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承认,谢卫国这番话的确打动了谢浩然。

    小时候在昭明,他见过几次村里人结婚。有按照村里的老规矩进行,亲戚朋友在村礼堂连吃三天流水席。有按照时下的规矩进行,在外面餐厅酒店订宴席,所有人共聚一堂。不管是哪种,大家都会热热闹闹,新郎和新娘在婚礼上也会被亲朋好友祝福。那个时候,他们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

    是啊,幸福……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可是真正想要做到却不容易。每个人对幸福的标准不同,追求方式也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按照大多数人的标准,“幸福”的其中一个概念,就是与家人在一起。

    对于陈凤英那个女人,谢浩然这辈子都不会开口喊她一声“奶奶”。

    上次去家里的时候,已经开口叫过谢伟长“爷爷”。

    他永远不会认谢建国这个大伯,何况联系打残了谢建国的儿子和孙子,还杀了谢定东,彼此之间的仇怨永远不可能化解。

    算下来,谢卫国这个二伯大概是父亲这边唯一能够认下的亲戚。

    态度上的变化,有一部分是因为远在泽州的家人。

    我是修士。

    修炼的巅峰,目标是大乘。

    到了那个阶段,就必须飞升。至于会进入哪一个世界,其实谁也不知道。古书典籍上是这样说的,地球上也从未有大乘境界的修士留下来。

    如果有朝一日有幸飞升,外婆那边的亲人,必须有人照料。

    二伯谢卫国手中有权,再给外婆那边留下足够的财产,两两相护,我无忧矣。

    现在考虑这种事情也许显得多余,也太早。但是谢浩然从来就是未雨绸缪,尤其是在家人的安排方面,他决不允许父母的悲剧再次重演,也绝不允许有觊觎自己家人的目光存在。

    这次苏家村的事情就是这样。无论苏福道还是苏永禄,包括那些蠢蠢欲动的村民,他们目前感受到的恐怖与畏惧才刚刚开始。由法律制裁只是惩罚的第一步。未来,安排好的棋路,会一步一步走下去。

    二伯说的对,我的确应该带着未婚妻们回家。

    看到他眼睛里的目光明显有所变化,谢卫国不由得笑了。他抓住机会,用力拽了一下谢浩然的胳膊:“择日不如撞日。走吧,跟我回家吃饭,然后和你爷爷约下时间,带着你的女朋友过来。小然,家里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

    谢卫国带着谢浩然走进小楼的时候,陈凤英与谢淑彤正好坐在客厅里,旁边还有几个谢浩然不认识的人。

    谢淑彤有些惊讶,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爸,小然……你们怎么……”

    没等女儿把后面的问话说完,谢卫国就抬手指了指天花板:“淑彤,你爷爷在吗?”

    谢淑彤点点头:“在。”

    谢卫国拉住谢浩然的胳膊,尽量不让他与陈凤英有言语碰撞的时候:“淑彤,你陪奶奶坐会儿,我和小然去楼上看看你爷爷。”

    说着,他带着谢浩然上了楼梯。

    陈凤英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眼睛里释放出厌憎的目光,死死盯住进门后就一言不发的邪谢浩然,看着他跟在谢卫国身后走上楼梯,消失在拐角位置。

    这样的气氛很是怪异。坐在陈凤英身旁的一名老妇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大姐,刚才卫国带上楼去的那人是谁?”

    陈凤英上次在青灵集团索要不成,反被谢浩然狠狠收拾了一顿。她对这个孙子充满了憎恨与愤怒。平时在家里连提都不能提,更不要说是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地看着。她很想追上去问问儿子谢卫国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可是家里从来就是丈夫谢伟长说了算。陈凤英是不敢惹的,只能把怒火压在心里。偏偏身边的老妇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猛然转过头,冲着那人啐了一句:“问那么多干什么?关你屁事!”

    老妇一下子怔住了:“这……这个……”

    她叫张涵兰,是陈凤英三弟的媳妇。两家人以前就走动很频繁,只是谢浩然在的时候不多,张涵兰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他是陈凤英口中那个被诅咒过无数遍,就差没有亲手拿刀子把人头割下来的“废物孙子”。

    谢淑彤连忙在旁边打圆场:“舅奶奶,那是我堂弟谢浩然。我叔叔……就是我爸弟弟的孩子。”

    这句话听起来简单,但是在了解谢家情况的张涵兰听来,理解就有些困难。她想了很久,脸上终于露出意外的神情:“你爸爸弟弟的孩子……那不是你们谢家老三……等等,我是说,他不是不回家的吗?”

