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事离开后,明珠由内堂缓步而出:扫了眼一屋的谢礼,笑道:“公主府好大方!”

    向宁从珠玉匣子内取出一对白玉龙凤环。明珠瞧了眼,咦了声:原来古代也有简约卖萌款哟!凤环雕出头部凤翎,龙首雕出小小的崎岖龙角,首尾相连成环。环身白白胖胖,雕工异常简洁,可爱风趣。

    向宁见女儿喜欢,笑容微露,试探的道:“这对玉环,以后可做定亲之礼。”

    明珠扯了扯嘴角,是啊。她过年就十六了。再不定个亲找个男人,月向宁得多捉急!她迅速转移话题:“不知元飞白有无查到耍猴人的线索?”

    前有太守庶子后有欧阳博,月向宁一度以为女儿好事将近。没料女儿压根没将这两人放在心上。难免失望。暗想:明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总要给她找个称心如意的才行。

    “我知你有刑侦之才。你猜是何人所为?”

    明珠娥媚微蹙:“我也毫无头绪。照理说,若是那三家,最有可能。可未免也太过冒险。依元飞白的性子。毁了他心爱之物,便是翻天覆地也要查个究竟。那三家再大胆,也不该蠢的冒犯公主府。”

    “我也觉得,这不太像是三大家的手笔。”向宁有些话,没对女儿说出口:毕竟他在宫中多年,虽然刻意低调遮掩了锋芒。但耳渲目染,这种精巧又阴毒的手段,更像经年的暗卫、家养的死士所用。三大家再厉害也是商户人家。豢养死士这种大罪还是不敢犯的。

    “父亲,从入库偷盗到当街惊马,这两件事都做得极其巧妙。”明珠若有所思。“除了那三家,合浦还有谁最想我们失信于元飞白、得罪公主府?”

    老宅那两位,已经学乖了。若还想从大房身上捞好处,就不该再谋害自家。明珠拒绝了太守府许伯友,许太守会否为此迁怒月家?但此招却是得罪了两方人马,许太守有那么蠢?

    明珠倒是丝毫没有怀疑过沈安和的母亲英氏。沈家父子尚算正直,英氏一介妇人,翻不起大风浪。

    到底是谁人所为呢?

    元飞白也正为此事头痛。

    按明珠所给的线索,他极快的将当地所有的耍猴人搜询了一遍。还真的让他发现了异样。

    一个耍戏法的人带着自家猴头儿在街上表演节目时,见到呼喝的官府人马,吓得抱紧猴子夺路就逃——做贼心虚嘛!

    这个戏法人姓朱。变起戏法来手脚极快,脑子又灵活,人称朱猴儿。

    在府衙的官牢中,他口口声声的喊冤,当一只精美的贝壳烛台出现在他眼前时,哭喊声嘎然而止。

    “大人饶命!”他不愧有猴儿之名,脑子转得飞快。“我家的那只猴头,唉,是个调皮捣蛋的!有一夜它趁我不注意,偷偷溜出家门。我早上醒来时才发现,那小东西不知从何处拿了这样一只漂亮得不象话的香炉回来。不过小的害怕被人发现,所以就把那只香炉扔河里了。请大人明察!”

    躲在暗处的元飞白轻轻吁了口气。彻底服气了月明珠!简直是明察秋毫,堪比青天嘛!

    只是朱猴儿这般解释,也太小瞧了官府中人。

    那捕快冷笑道:“你可知被盗的库房有多高?”

    朱猴儿瞪大眼:“不,不知。”

    “库房高四米。货物最高一米半,但离天窗甚远。你那猴子纵然跳得下来,又怎么跳得回去?”

    朱猴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他是在猴头颈部的皮环上绑了绳索,轻放轻提,才完成了这项任务。

    捕快又道:“我们兄弟在你家搜到了一袋碎银子。说吧,到底是哪儿来的银子?!是不是偷卖了月家的东西得来的?!”

    朱猴儿原本酸软的身子忽然又稍稍挺直了下,眼珠微转,哭丧着脸道:“大爷明查。小的就是听说月家有许多好东西,一时起了贪念才会纵猴行盗!小的知罪,知罪!”

    藏在暗处观察朱猴儿的元飞白,眸中精光掠过。

    捕快收到元飞白的信号,忙令手下全部退出牢房。片刻之后,一个俊美如仙的年轻男子一脸嫌弃的望着朱猴儿道:“说吧。谁指使你偷盗月家之物的?”

    朱猴儿从未见过这样的贵人,眼都看直了,待听到他说出的话,心下大惊,面上却真诚无比的道:“什么指使人,没指使人!贵人,小的是江湖人士,江湖人士义气为重。让我随便冤枉人的事,绝对不干!”

    元飞白被他打混得差险失笑:“你也算是江湖义士?”

    朱猴儿见贵人面色好看些了,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刚才他差些以为自己要死了!

    “你那些话,骗得过捕快。骗不得我。”元飞白小心的拿起贝壳香炉。牢狱昏暗的灯光下,贝壳灯仍是透可见光。“我问你。月家物件你偷了几件?又卖到了何处?”

    朱猴儿眼珠子乱转,还想编话时,冷不防元飞白冰冷如箭的声音直刺而来:“老实交待,我便给你条活路。不然,这狱内有的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罚!”

    朱猴儿后悔无比。自己当初怎么就财迷心窍同意了替那人办事儿呢!惹了一身骚!

    绝望之下,瞪着元飞白谈条件:“招了你就放过我?”

    元飞白扬眉:“招了,就以偷盗罪论处。”

    朱猴儿顿时眉开眼笑:他只偷了一样东西,金额也高不到哪儿去。判不了重刑。说不定关个半年也就能出来了。忙道:“五天前,我在街头变完戏法收摊回去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找上我——”

    离开府衙时,元飞白的神情怔忡,目光还有些涣散。

    朱猴儿说找他的人,穿着普通,戴着帽帷。看不清长相。只晓得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身形也寻常。但是朱猴儿是个人精,从一点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可疑之处。

    “他全身上下都裹在衣服里,连手也没露出半点肉。这也太不太正常了。”朱猴子实诚的吐出所有疑惑。“他要是脸上手上没个容易让人认出的特点,至于裹得一丝不露么?还有他的口音。他的话极少。口音和本地人差不多少。但我还是听出了一点京城的味儿。”

    “你听得出京城味?”元飞白失笑。

    “小的是没去过京城。”朱猴儿忽的变了口音,说起了京话。“但是小的是个江湖人,五湖四海的朋友多了去。学两句京话不算难。”

    元飞白诧异的盯着他的嘴:一口京片子还真顺溜!这小子是个人才!

    同时心下一沉:原本以为是三大家的人嫉贤妒能出的手,没想竟然是——他步履艰沉,随侍在外的捕快迎上陪笑道:“元少爷,他招了没?”

    元飞白眯了眯眼:“招了。”

    “招了就好。您看,怎么处治他?”

    一个杀字在元飞白口中正要成形,又咽了回去。

    “你们看着办!”元飞白留下一头雾水的捕快踏马而去。

    皱着脸的捕快没辙的瞧着他的背影:“这位爷怎么老喜欢给人出难题?看着办什么的,最麻烦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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