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加持并不是毫无弊端,给你所能承受的力量的极限,但这对肌肉和骨骼是高强度的负荷,而平整的地面就像是催眠曲安眠药。刚一躺下还没看看呐红头蚊子绿头蝇要如何温柔的蹂躏我便陷入了沉沉的水面,确切的说是心里松了口气。没了对明王的需要,他自然就走了。

    嗔是无明,究竟圆满佛。

    无明便是不知意识心之虚幻,嗔怒。暴躁。淫邪都是虚幻的,佛是圆满,不动明王显现愤怒像,使侵扰众生之邪魔畏惧而远离。使众生于修行路上不致动摇善念菩提心,这是守护众生的方式,而非佛真的发火。

    所以在那一刻我饱受苦难,心怀对乐正林的愤恨时并不能招来明王,他看到了,却不会来,直到我以为自己招不来,放弃了愤怒心转而进入临死前的无明之境,他来了。

    别怪佛不救你,放下可得解脱,可真到死的那一刻,希望得救的便是没放下,换言之就是你不想死时佛不来救你。你想死了,佛和菩萨就眼巴巴的跑来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面具人背着我跑下山都没有颠醒,直到休息了一整天才被陈春峰使劲摇了起来。

    听他们把昨夜的事说了一遍,本来还不迷糊的脑子立刻清醒了,我光着屁股从床上跳起,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可能,你们没有晃点我吧?牛哥,你亲自出手居然没抓住乐正林?还受了些轻伤?大爷呀,你对得起我那死去爷爷的苦心栽培么!”

    角落里,牛哥蔫了吧唧的耸搭着脑袋,他面色苍白,右手按着小腹略带疲惫的说:“意外,这是一场意外!”

    “意外?乐正林用了萨满术,我就不信没有任何后遗症,他从我面前消失时已经快恢复成人的模样,你见到的应该是极为疲惫的乐正林吧?然后你被他打伤了,灰溜溜的跑回来告诉我出了意外!要是拿枪拿炮我就不说啥了,毕竟这玩意不是人力能抗衡的,可你这模样不是枪伤吧?”

    “我也不是被乐正林打得......”

    “算了我来说吧。”牛哥吃瘪,陈春峰美滋滋的盘着腿坐在床上,津津有味的用快要掉光的牙磕着瓜子,他笑嘻嘻的说:“我跑去救他时倒是看出来些端倪,老牛死活不说实话便可以确定事实是我猜想的那样,他见到乐正林之后一定双手背负,望着圆圆皎月沉声叹息:哎,本不想杀你,奈何你偏偏出现在我面前,罢了,出手吧。”

    “然后乐正林一定恳求他:牛爷爷,求你给我个机会,我现在身受重伤,您胜之不武呐。这时老牛会说:趁人之危不是终南弟子作风,这样吧,我不用剑,绑起一只手跟你打。老牛敢开条件就一定有胜算,乐正林可不会答应,我猜他会求饶,指不定还磕了俩头:牛爷爷您是高人,就算不用手我也打不过,这样吧,你容我调息片刻。老牛答应了,乐正林暗自调息,估计约他一起散散步,他俩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就会心的漫步在月色之下,然后到了地方开始动手,老牛为了一展大师风范,很自觉的将家传青猊荡魔剑放下,又主动绑了自己的右手,刚装完高人,就看见四周冒出数不尽的鬼影子,一代大师牛精忠终于八十岁老娘绷倒孩儿,装蒜险些被打死。”

    牛哥几次张口可陈春峰越说越利索始终没给他擦嘴的机会,这时说完了,牛哥大叫:“你少在那里胡编乱造,我是学艺不深以至于无法力抗众多鬼物,难道你便是天下无敌不成?”

    陈春峰戳着自己的脸说:“呦呦呦,你还有没有这脸皮了?那青铜剑规规矩矩放在巨石上,剑未出鞘难道是一见面就被人打掉了?还有,人家跳出来将你制服后绑起你的右手再继续打?你解释一下嘛!省的说我臆造,来嘛,解释一下嘛。”

    “逼人太甚呐!”牛哥怒发冲冠将桌子拍得砰砰响,我还以为他又要和陈春峰打架,却没想到径直抓起手边的青铜剑要出门:“贫道去杀了那乐正林,不取他首级,贫道绝不归来!”

    我刚要阻拦,陈春峰就打交道:“呦呦呦,知道乐正林溜了而这里来了高手赶忙要跑啊!你找点贴切的理由呗,咋不说老婆要生你着急回去接生呢!”台介肝扛。

    这次是牛哥托大,他被陈春峰气的连翻白眼快要昏过去,而我听到这句话赶忙问道:“什么高手?五乘来了?对了,我听乐正林的口风说五乘在日本呢!”

