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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们找的我。”

    “他们是谁?”

    “就是……一些人,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这种事……问了他们也不会说的……”

    好吧,闫思弦原本也没对这个问题抱什么希望。

    他换了个问题道:“那为什么找你?你总该有点特别之处吧。”

    “我敢玩啊,这种事,当然要找……亡命之徒,是吧?”

    闫思弦第一次碰见这么形容自己的人,让他有点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亡命徒?”

    “可能是因为我坐过牢吧。”纹身哥道。

    重点来了!闫思弦的眼睛眯了一下。

    “为什么坐牢?”

    纹身哥只是“嗯”了一声,看样子是想敷衍过去。

    可他这答案也太敷衍了,哪怕随便编一个杀人放火,也比“嗯”要好,这一听就有隐情啊。

    闫思弦道:“问你话呢。”

    “诶诶,”纹身哥不情不愿地接过话头,“都是以前的事,没什么可说的。”

    “我猜猜,”闫思弦道:“你八成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把某人逼疯了,可这个事走法律程序,又判不了重型。

    你坐过牢,但没坐多久,对受害人挺不公平的。我说的对吗?”

    纹身哥又是沉闷地“嗯”了一声,紧接着他又诧异道“你……那个……您,您怎么知道,您究竟是……”

    闫思弦叹了口气,“我就是你说的没事花钱找乐子的傻逼有钱人。”

    闫思弦看见纹身哥的下巴要掉地上了,便又补充道:“不用那么诧异,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的情况不比你好。”

    “这这……”纹身哥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最值得关心的问题:

    “那……我要是赢了,还有钱吗?”

    “命都保不住了,还想钱呢?你知不知道,无论你能否撑到最后,他们都不会让你活着离岛。”

    纹身哥没有立即否定闫思弦的说法。

    因为即便闫思弦不说,他心里也有顾虑:

    那些人会痛痛快快给钱?会按照约定把他送回国?就不怕他不小心走漏了这里的风声?

    尤其最后一个问题,每每想起纹身哥便揪心不已。

    毕竟,这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只不过,当初选择上岛,原本就是半商量半胁迫,现在回想起来,纹身哥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此一来,他心中的天枰自然倾斜响了闫思弦。

    “那你有什么打算?”纹身哥试探地问道。

    “和你一块上岛的人,你认识吗?”

    “这……”纹身哥露出一个“天方夜谭”的表情,不过慑于闫思弦之前展露的身手,他很快收敛了情绪,答道:“怎么可能认识,大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相互认识了能有什么好处?杀人的时候心怀愧疚吗?”

    闫思弦笑了,“诶,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听你说话,不像个粗人。”

    纹身哥再次苦笑,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我以前是个老师。”

    “啥?”

    闫思弦再次打量对方的发型,以及头皮上那条字母纹身。

    这次,他看清楚了,那串字母是一句话,翻译自“师者传道受业解惑”。

    “真是老师啊?”

    “老师不好干啊。班里有个女生被欺负,精神出问题了,我就是因为这个坐的牢。”

    “欺负得很严重?”闫思弦问道。

    “算是严重的。

    带头欺负人的女学生,爸爸是教育局的,有点实权,叔叔又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我能怎么办,我女儿刚刚出生,老婆也是教师,虽说有工作,但还没评上职称,工资就那么点……我不能失业啊!”

    “所以,为了你女儿,你就牺牲别人家的女儿?”

    “对,换了现在让我重新选,我还会那么干,你还没当爸爸吧?你不懂的……”

    闫思弦是没什么经验,但他并不苟同。

    不过眼下的讨论应该求同存异,于是闫思弦并未反驳,而是问道:“这跟你坐牢有什么关系?”

    “本来那个欺负人的女生家都赔钱了,学校也把事儿压下来了,可视频传得到处都是……”

    “什么视频?”

