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恒回转目光看着方俊亭那心满意足的丑恶的脸,一股发自内心的恶心感觉涌了上来。他伸手狠狠地指着方俊亭,方俊亭吓得脸色一白,而后向退开半步,又觉不妥,当下挺了挺胸膛,瞪着眼叫道:“还是那句话,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这件事,你确是做得不地道,这么多老大都在这里,今天你必须给他们一个交待。不然,我们方家反而替你背了这个黑锅了。”

    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方万通说的。方万通闻言,果然气得须发皆张,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开口骂道:“书恒,你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不然,你不能出去这扇门。”

    张书恒的目光里似要喷出火来,卓宛君从来没见到过张书恒这个样子,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阴寒之气,令人见之全身战栗。

    卓宛君将目光投向父亲,但是卓大帅却看着她摇了摇头。她明白,此时此刻,如果自己的父亲依旧护着张书恒的话,就是让整个天津的所有老大都没有台阶可下,也算是得罪了他们。俗话说,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卓大帅,也不敢太过于轻举妄动。

    二虎见状,一脸戒备地看着众人,却也不说话,但是那满是横肉的脸上显现出的神色,已然说明自己已做好拼命的准备。

    张书恒道:“你们想要书恒怎么做。”

    “事情都到这份上,我想咱们说什么已然不能算了,”三疯子这时站起来说道,“我看,还是请许老板说说吧,听听当事人是什么意思,在做定夺。陈先生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卓大帅听了这话,说道:“我说三疯子,这件事跟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出来放什么狗臭屁!”

    陈先生道:“大帅,这件事虽然不关我们的事,但是我们与方老板,同混江湖,这江湖规矩,必定还是要守的。晚辈们做错了事,就要好好认错,不然叫我们以后怎么带人。”

    听了这话,大帅哼哼几声,不再说话,心中却将那陈先生全家骂了个遍。

    却见许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这孟家丫头再怎么样,也是我许家的儿媳妇,是我们的家事。我们许家未经江湖,也不知道江湖规矩,但是祖宗的规矩,许某不才,还是知道的。孟丫头做出这样有辱我家门楣的事,我只请各位老大主持公道,让我将孟丫头带走。我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至于张……这位张先生,许某听从各位老大的定夺。”

    许靖南听了这话,走过来就来拉孟宁儿,孟宁儿吓得脸色一变,往张书恒身后躲避。二虎见状,一把抓过许靖南的衣领,一个嘴巴子就抽了过去。许靖南被二虎那大力抓住,哪里还能脱得了身,“啪”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就被抽在脸上,直将那许靖南抽得原地转了个圈,而后才摔倒在地。二虎抢了上去,冲着他的脑袋抬脚就踹,踹了三四脚,方才停住 。许靖南已然头破血流,拼命躺在地上玩命地大叫。张书恒看着那卑微的样子,心下冷哼一声。

    方俊亭冲着二虎大叫一声,道:“二虎,你想干什么,天津所有老大都在场,容得了你撒野么?”

    二虎瞪着方俊亭,冷哼一声道:“我二虎一条贱命,大不了痛痛快快干一场,总比你这姓方的背后耍手段要光明磊落。”

    这一句“姓方的”,却将方万通也骂了进去,方万通脸上已成猪肝色。三疯子说道:“方老板,姓张的小子是你的人,怎么做,你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

    卓大帅道:“这屁放得又不对味了,人家的事,凭什么要给你个说法?三疯子,你是不是太拿自己是个东西了。”

    三疯子接连被卓大帅抢白,当着众人脸上自然也挂不住,当下说道:“大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事事维护这小子,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女婿?但是他现在跟这姓孟的丫头搞在一起,你不觉得丢人么?”

    卓大帅大怒,拍案而起,说道:“三疯子,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三疯子见卓大帅动了真怒,不敢再说。

    孟宁儿听众人话说得难听,心头万般委屈涌将上来,连死的心都有了。

    只听张书恒道:“我不管宁儿之前是什么身份,她现在就是我的女人。你们一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却在这里为难一个女人,难道就不觉得丢人么?我张书恒再怎么杂碎,也干不出这种事情来。哼哼,今天我话放在这里,你们怎么为难我,可以。我张书恒可以奉陪,但是为难我的女人,今天咱们就拼一下,我看谁他妈的能出这个大门。”当下剑眉一竖,叫道:“二虎,关门!”

    二虎及其手下早已然怒火攻心,就等着张书恒这句话。当下大门“嘭”一声关了起来。门外众老大的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把门敲得山响,但那些手下哪里管他们,将门栓得紧紧的,一个个早就亮出家伙来。

    众人见状,脸色无不大变。都听说张书恒做事狠辣,却没有想到他敢在这个时候对所有老大叫板。卓宛君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会为了孟宁儿豁出命去,不由望着他那张坚毅的脸,只见那脸上没有一点点的犹豫,有的只是坚定和决绝,那目光中,血的颜色已然升腾起来,卓宛君看着那双眼,居然从心底里打了个冷战。不由暗道:如若孟宁儿是自己的话,他会不会也为自己这么做?想到这儿,心下一阵黯然。

    孟宁儿此时的感动已然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她岂会不知道,张书恒今日陷入如此窘境,全是因为自己?为了自己,张书恒居然可以以命相搏,今生自己跟了这个男人,却也是一生无憾。

    众多的情感波动,只是一瞬间的事。只听见此时,方万通吼道:“张书恒,你想干什么!”

