴中郎将率兵保护其安全。几十年后虽势力大增,多次入寇东汉边塞杀官吏,又与鲜卑多次联兵深入内地袭掠。但部族成分复杂,难以驾驭控制,造成内部不隐,期间几位南单于被部属所杀。大部分南匈奴人厌倦战争,对几十年的安定生活十分向往,就搬迁到汉人居住的地方,学汉人耕种田地,过着稳定的生活。朝廷得知后,便赐予这些人土地耕种,但并不登记造册,税赋也比汉人高一些,虽然不平等,但仍然有不少人愿意耕种田地,有些甚至给士族大户当家丁来换取安定的生活。韩枫得知后,眼睛一亮,定襄郡地处边塞,汉人太少,其他地方的人也不愿搬过来。但周边南匈奴人不少,而且个个都是骑马射箭的能手,如果能好好利用下南匈奴人,如何不能成就大事。

    傍晚,韩枫回到后堂吃过晚饭后,还在苦苦思索如何处理南匈奴人的事,如何能让他们自愿参军和鲜卑人作战。韩枫刚想到一点眉目的时候,赵强闯了进来,进门立刻低声说:“公子,大事不好,牛县尉带兵阻击鲜卑人,却被鲜卑人激怒,追赶出了羊肠谷,中了埋伏。如今牛县尉身受重伤,被部下救回,一千人只有不到三百人回来。鲜卑骑兵约一千五百人今晚驻扎在羊肠谷中段,估计最多明天中午就可到达中陵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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