    “就是……受欺凌的女女生在卫生间里被抽耳光,还脱了她衣服拍视频。

    视频传开,事儿就闹大了,公安介入,我也被拘留了。”

    闫思弦插话道:“可是据我了解,就算你对学生疏于管理,也不至于判刑,按照之前的先例,最多调离教师岗位。”

    “可能我倒霉吧。坏就坏在不该收副校长的钱。

    他说让我接受警方询问的时候,帮忙遮着点,就说是几个女生打闹,小孩不懂事,不小心受伤的,在我的调解下,打伤人的女生已经给受欺凌的女生道过歉,认过错了。”

    “你就这么跟警察说的?当警察傻子?”

    “我知道有漏洞,可副校长说他们已经打点好了。

    再说,我能不答应吗?出了这事儿,我的工作眼看就要不保,以后还要靠这层关系保住饭碗。

    所以他让我说谎,我当时就答应了,他给我钱,我也就收了。没想到就是这一块出问题了。

    收了钱,跟警察说谎,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包庇。我就这么判了一年多,哎!”

    闫思弦突然问道:“那个女生现在怎么样?”

    “什么?”

    纹身哥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那个被欺凌,精神出了问题的女生,你后来关注过她的情况吗?”

    “哪儿顾得上啊,我这边刚一进去,老婆就把离婚协议送牢里去了,孩子也被她丢给我妈,她算是铁了心不跟我过了。

    我爸原本身体就不太好,三高,被这事儿一气,瘫了,就剩半条命,我妈一个人,又要伺候我爸,又要照顾孩子,还得操心我的官司。

    就半年啊,家不像家。

    本来想着我出来了,就算不能当老师,年轻力壮的,总还有点力气,去搬砖头也能减轻家里负担,可惜我爸没熬到那时候,我出狱前一个礼拜,老爷子突然病危,脑溢血走了。”

    听着这一家子的不幸,闫思弦也不免唏嘘。

    毕竟犯错的是儿子,两个本该安享晚年的老人,却要跟着受罪。

    可是世上那儿有公平呢?

    闫思弦问道:“我看你的纹身,你喜欢当老师?”

    “当然了,工资稳中有升,每年寒暑两个长假,谁不喜欢……”

    闫思弦算是知道了,自己这是对牛弹琴呢。

    说起往事,不免忧伤。纹身哥从口袋里摸出了半包烟,他点了一根,冲闫思弦晃晃。

    虽然可能性极小,但闫思弦还是担心烟有问题,便摇了摇头,“我戒烟呢。”

    纹身哥自己默默抽了起来。

    “我不该来这儿的,可这两年家里过得太苦了,光我爸一个人那点退休工资,根本不够,我爸的丧事还是借钱办的。

    我是为了钱,鬼迷心窍了,才来这破地方的……”说着,纹身哥竟有了哭腔,“哎……万一回不去,我妈也活不下去了……”

    纹身哥的讲述,让闫思弦基本确定了三件事。

    第一,又是社会不公造就的精神病人;

    第二,又是要这些法律不曾制裁或者制裁力度较轻的人的命;

    第三,纹身哥的情况只是个缩影,其他被骗上岛参加比赛的人,恐怕也干过什么把人逼疯的缺德事。

    综上,岛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复仇。

    但闫思弦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刚刚那个叨念着亚圣的哭包算怎么回事,他似乎是个精神病人。

    为什么精神病人也在这场杀戮之中?

    如果这一切是为了所谓的公道,难道不应该保护那些已经很可怜了的人吗?

    闫思弦一时想不明白,可他想到了那个词——净化。

    对受了莫大不公平待遇的精神病人来说,这是某种净化仪式,对这些做下亏心事的人来说,是杀戮的竞赛。

    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闫思弦没法再深入地想下去了,因为远处有了人声。

    并不是说话声,而是急匆匆走路的声音。

    沙沙沙——

    三个人在赶路。

    脚步由远及近,不久闫思弦便看到了他们。

    他们穿着同样的绿色劳动布衣裤,宽松肥大,看样式倒有点像医院里的病号服。

    和之前那哭包的衣服一样。

    不同的是,这三人身上都沾了血,脸上、手上也有血。

    他们神色有些兴奋,并不刻意掩藏脚步声,甚至似乎还在刻意用鞋底摩擦地面发出声音,似乎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们。

    待他们走近一些,闫思弦听到一人开口道:“应该没问题了吧?”

