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史府。

    英氏轻轻合了茶盖,笑道:“难怪萧清瑶一个珠子都没剖出来。”

    沈安苹眨着眼还有些不解:“这关萧清瑶何事?”

    “傻女儿。”英氏眼波流转,也不和女儿多说,只问,“你大哥何处去了?”

    “大哥帮父亲忙着请珠大会的事儿呢。”

    说曹操,曹操到。沈安合笑容满面的向母亲请安来了。

    英氏见了风流英俊的儿子,嘴也合不拢的道:“这几日忙坏了吧?瞧着都有些瘦了。”

    沈安和请了安,取出一只极精致的小匣子,笑道:“儿子给母亲送礼来了。”

    儿子送什么给她都高兴。安苹也睁大眼睛盯着不放。

    “什么好东西?哟,这盒子倒贵重。又是描金又是镶宝的。”英氏打开盒子的瞬间,呼息刹时停滞,安苹惊呼出声:“好漂亮的绿珍珠——”

    英氏忙眨了眨眼睛,是不是自己眼神坏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珍珠?孔雀绿的颜色,虹彩四溢——“安和——”她声音都颤了。“这个、这个——”

    沈安和笑问:“母亲可喜欢?”

    英氏抚着胸口,好半天平静下来,安苹已经抢过珍珠细看,兴奋不已。

    “玲珑湾尚未开采,这颗珠子哪儿来的?”英氏的声音,依旧难掩激动。

    “这颗珠子,是月明珠剖来的。”

    英氏面色一凝,笑容没了大半。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冷意:“怎么与她有关?”

    沈安和仿似没见到母亲的不悦,笑道:“母亲恕罪。因这颗绿珠事关重大,儿子上回并未将事情完全告诉母亲。”若不是母亲坚持退婚,他也不会取出绿珠。

    于是他将玲珑湾被盗又在明珠提点下破案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

    “这颗绿珠毫无疑问出自玲珑湾的珠蚌。但儿子在事发之前已经买下,一时也起了贪念,所以不曾上交。”

    英氏迟疑半晌,儿子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情欺骗自己。难道,月明珠真的那般好运?一日之内连剖两颗珍珠?

    沈安苹见母亲意动,忙道:“大哥你别是编了故事来哄娘亲的吧?如果月明珠真如你所说那么厉害,怎么不见她去斗珠呢?她随便动动手,怕就成为合浦首富了。”

    英氏立觉恍然,心中又是生气又是酸苦:儿子竟然真为了个女人欺骗自己!

    沈安和恼道:“儿子不敢欺骗母亲。母亲若不信,可差人往越州城问下当地官差。”

    安苹嘟着嘴道:“大哥你连这般珍贵的绿珠子都买到了。买通几个官差说几句好话还不简单?”

    沈安和大怒:“沈安苹!”

    安苹心中仍在记恨梅家姑娘,连带着恨上了月向宁和他女儿。眼圈一红,扑到母亲怀里:“娘,大哥就为了个女人凶我!”

    英氏得珠的喜悦早淡了几分,冷脸对儿子道:“这件事你莫再提了。”

    沈安和顿觉无力。看着母亲的眼中满是失望。他原以为,母亲知道明珠的能力与聪慧后,必然会改变心意。没想到,竟是这般固执己见。妹妹也是,心胸狭小刻薄愚蠢。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沉声问:“娘,您真的决定要退亲么?”

    英氏眉头微拧:“安和。月家惹怒贵人,后患未断。月明珠又那般名声,绝非你良配啊!”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温和,“昨日北海郡王府的郡王妃差人传信,琳琅郡主即将及笄。邀我参加郡主的及笄礼。”

    琳琅郡主。

    沈安和闭了闭眼睛。母亲竟然在打这个主意。

    他是自小知道自己是定过亲的人。所以十多年来,从不对其他女子假以辞色。在他看来,既然定了亲,便要对人家姑娘负责。惹一身桃花债,除了徒惹佳人伤心,他又有何好处?碍于琳琅郡主的身份,他对她向来客气温和。没想到竟然让母亲生了妄念。

    “既然是郡主的及笄礼,母亲可将这颗绿珠送她。”沈安和声音冰冷,面上带着股冷嘲。

    英氏微恼:“安和!”随即一笑,“若是要送她,也无不可。珠子是你得来的。给你未来妻子做聘礼如何?”

    安苹听了倒是急得不行:这颗珠子怎么能送人?给她才对啊!

    沈安和扬眉:“我劝母亲不要自取其辱。郡王府并无他意。郡主也不是安和可肖想的。”

    英氏面皮一红,气得手脚轻颤:“你给我听好了!月家的亲事必退无疑!你再纠缠不清,我便让月家滚出合浦!”

