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恒一听,陡然一惊,忙跟小四回家。卓宛君看张书恒的,知道事态严重,也跟了过来。

    快到家时,远远地就见一大群人围在自家头前,见张书恒过来,大家都让开一条种。张书恒内心焦急,也没来得及多想,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一见眼前的情景,不由大惊失色。

    却见自己的家已被大火烧过,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是满目的焦黑。房子已然塌了,浓重的焦灼之气扑鼻而来,有的地方没有燃尽,还在冒着烟,偶尔发出的“辟叭”声传来,递进张书恒的耳朵里。张书恒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怔怔地呆在当场。良久方才如被惊醒了一般,大叫一声“奶奶”,发疯一般冲了进去,将那未烧尽的房木之类一个一个移开,找寻奶奶的踪迹。

    小四也过来帮忙,不一会儿,小四叫道:“恒哥,这……这里……”

    张书恒一愣,如果害怕看见什么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竟然止步不前。半晌,他缓缓地走过去,却见奶奶已然被烧得面目全非,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她的身上,还被压着一根未熄透的房梁。

    此时的张书恒脑袋“嗡”一声,他几乎都感受不到身周的情景,他呆滞得如死掉了一般,翻涌的内心转为极度的悲痛,化成两行清泪掉了下来。

    小四早已泪流满面,他走到张书恒身边,哭道:“恒哥,奶奶死啦……奶奶死啦……”

    张书恒压抑在心头的悲痛突然如火山爆发一般,他嚎叫一声扑了过去,边哭边丢开压在奶奶身上的房梁,却移不动。他无力地坐在地上,仰天大叫。天空几声闷雷响过,转眼间大雨倾盆而下。

    那些围观的众人一见下雨,便七七八八走散了,只留下卓宛君站在原地,看着悲痛欲绝的张书恒,她的心一阵痛似一阵,不由走过去,慢慢蹲在张书恒的身边。却听张书恒大吼一声道:“滚开!”

    这一声喊将卓宛君吓了一跳,她瞪着两个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张书恒,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望着张书恒的眼睛,卓宛君感到自己来自心底的恐惧,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伸手抓过他的手,轻声说道:“你……你别伤心……”

    张书恒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卓宛君:“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人,烧我房子,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他们杀了我奶奶,她是我惟一的亲人!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们把我的奶奶给夺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发疯似的抓紧卓宛君的肩膀,卓宛君这才明白他发火是为什么,当下脸色大变道:“不会的不会的,祥叔不会这么做的……”

    张书恒道:“你住口!不是你家人还有谁,当时他们不就是拿我奶奶来威胁我的吗?你给我滚!回去告诉那个祥叔,我张书恒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杀了他这个老杂碎!”

    小四见状,过来哭道:“恒哥,这件事,弄清楚再说不迟……”

    张书恒一把将小四推倒在地,不再说什么,转身一步步向前方走去。他没有目的,也无法知道自己内心在想什么,他只是想逃离这个地方,那被雨水浇过的灰烬,如果千万把刀,刺痛着自己的双眼,他默默地往前走,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卓宛君站在雨里,一边哭着一边看张书恒渐行渐远,悲伤的情愫如找开闸门的洪水,一波强似一波冲撞着她的心。

    张书恒走在雨里,他低头身,任雨点打在他身上,他浑然不觉。他没有一丝知觉,似乎灵魂已然脱离了,只有耳朵里那雨声,喧嚣着的雨声,让他找到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他站住身形,回头漫无目的地望着远方,那澎湃的河水翻腾着,如同感应着自己的痛不欲生。

    良久,他感觉一个高大的身形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他转头一看,居然是二虎。

    二虎见他回过神来,说道:“恒哥,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明天找个好地儿,把奶奶葬了吧。你也节哀,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二虎能说出这样的话,张书恒犹感吃惊,而且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二虎会突然冒出来帮自己。他伸手拍了拍二虎宽厚的肩膀,说道:“多谢了,我会记住的。”

    二虎嘿嘿傻笑道:“我二虎人傻读书少,但是我佩服你,恒哥,就见你露那几手,我二虎打心眼里佩服你。”

    张书恒闻言,回转目光:“这帮王八蛋,烧我房子,杀我家人,此仇不报,我叫什么男人!”