    “方老板,你栽培书恒到今天,书恒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报您大恩。不过今天的事,与您无关,您不要管。不然,谁敢动我的女人,我张书恒今日就与他不死不休!”

    听到这话,张书恒的兄弟从楼下乎拉拉涌了上来,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三疯子冲着那些手下叫道:“妈的,想干什么 ,都想跟着姓张的小子去死吗?知不知道在座的是谁!”

    张书恒哪里不晓得三疯子动得什么心思,当下冷笑一声道:“三哥,这些兄弟,都是我张书恒的刎颈之交,我只一句话,叫他们与我一起拼命,如果有一个人后退,我张书恒二话不说,眼珠子立马挖出来给你!”

    那些兄弟听了这话,一个个话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看着众人,只等张书恒一句话就要大开杀戒。

    那一个个凶光四射的眼神令在场众人无不胆寒,连卓大帅都心底一颤,心说这张书恒好高明的手段,这短短时日,就不声不响的收拢了这么可敢为他卖命的手下。

    见众人都不再说话,张书恒走到许靖南身边,将他从地上拉将起来,按在椅子上,冷声说道:“你之前问我的女人要钱,我想问,我的女人欠你家多少钱。”

    此时的张书恒一口一个“我的女人”,那许靖南心中不舒服,但是眼看众人此刻被张书恒震慑,一个个噤若寒蝉,当下居然吓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不言,张书恒将目光转向许父,许父不由打了个冷颤,说道:“连同她父亲亏损的钱,再加上从我场子运走的材料款,一共是五十二万三千块大洋。”

    张书恒冷笑一声,道:“果然是生意人,许老板算得一手好帐,但是我张书恒没有那么多钱。”转头对卓大帅道,“大帅,信得过书恒么?借书恒六十万。”

    卓大帅知道他什么意思,叫道:“好,来人,去府上拿钱,快去快回!”

    早有人从后门绕了出去,过了半晌,那人回来,祥叔也带了人马跟了过来,一个个军姿挺拔,站在大门外。一见这情况,门外众人不敢造次,开门让祥叔带人拿钱进来。一看里面的情况,祥叔的脸色陡然一变,但一刻不停跑了上来,将一叠商票放到大帅的面前,而后站在一旁,一声不响。

    卓大帅笑着将那商票向张书恒面前一推,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小子。

    张书恒点头道:“多谢大卓,以后书恒这条性命,就是大帅的。”伸手拿过商票,丢给许父,说道:“六十万,连同宁儿在国外留洋你家的照顾,不知道够不够。”

    许父忙道:“够了够了!”

    陈先生一听这话,心下一沉,知道这许家父子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当下手里捏了一起汗,想要叫人,但是看看卓大帅那张冷漠的脸和门外那一个个待命的士兵,还是坐了下来。

    张书恒道:“好,现在孟家与你许家的旧帐,算是清了。现在咱们就算算新帐!”

    方俊亭一听这话,叫道:“张书恒,你……你想干什么 !”

    张书恒不理他,扭头叫道:“宁儿,你过来。”刚刚还满是杀机的语气此时瞬间变得柔软无比。

    孟宁儿怔了怔,犹豫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身体此刻给自己无比的安全感。当下举足走了过去。

    张书恒抓起许靖南的头发,一下将他的头提起来,说道:“你在医院,打了我的女人一巴掌,你想怎么还?”

    许靖南不由脸色大变,惊叫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

    一时只觉一阵恶臭扑鼻而来,原来那许靖南居然吓得屎尿横流。许父见状,忙道:“张先生,这钱,这钱我不要了,权当……权当给孟丫头赔罪……”

    张书恒哈哈大笑,说道:“我的女人,被你打了,可就不是钱可以解决的了。”抬头看了看孟宁儿,见孟宁儿正看着自己,眼睛里那种温柔毫无吝啬地投到自己的脸上。张书恒道:“宁儿,你说,怎么处置他?”

    孟宁儿刚刚受众人羞辱,看着许靖南的脸,只觉憎恶无伦,当下伸手就想打,却被张书恒将她的手抓住,只听张书恒温言说道:“这件事,你听你先生的,好吗?”

    “你先生”这三个字飘到孟宁儿耳朵里,浓浓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我都听你的。”

    张书恒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好,那你先躲到一边等我。”

    孟宁儿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旁若无人地走到一边,目光里再无他人,全是这个男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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