    陈春峰正色道:“五乘带着一群喇嘛去日本超度恶鬼,原本镇压满山林脏东西的宝贝被小鬼子带来了杏桥山,昨夜老牛就是被他们暗算了,却也打得乐正林重伤远遁,今早我上山去看了一眼。”陈春峰皱起眉头,十分苦恼的说:“进不去,我连神仙窟的位置都没找到。”

    短短一夜的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事,彭海庭与司徒辰没有性命之虞,但救回来的仅仅是身体,一个被吃了二魂,一个被吞了一魂四魄,而陈春峰从那会讲中文的日本人的口中得来的消息抓司徒辰与彭海庭并不是偶然,他们早就决定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手,因为爷爷留在神仙窟里的阵势必须要与我有关的因果才能解开。

    他们知道妞妞要生产所以赶去市妇幼医院,只可惜乐正林坏了好事,他们想动我父母亲人,可五乘却不允许。

    阴阳寮的阴阳头与五乘那师兄有过交情,便是这层关系才让他们狼狈为奸,对小鬼子来说五乘是盟友而不是首领,所以尊重五乘的意见却敢暗中害乐正林,可五乘的作用便是带着喇嘛在富士山里压着许许多多的恶鬼,他出面阻拦,小鬼子只敢抓司徒辰与彭海庭了,朋友之中最亲近的便是这两个人。

    陈春峰说小鬼子这次带来一本图册--百鬼夜行图。

    表哥家就有一本百鬼夜行图,小时候我都是当成黄色漫画来看的,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那本真是地摊上买的黄色漫画,陈春峰解释说真正的百鬼夜行图是清朝初期日本一个阴阳师所做,那不是画了一百种鬼,而是用可以隐形的朱砂绘了一百张符,封了一百种鬼后订成的宝物。

    制作百鬼夜行图的初衷是日本的鬼怪太多,虽然岛国不大又时不时来点天灾人祸,那地方可是真正的群魔乱舞之地,哪怕走在大街上你都不知道眼前的人流中究竟混杂了多少畜生和妖魔,所以阴阳师做百鬼夜行图以志鬼书妖,详写了那些鬼魅的特征和破解之法,若是有阴阳师要对否某一种鬼怪,可以翻到那页询问图册里的鬼怪同类。

    牙狼能驯服成忠犬,百鬼日常被人抽大嘴巴子后渐渐乖巧,竟然成了为人驱使的奴仆,不过随着末法时代的来临,无论道士和尚亦或阴阳师和牧师或者元素法师都一如不如一日,百鬼还是当初的百鬼,这时候干活有肉吃,成了被侍奉的存在。

    这一次来杏桥山阴阳寮下了血本,取走镇压富士山冤魂的百鬼夜行图,就是为了一探神仙窟究竟,我们遇到的姑获鸟只是其中之一便逼得牛哥与陈春峰不敢硬抗,而今要面对的是整整一百。

    “闲话少说,之所以没等你睡够就叫醒,便是因为火烧眉毛了,现在是晚上辰时,我估计子时一到便是百鬼夜行,是上去自杀还是赶紧开溜你自己决定吧。”满屋子人都望着我,那三十六面具人虽然在院里却紧张的趴在窗户上等消息,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变成了发号施令的存在。

    我深深沉思,陈春峰补了一句:“咱们不知道小鬼子会怎么做,有善心便不许百鬼乱蹿,没善心,估计杏桥村里的人要倒霉了。”

    我有些动容,陈春峰盯着我继续说:“你那两个朋友的魂不会被消化,因为他们入阵还要再出阵,可一旦回了日本就没这份顾虑,你自己考虑吧。”

    这老头怎么光说话不动手呢,没看见我一直给他打眼色么!

    人一定要救,老家也一定要守,可这里有无辜的人呀,摆明了要去凑热闹而不怕死的表哥,还有蹲在角落里从编织袋子中夹毒蛇喂蛇獴的山女,我现在全身酸软无力,可陈春峰应该打晕他俩送走,然后大家再上山想办法不是么!

    “方航,那是我的家,也是我当年葬身的地方,难道我该这时候离开你么?”背对我,妞妞的说。

    表哥耸耸肩膀,瞧准了墙上挂历中的男明星,阴沉沉的说:“ppp,我这把枪打过人,打过道士,打过西藏弱郎,打过盗墓贼,惟独没有打过小鬼子!”

    现在八点整,还有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陈春峰和牛哥宁可死也不愿让人动神仙窟,可我若选择走,在五乘的压力下他们只好跟着当保姆,面具人要寻找屠睢的线索便落在神仙窟上,他们自然希望多两个对神仙窟知根知底的老家伙,山女是不想让我一个人面对危险,表哥则要救朋友也要尽哥哥的本分。

    既然大家都要上去,那就上去吧,其实我想上去也更应该上去,陈春峰说山顶充其量不到二十个人,等他们查出神仙窟的底细后收了百鬼我们便一拥而上,四十多打二十,胜券在握,既能救人,也能逼问秘密。

    昨夜下雨,荡尽了尘埃不说还在空中蒙了一层水汽。

    夜空是素朦朦的一片,一轮满月洒下银白的光芒让整座杏桥山都仿佛铺了一层牛乳,山顶飘着的淡淡雾气与月光交融便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空灵,那种朦朦胧胧近乎虚无的色彩让我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感觉,有种身处迷雾中有好似抓住什么东西的感觉。

    像是有只小爪子在挠,心里痒,便不免拉紧了山女的手,泛着凉意的初春夜风从身后吹过来把她薄薄的衣衫刮得紧贴在后背上,苗条纤细的身子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搂紧。

    今夜的天气很古怪,明明有不小的风却吹不散深蓝夜空中飘着的朵朵乌云,温柔静谧如水的月光与山顶那灰色怪雾散发的诡异阴森的气息混杂起来,竟让我们这些贴着树林边缘上山的人的喘息声都厚重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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