    二虎道:“恒哥,其实帮你安葬奶奶的事,是我老板安排的。我只是听他的安排,过来找你。”

    张书恒疑惑地看着二虎,只听二虎道:“就是华庭的老板,方万通方老板。他听说过你,想交你这个朋友,恒哥。”

    张书恒语言冰冷地说道:“我跟方老板不相识,而且我只是一个拉车的脚夫,方老板为什么会这么帮我?”

    二虎道:“恒哥,现在这一片,谁不知道您的大名?方老板是想让你帮他做事,恒哥,这是个机会啊。而且,你如果想为奶奶报仇,没有靠山能行么?”

    张书恒想了想,说道:“二虎,我知道你跟方老板是好意,但是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还要多谢方老板。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二虎不怒不恼,点了点头,说道:“方老板料得不差,你果然是不答应。方老板说了,奶奶该安葬还是要安葬,方老板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现在没有考虑好,那以后你想好了,随时都可以到华庭去找他。”

    张书恒闻言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虎哥,你帮我买把枪。”

    二虎闻言,一脸紧张。

    张书恒看了看他,说道:“你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你只要帮我弄把枪就好。”

    二虎脸露难色,说道:“这可不是小事……”

    不等他说完,张书恒抢白道:“你能不能帮我!五块大洋!”

    二虎犹豫片刻,点头道:“我帮你想想办法,你什么时候要。”

    张书恒道:“今晚,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张书恒转身离去,只留下二虎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张书恒孤单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张书恒来到小四家门口,打开了房门,却见小四没有在家。便直接来到一个角落里,凭着记忆将墙上的一砖头拿开,从里边将钱袋拿了出来。他想了想,从中抓出一把大洋,而后又放回去,便起身出了门。

    雨下得更加大了,敲打着地面声音震耳。

    张书恒站在雨里,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如织的雨帘穿过路灯投下来的光,击打在他的身上。他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远处,一个人影晃动着,张书恒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二虎见张书恒站在那里,加快走了两步,来到近前。也不说话,将一个油纸包着的手枪递给张书恒,张书恒接了过来看了看,而后把钱交给二虎。二虎没有接钱,说道:“不管你想干什么,小心点。天津卫,你想杀人,也简单,但是运气不好,被人杀了,也是很简单的事。”

    张书恒看了看二虎,二虎说道:“这是方老板让我转告你的。这枪,算是送你的。”

    张书恒想了想,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直接把钱和枪一起放在怀里,转身离去。

    睦南道,闻名天津卫的首富之地,与重庆、大理、马场及常德合称五大道,这里边住的全不是一般的人物,军阀、富豪、大佬……这方圆之地聚集着的人们,几乎每一个,都可以使整个天津,甚至整个中国风起云涌。

    张书恒径直来到卓将军的院门口,却见大门紧闭,而那门口,手持长枪的军人却依旧冒雨守在那里。张书恒见状,缩身躲在暗处,目光却不离开那扇巨大的铁门。

    此时的张书恒,方才感到那雨水快把自己的身体浇穿了,他觉得全身冰冷,不由哆嗦起来,不知是真的因为冷,还是由于紧张。他回手摸了摸胸口的枪,心下大定,伸手却见一辆汽车从远处缓缓驶了过来。

    张书恒站起身,定目看着。只见那汽车行到卓家大门处,便停了下来,而后车窗摇下,从里边探出半个脑袋,向那站岗的士兵说了几句话,而后大门打开。

    张书恒目光中冷冽的寒光一闪,他从胸口掏出手枪,举枪就射。只听“嘭”一声,一枪打在汽车的后盖上。

    站岗的两个士兵果然是训练有素,一听枪声,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半蹲下身,抬枪都不发,冷静地看着四周的动静,找寻着攻击的来源。张书恒却不懂得这些,从暗处走了出来又开数枪,他从来没有用过枪,也不晓得如何瞄准,那几枪又不知道把子弹打到哪里去了。

    两个士兵见状,举枪就要打,那车里有人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人放下枪,向张书恒冲了过来。张书恒不惊不惧,现在的他早已将生死置身事外,那手里的枪不间断地打,却无一枪打中。再打,只听“咔咔”两声,没有了子弹。两个士兵怎么会放弃这么一个机会,三步并两步冲到近前,张书恒发起狠来,大叫一声就冲了上去,想跟两人拼命。那两个士兵嘴角浮现出轻视的浅笑,举起枪托“啪”一声直打在张书恒的小腹上,张书恒感觉那一下似乎把自己的肋骨都尽数打断了,当下双手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又觉后脑一疼,眼前一黑,便扑倒在雨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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