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恒定眼望去,果然看到方俊亭带着人走了过来,旁边那个人,居然是许靖南。

    “书恒!”

    两人加快脚步,张书恒没想到他们两个会在一起,当下愣了一会儿,而后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叫道“方公子”。

    两人走到张书恒近前,方俊亭笑着对许靖南说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张书恒。书恒,这位是城西沙石场老板许老板的公子,许靖南。”

    张书恒上次受他冷落,此时见他也是高傲得紧,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一付君临天下的模样。

    “原来是许公子,失敬了。”

    许靖南哼了一声,也不答话。二虎见状,不干了,大喝一声:“恒哥在跟你说话呢,你他妈聋了!”

    这一声倒把许靖南吓了一跳,脸色变了变,而后冷冷地看了看张书恒,哼了一声,走了开去。

    张书恒不由笑了笑,而后听方俊亭道:“我听说小四的事,心里担心得不得了,立马就赶来了。小四现在怎么样了?”

    “命是保住了,腿没了。”张书恒叹了口气。

    方俊亭一脸的悲痛之色,说道:“保住命就好,保住命就好。书恒你放心吧,小四这笔帐,迟早要跟姓冯的算的。”

    这时,许靖南看到孟宁儿向病房走来,叫道:“宁儿……”

    孟宁儿显然没想到许靖南会到这里来,当下快走两步,来到近前。她没有见过方俊亭,但看样子是许靖南的朋友,当下低头就当打了招呼。

    待许靖南介绍之后,孟宁儿道:“方公子,你好。”而后说道:“我去给病人换药,你们聊。”说完看也不看张书恒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那许靖南似乎与张书恒有血海深仇一般,离得他远远的。方俊亭道:“书恒,你有时间去看看老爷子,这两天一直念哪你。”

    “方老板的伤怎么样了?”

    方俊亭道:“没什么大事了,只是一直说起你。”

    张书恒点了点头,这时,刚刚那位妖艳女子从走廊一端又走了回来,依旧是那么小心翼翼的。

    方俊亭一怔,喃喃地道:“她怎么在这儿?”

    张书恒忙问道:“这是什么人?”

    方俊亭道:“这可是咱们天津卫的第一大美人,嘿嘿,之前在咱们夜总会做舞小姐,后来被冯王爷看上,包了做姨太。可是冯王爷那老婆可不是白给的,当晚把老冯折腾得差点少了半条命,第二天,就给她了些钱打发走了。可是,这么水灵的一个女人,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那老冯暗地里不知在哪给她弄了房子,暗地里包养起来,这件事在天津可是传得极广,怎么书恒,你不知道么?”

    张书恒摇了摇头,方俊亭不由哈哈大笑。

    张书恒看了看那个女人,原来是冯王爷的傍家儿,当下暗记在心。

    不一会儿,孟宁儿从病房里出来,对张书恒说道:“他现在没什么事了,但是记得要每天换药,不然伤口会感染。”

    张书恒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孟医生。”

    那冷淡而客气的回应令孟宁而也怔了怔,抬眼看了看他,而后赶忙把目光移开。

    “哼,一个小流氓而已,死一个天津就安宁一分。”

    许靖南冷声冷语地话,令张书恒脸色一沉。孟宁儿忙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道:“你说什么呢,在医院,不管什么人,都是病人。救死扶伤不是行医的本份么?怎么可以说那种话。”

    许靖南看着张书恒,一脸挑衅地说道:“难道不是么?其他人当然是人命关天,这些人,死一个少一个!”

    话音刚落,只觉小腹一疼,张书恒奋起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的小腹上。许靖南哪里受了得这一下,当下蹬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孟宁儿尖叫一声,但是张书恒毫不理会,抢了一去,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对视着他狠狠地道:“你个杂碎给我听好了,里边的人是我的兄弟,你看我不起,我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这么说我兄弟,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话音一落,一只小刀已然拿在手中,看准许靖南的嘴巴就要捅下去。方俊亭见状,赶紧一把抱住张书恒,说道:“自己人,自己人,书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许靖南哪里经过这种阵势,吓得面色如纸,全身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宁儿见状,忙走过去,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许靖南恨恨不已,心头一股怒火难平。他不敢再找张书恒麻烦,却一把甩开孟宁儿的手,喝道:“你走开!”说罢站起身来,快步离去。

    她一脸怨恨地盯着张书恒,张书恒怒火未消,知道她要说什么,没等她说话,冲着孟宁儿一指,沉声喝道:“不要说一些废话,你也一样,羞辱我,可以忍,说我兄弟一句,我定会割了你们的舌头。”

