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康死了。

    院方很重视,整个抢救过程从一开始就全程监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死人就有医闹,无论医生还是护士都害怕摊上事情。尤其是张家人来了很多,从张瑞康住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医院也是被整怕了,有监控在手上,就是最好的证据。

    死人无论如何有不是什么好事情,医院也不会就此给出赔偿。眼看着交清了各种费用,苏兰仙带着一儿一女坐在那里哭个不停,身为张氏家族长老的张茂元站出来发话:都回村,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拖拖拉拉就是一天。谢浩然对这种事情觉得很无趣,毕竟张瑞康与自己没什么关系,要不是看在外婆方芮的面子上,他一分钟也不会在医院里多呆。

    方芮很念旧,要谢浩然送着张茂元等人回村。谢浩然明白外婆心中所想,也不点破,三辆“萨博班”载着一部分张氏族人向村里驶去。到了目的地,时间已是黄昏,村里得到消息,已经做好了几桌饭菜,张茂元邀请方芮等人入席,刚端起碗来吃了几口,后面的苏兰仙等人到了,又是一阵张罗。

    吃饭地点安排在村里的祠堂。六张大圆桌依次摆开,张茂元等老人德高望重,坐了首位。方芮虽说不是张家人,却也沾亲带故,被张茂元拉着坐在下首。谢浩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虽说是张茂元在其中主持,可要不是看在青灵集团那三辆“萨博班”的份上,张氏族人也不会对苏家这个远亲如此重视。

    苏兰仙带着苏英菊与苏禄坐下来的时候,几个姓张的族人正好在问谢浩然关于车价的事情。他们对“萨博班”很好奇,纷纷猜测着价钱,谢浩然只是淡淡地笑笑。其中有个脑瓜子灵活的家伙拿出手机,对照着车型上网搜索,看到网页上显示的高昂车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张酒桌上的气氛也被带动起来,一双双望着方芮等人的眼睛也变得火热,甚至还有几个中年人走过来,很是亲热地管方芮叫“姨奶”。

    蒲春燕带着儿女最后才走进祠堂。她们俩被安排在张茂元这桌,故意与苏兰仙分开。

    她颇通礼数,带着女儿没有直接坐下,先是对着张茂元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张茂元看着她们点点头,这才挨着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苏兰仙没心思吃饭。她站起来,快步冲到张茂元旁边,先是恨恨地瞪了一眼蒲春燕母女,转身对着张茂元连声哭诉:“六叔,瑞康这一去,家里就只剩下我们母子三人。你可得要为我们做主啊!”

    她说得悲切,哭得认真,坐在桌上的人实在没办法吃饭。张茂元干脆把筷子一放,声音比平时大了许多:“瑞康媳妇儿,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这桩事情瑞康活着的时候就有了定论。在医院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了,让我按照遗嘱分配财产。”

    苏兰仙的号哭声更大了:“这个烂良心的,背着我在外面养女人,还有了孩子。不行,他留下的东西都得归我,遗嘱什么的不能作数。”

    “作数不作数的,可不是你说了算。”张茂元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对苏兰仙也就有了几分不喜:“瑞康媳妇儿,不是我说你,这件事情咱们说了都不算。我问过律师,就算你告上法院,还是按照遗嘱分配财产。何况瑞康做的也不算坏,他挺公平的,你家一儿一女,还有小蒲家的那个女孩,总共分成三份。你拿二,小蒲拿一,足够你们衣食无忧了。”

    “她凭什么要把我家的东西分走?”苏兰仙死死盯住坐在桌前的蒲春燕,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瑞康的钱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要是没有我带着两个孩子在家,他根本不可能在外面做工程。不行,这钱我不能给,凭什么啊!”