    陈凤英在旁边听得有些火大,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好发作。毕竟一个是自己的弟媳,一个是自己的孙女。家里来人,有些事情总是不方便说的。她重重“哼”了一声,站起来,一言不发,带着僵硬恼怒的神情,独自朝着里屋走去。

    谢浩然上去了,等会儿还要再下来。陈凤英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他那张脸。在心里,也从不认为那是自己的孙子。

    ……

    楼上,书房。

    谢伟长看着手里的大红请帖,同样觉得很意外。

    “你要结婚了?”

    “怎么新娘这个位置有四个名字,这是怎么回事?”

    “简直胡闹,哪有结婚不去民政局办手续的?简直就是瞎扯淡。”

    “算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你安排好,觉得妥当,也就是了。对了,跟女方家里见过面没有?有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

    基本上是谢伟长在发问,谢浩然回答的时候少,话语也很简短。谢卫国在旁边不好插话,只能苦笑。

    有些话,谢伟长只能是嘴上说说就过去了。他对谢浩然这个孙子没有掌控权,对方也不可能亦步亦趋对自己绝对服从。不过就今天这件事情来说,结婚了还能想到给自己送来一张请帖,谢伟长心里其实很满意,很高兴。

    “今天就别走了。”谢伟长把请帖放在办公桌的侧面:“在家里吃顿饭吧!”

    谢浩然平静地回应道:“不了,我还有事。”

    谢伟长用最直接的方式进行挽留:“你奶奶不会上桌,她吃她的,我们吃我们的。老大家的人也不在,你可以放放心心地吃。上次那种事情,不会再有了。”

    想了想,谢浩然缓缓点头。

    只是一顿饭而已。

    如果谢伟长真能做到让陈凤英不出面,那么……也就只是一顿饭。

    饭菜很简单,没有因为谢浩然在就特意为之。只是数量有些大,秉承了谢伟长在军队里的习惯。五菜一汤,全部都是大盆装盛。

    吃饭的人多,除了几个陈凤英那边临时上门的亲戚,还有谢卫国的两个儿子也来了。

    谢华与谢方此前是没有见过的。他们同样只是听说过谢浩然的名字。感觉有些意外,却没有排斥或者反感之类的神情。

    三十多岁的谢华身材高大,五官与父亲谢卫国极其相似。在军方任职的他年轻有为,肩膀上扛着上校军衔,在装备部某处任职。

    谢方比大哥谢华年轻两岁。他在谢家成员当中属于非常罕见,体型偏胖的那种。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脸上随时保持笑呵呵的状态。走在外面,是一个和善且给人印象不错的中年大叔,谁也不会想到他在外地某市工作的区长,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呆了好几年。

    谢华选择坐在谢浩然旁边的位置。他平时很少说话,冷漠严肃的性格在军队里养成。冷漠强硬的态度即便是面对父亲和老爷子的时候也毫不想让。小楼面积大,房间多,给家里每个孩子都备有一个房间。临开餐前,谢华从房间里出来,两只手上各自拿着一瓶“汾酒”。坐下来,也不言语,拧开瓶盖,将他与谢浩然面前的杯子倒满,然后举杯,认真地说:“小然,我敬你一杯。”

    谢伟长虽说身居高位,家中吃饭的餐具却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高档。很普通的钢化玻璃杯,倒满以后就是二两酒,谢华拿出来的那两瓶汾酒都是六十四度。在喝酒方面他从不偷奸耍滑,满满一杯酒,仰脖一口气干了,嘴上虽然说着客套的“我干了,你随意”,眼睛里却流露出带有几分期盼的目光。

    谢浩然从这位性情直爽的堂哥身上没有感觉到恶意。何况对方这不是恶意敬酒。他笑了笑,端起杯子:“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杯高度白酒喝下去,食道和胃里顿时升腾起一片火辣辣的烈意。

    谢华冷肃的脸上终于绽露出一丝微笑。他拿起谢浩然的碗,添了一大勺土豆炖鸡,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白面馒头递过去,以军人特有的口吻道:“回来家里就别那么客气。来,吃!”

    谢家餐桌上的菜,数量少,但是分量管够。土豆炖鸡、茄子炖豆角、锅包肉、凉拌粉丝,主食是白面馒头,最后一个大汤盆里装着海海满满的小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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