    那穷凶极恶的样子令孟宁儿打心底里生出一阵寒意。她仿佛受了无尽委屈一般,眼中含泪,转身跑走。

    孟宁儿从来没有想过张书恒会这么对自己,虽然自己自从听了许靖南的话,对他不理不睬,但暗下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关注着他。本来不用每天去一次病房就好,却总是忍不住多去几次。看不到他,心里就总有一种不甘心,一种失落。她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张书恒刚刚得知小四要截肢的消息时,那崩溃得让人心疼的表情,和震人心脾的哭声,那脆弱一触及碎的灵魂,每每想起便令她心痛不已。

    她时常想到张书恒俊朗的脸,坚定的眼睛和刚毅的嘴,也时常回忆那令人心动的深吻。但是每每见到他,那种来自他身上因杀人而产生的浓重的冷意,令自己真的不敢直视。

    她跑出医院,见前面许靖南正快步向前走,忙喊了一声,快步追了上去。

    “你不要这样生气,其实他们没有你想得那么坏。”孟宁儿拉住许靖南,喘着气说道,“他的朋友截了肢,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许靖南回头向孟宁儿怒目而视,叫道:“没那么坏,你没看见他刚才打我么?一群混蛋,一群像狗屎一样的亡命徒!”

    孟宁儿道:“但是确是你有错在先,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说那么伤人的话啊。”

    许靖南暴发了,他抓着孟宁儿的肩,发疯一般大吼道:“你是在帮他说话么?我被打他了,你不关心我,反而帮着他说话吗?再说,难道我说得不对么?天津卫天天死人,恶势力横行霸道,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为虎作伥!”

    孟宁儿双肩被抓疼,挣扎半晌却也挣不开,回手给了许靖南一个耳光。许靖南勃然大怒,伸手一个耳光打在孟宁儿脸上:“你个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跟那个姓张的小子在起士林约会,我就知道了。你喜欢他是吗?那你别来烦我,我告诉你孟宁儿,从此以后,咱俩再也没关系。还有,你爹生前欠我家的沙石料款,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以后送到沙石场来,不然,我有得是办法对付你,别忘了,你的弟弟还有北平呢!”

    孟宁儿被打得嘴角流出血来,那五个指印在娇嫩的脸上凸显出来,她蹲在地上,掩面而泣。她没有想到许靖南会这样无情无义,更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个办法来为难自己。

    哭了半晌,孟宁儿站起身来。她倔强地抹了抹眼泪,转身回了医院。

    此时方俊亭已然走了,张书恒和二虎靠在走廊边上抽着烟。孟宁儿不想让张书恒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当下低着头,快步向前走。手臂一紧,却被张书恒拉住。

    孟宁儿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正对上张书恒冷峻的目光。张书恒本来就感觉孟宁儿不对劲,此时一看,一眼就见到她雪白的俏脸上那五个红指印,当下目光一厉,沉声说道:“谁打的!”

    孟宁儿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摇了摇头,眼泪却再度流了下来。

    “谁打的!”那令人胆寒的声音再度响起。

    孟宁儿眼泪哗哗地流下,她却拼命地压下,抬起头来,说道:“你不用管,今晚我去找你,你一定要在家。”

    说罢,向后退了两步,抬头深深地看了张书恒一眼,快步离去。

    望着孟宁儿单薄的背景,张书恒心头痛如刀绞,“操!”一脚狠狠地踢在墙壁上。

    二虎见状,说道:“一定是那个姓许的小子,这狗杂种,连女人都打!都他妈不要脸!要不要我做了他!”

    张书恒长长舒了口气说道:“先别急,等晚上我问清楚了再说。还有烟么?”

    二虎忙从衣袋拿出烟盒来,只有一根。张书恒点燃,猛吸了几口,似乎只有香烟才能让自己躁动的心平复下来。他把烟递给二虎,二虎接过,抽了两口,又递了回去。

    二虎道:“恒哥,小四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张书恒道:“我答应了小四,一定会取冯老狗的命。你给我死死盯住他那个情妇,弄清楚她住哪儿。我看她过来是做流产,说明冯老狗还时常去她家,派人蹲在那里,一有冯老狗的消息,立刻回来告诉我。”

    二虎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那冯老狗身边的人可少不了,咱们现在人手不够,要不要给方老板借点人。”

    张书恒摇了摇头道:“放心,那姓冯的那么怕老婆,怎么可能大张旗鼓的去他情妇家里,定带不了几个人,而且都会是他的心腹。”

    二虎这才放心,点头道:“那我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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