    张茂元觉得这事情实在没办法说下去。他把手一摊:“瑞康媳妇儿,要是你这么想,那我就没办法了。要不你们还是去法院吧!那儿的人说话比我管用,以后这张家村你也不用来了。”

    他把话说得很重,苏兰仙一下子没了主意。她连忙止住哭声,坐在椅子上低头抹着眼泪,一言不发。

    张茂元苦口婆心劝道:“要我说,你还是按照瑞康的遗嘱办吧!他留在县城里的那两套房子我看过了,大的那套给你,小的就给小蒲。存款也是一样,分到小蒲头上的大概有四十来万,剩下的全是你的。”

    苏兰仙把求助的目光对每个人释放出来。她满面乞求地看着方芮,又顺序从苏夜灵、谢浩然等人身上扫过。方芮只能低头叹息,谢浩然对此漠然无视。倒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站在他们的立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何况张茂元老汉说得也没错:既然张瑞康生前就立下遗嘱,分配也算公平,那么这件事情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

    看着苏兰仙与蒲春燕两边都没有争执的意思,张茂元清了清嗓子,对祠堂里所有人大声道:“好了,都听清楚了,现在我说说瑞康的丧事。既然是咱们村里的人,那就按老规矩办。丧事款子分成三部分,兰仙家和小蒲家里各出一份,还有咱们村上一份。”

    听到这里,方芮连忙抬手拉了一下张茂元的衣服袖子:“等等,我有话说。”

    她站起来,环视四周:“兰仙是我丈夫老家的侄女,嫁过来也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张家村跟我们苏家也算是沾亲带故。既然遇到这种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这样吧,我拿五万块钱出来,瑞康的丧事就由大家伙一起来办。”

    话一出口,再次引起了轰动。

    “苏兰仙这娘家人不错啊!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五万块的丧事办下来,足够了。”

    “这你就说错了,那可不是她的娘家,听说只是远房亲戚。不过愿意拿出这么多钱,关系一定走得很近。”

    “看不出来啊!这城里老太太不声不响的,竟然这么有钱。不过也是,外面那几辆车就要好几百万,五万块钱对她来说,还不就是毛毛雨。”

    “苏兰仙这次有福了……”

    张茂元有些发急,连忙道:“大妹子,这怎么行,你们虽说是瑞康媳妇的亲戚,但你们不姓张,跟今天的事情没关系啊!”

    方芮笑了笑:“你就别推辞了。说好了,这钱我来出。”

    谢浩然坐在那里慢慢吃着东西,没有说话。

    他知道外婆心里的想法。

    以前是家里穷,也许有过往来的亲戚走动,苏家人也觉得没有脸面接待。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再加上茂元老汉与外公苏哲的关系,这五万块钱的治丧费用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却代表了外婆一家的面子。

    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不可能单独活着。

    这其实就是为早逝的外公买一个名声。

    人活着,不能让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人死了,总得在这个世上留下被活人赞叹的好处。

    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啊!

    饭桌上的气氛很快变得活跃起来。苏兰仙的哭声早已止住,虽说脸色铁青,却不像之前那样继续指着蒲春燕破口大骂。女儿苏英菊显然对老太太方芮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挪动椅子坐在她的身边,说着一些讨老人高兴的话,不时抬起头,冲着坐在侧面的谢浩然讨好地笑笑。

    苏禄对贺明明的兴趣比任何人都要大。他一直在偷偷朝着这边看过来,只是没有做出超乎礼节的举动。

    从方芮当众宣布拿出五万块钱的时候,蒲春燕的眼睛里就闪烁着异样光彩。她与女儿浦雨兰低头说了几句,浦雨兰也学着苏英菊把椅子搬到近前,虽说中间隔着一个张茂元,她却站起来,主动走到方芮面前,给她换了一杯热茶,接着又端起碗,盛了一碗热汤。

    谢浩然用筷子夹起一个油炸豆腐丸子塞进嘴里,慢慢嚼着。贺明明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别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这就是人情世故,你得学着点儿。”

    是啊!人情世故……

    谢浩然自嘲地笑笑,端起摆在面前的酒杯,站起来,遥遥举向对面的张茂元老汉:“张爷爷,我敬你一杯。”

    因为是丧席,按照规矩不能喝醉,就没上外面买来的瓶装酒,杯子里是村里自酿的米酒,没有蒸馏的那种,味道偏甜,度数不高。张茂元连忙举起杯子回礼,他显得很高兴,一口把杯里的酒喝干,笑眯眯地指着谢浩然,侧身问坐在旁边的方芮:“大妹子,这是你外孙?”

    方芮苍老的脸上全是骄傲:“我们家老三的儿子。就是我跟你说过,在燕京上大学的那个。”

    “不错!不错!”张茂元慢慢坐下,笑着对谢浩然说:“大家都是亲戚,以后有空多来村里走走。这山上好玩的东西多着呢,尤其是你们年轻,最近几年经常往我们乡下跑,还喜欢来水库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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