    有人接话道:“咱们有三个人,应该保险了。”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道:“两个了,还差一个。”

    他转过半边身子,对那一直没开口的人道:“兄弟,放心,咱们肯定是互相帮忙的,等下一定找一个人让你杀,咱们一起完成净化。”

    “是啊,亚圣会平等保护咱们每个人……”

    闫思弦明显感觉到,在那人说出要杀人时,纹身哥咽了下口水。

    怕啊,再凶神恶煞的人,到了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也怕啊。况且,纹身哥骨子里还是个怂货。

    闫思弦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纹身哥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出岔子。

    他暂时的确没出岔子,问题就能保持多久呢?

    因为那三人也看中了眼前这片灌木,打算在这里隐蔽,守株待兔。

    一分钟后,两拨人的情况是这样的:

    闫思弦和纹身哥头冲一个方向并排趴在灌木丛中。

    在他们前方约莫2米远,有个屁股坐在一撮杂草上。

    屁股的主人背对着他们,正在跟同伴说着话。他的同伴面对着吴端和纹身哥的方向,四双眼睛距不超过5米。

    这是个让人十分没有安全感的距离。

    闫思弦必须透过杂草缝隙去观察对方的动向,时刻注意对方有没有发现自己,可是同时,他又害怕看着对方,尤其害怕跟对方眼神交汇。

    人是有预感的,在被人盯视的时候,心中往往会产生异样的感觉。

    现代心里研究还没法解释这一现象,但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好在,眼前三人的注意力暂时都在自己手上。他们在编草帽——用来伪装隐藏的草帽。

    此刻闫思弦和纹身哥头顶就扣着两顶这样的草帽。

    呃……俗称绿帽子。

    闫思弦担心自己盯久了,对方真的会感觉到异样。

    两人趴着坚持了约莫20分钟,精神高度紧张,身上的肌肉都有些发酸了。

    闫思弦还好,毕竟坚持锻炼,可那纹身哥看着挺壮,其实虚胖,两条胳膊实在撑不住肩膀了,摇摇晃晃想要换个姿势。

    这可要命了。

    周围皆是草木,身下是厚厚的枯叶,稍微一动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对方准能发现。

    纹身哥苦撑着,眼看撑不了几分钟了。

    闫思弦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在心中无比佩服那些善于伪装的狙击手。

    人家在一个地方一趴就是十几甚至几十个小时。

    好在,这块地方倒也不算太大,有人来给他们解围了。

    那竟然是个女人,穿一身迷彩服,腰上跨着一把匕首。

    匕首上有污渍,褐色的,看不出是擦拭后又干了的血,还是泥土。

    女人很警觉,脚步声很轻。

    每挪动一截,都会事先找好掩体,要么是背靠树木,要么猫在树丛里,总之尽量避免背后遭到突袭。

    她似乎也看上了闫思弦等人藏身的这片灌木。

    “不是吧!”

    纹身哥浑身每个毛孔似乎都在控诉这层意思。

    闫思弦心里的声音却是:“太好了!”

    太好了。

    因为灌木丛里三个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已经蓄势待发了。

    他们盯着渐渐逼近的女人,像极了丛林动物盯着猎物。

    十步……

    五步……

    女人似乎在判断灌木丛中有没有危险,她谨慎地停留了片刻。

    灌木丛里的五个人都屏住呼吸。

    终于,女人又开始向前挪动。

    就在她距离灌木丛还有三步之遥时,三人同时暴起,直扑向可怜的女人。

    只晚了2秒钟,闫思弦也窜了起来。

    且先不管情况是否明朗,他只知道,决不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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