    沈安和长声冷笑:“母亲你尽管动手试试!”说毕,转身就走。

    英氏娥眉倒竖,一手推翻了桌上的茶盏,怒道:“逆子,逆子!”

    待到晚间,沈言回府,听英氏一番哭诉后,拧紧眉头道:“是你轻狂了。”

    英氏一楞,不敢置信的道:“什么?”

    “月家与我们无怨无仇。就因儿子喜欢定了亲的姑娘,你便叫嚣着要把人赶出合浦。你当合浦县是我通判史一家的?”沈言心疼儿子。原本对这亲事也没啥不满意。“何况这亲也是你当年坚持要定下的。现在哭,早干吗去了?”

    英氏从未被丈夫这般训斥过,又羞又恼。谁知道月向宁会被赶回乡?谁知道丈夫这几年越爬越高?

    “前日里,郡王还说道,他最看不过背信弃义之人!儿子的婚事你别插手了。好好静静吧。”沈言总觉得王爷说这话时目光似乎往自己身上溜了一圈,当时心头微凉。思来想去,唯有儿子的婚事令他有“背信弃义”之嫌。回家又看妻子这般不依不挠,心中有火,转身去了姨娘屋里。气得英氏一宿没睡好,早起眼眶都是青的。心疼得吴嬷嬷直道:“我的夫人哪!您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呢?”

    英氏恼道:“你也说我糊涂?”

    “老爷说得可没错。”吴嬷嬷摇头,“这时候,您千万不能和月家撕破脸!少爷年轻,对自个儿的未婚妻子动了心。您要是这时候跟他拧着来,只会坏了您们母子的情份。老爷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最公正谨慎不过。小姐那事儿都发了大火,您要是暗中动手脚被老爷知晓,您这主母的位置还坐得稳?”

    英氏被她说得浑身发凉。

    “那可怎么办?”她咬牙道,“难道就让他娶了月明珠不成?”

    吴嬷嬷一边为她梳头一边道:“老奴我冷眼旁观,月向宁回乡这么久了,也没见他上门拜访。夫人,能在宫里呆了十五年惹那么大纰漏还能全身而退的人,能简单么?个个都是成了精的。”

    英氏越听心越凉:“你是说——”

    “老奴若是没猜错。月向宁若不是识趣的打算退婚,便是在酝酿什么逼得我们不得不迎娶月小姐。”

    英氏下意识的捏了只钗,问:“你觉得是哪种?”

    吴嬷嬷笑了:“老奴现在看不出来。不过,夫人可派人观测一阵,便知分晓。”

    英氏舒了口气,慢慢点头。

    于是,月向宁父子身边,莫名的多了些来自暗中的意味不明的眼神。月向宁是在宫里混了十五年的人啊!这种级别的监视根本不在话下。他装作不知,照常外出看铺子、逛海市。回家后和明珠说起,明珠怔了片刻,叹道:“等不及三个月了。父亲趁早去退亲吧。”

    月向宁却摇头:“你答应他的。”

    英氏这边也不时传来消息:月向宁父子一切正常,并无什么阴谋的样子。吴嬷嬷参详了片刻,出了个主意:“不如再等上一等。月家若实在不知趣,夫人也万万不可自己出手。”

    英氏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

    吴嬷嬷笑着在桌上用茶水写下一个字:白。

    英氏会意一笑,那位小祖宗,倒是把好刀。

    没几日,便到了北海郡王府琳琅郡主的及笄日。英氏母女盛装出席。琳琅郡主相貌秀雅,温柔娴静。年纪轻轻便已气度高华。英氏见了不由赞道:“皇家贵女,就是不同。”

    给琳琅行赞礼的是她的姑姑西宁公主。西宁公主的亲生母亲是先帝的刘妃。刘妃生下女儿后血崩而亡。女儿被姜皇后养在身边。皇后逝世时,公主不过六岁。北海王远封合浦,公主不愿留在京城,硬是跟随兄长一起到了封地。长大后郡王为她在本地寻了门亲事,嫁给了元阁老的小儿子元博涛。夫妻俩人关系融洽,多年来夫唱妇随,感情极好。公生只生了一子元飞白。说来奇怪,当朝皇室子嗣极其艰难。几乎没一个王爷公主有超过两个以上的孩子,当今圣上是北海王的兄长,都是姜皇后的儿子。他倒是生过五个儿子,可惜,两个早逝一个残疾。剩下两个正在京城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眼看皇帝陛下膝下也要荒芜,风起云涌之际远在天边的北海王倒没受半点影响。照样给女儿布置了一个温馨热闹又华贵的及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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