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还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从上次去摸底之后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没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
    没有。每天都是点卯前到黄昏才走。
    奇怪
    自从有闻司的小队长知晓了马钢在范聪院落当中的安排之后就不再将马钢当成了一个莽夫来对待再加上马越也明确是指派了马钢和其对接因此在商议的时候自然也就叫上了马钢。
    马钢坐在一旁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我觉得若是一直没有动静要么就是受到了惊吓
    这不可能!有闻司的小队长皱眉说道我们都很小心在跟踪的过程当中都间隔着相当的距离并且也小心谨慎
    有闻司的人来了之后基本上跟踪监视的工作就是有闻司接手了所以如果说被范聪察觉那么就无疑是这些有闻司的人的责任了。
    马钢摆摆手继续说道: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另外的一个可能就是这家伙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所以就不需要再做什么额外的动作了
    做完了?!有闻司的小队长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这样那么就是说之前他和户曹的书佐接触
    马钢拍了拍手说道:前些时日正值军卒退伍有大量的户籍需办!所以要么就是户籍!此外亦需给这些返乡老卒开出过所!
    有闻司的小队长也是恍然道:马兄所言甚是!必然是关中过所!
    大汉过所因为地域不同也有一些区别。。若是一般的过所这个东西并没有多少的技术含量就像是后世在那个派出所都能开出身份证一样只是一个辅助的证明在封建王朝之中很多时候只是用来限制普通民众无法自由流动而已。
    但是在关中三辅过所就比较繁杂了采用的是特制的竹纸并且特意有加了颜色的墨汁进行编写算得上是大汉之中最为精美的过所当然也更加难以仿冒。最为难办的并不是写过所的字体而是这种比较特殊的纸张
    因此如果说范聪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么之前请户曹的书佐喝酒恐怕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是利用这样的机会进入户曹偷取这种纸张然后仿造过所亦或是户籍。
    相对而言户籍的可能性比较低一些毕竟户籍这个东西就和后世一样, 是要落户的, 一旦落户就要经过里坊验证登记, 显然就不如过所好用就是一个身份证明用来应付一般的检查便是足够了。
    有闻司的小队长有些头疼, 说道:这样一来就有些难办了或许已经是进了三辅关键是当下青龙寺之中多有别地而来士子, 若是混杂其中, 总不能一个个的搜查过去罢?
    马钢也是沉默了片刻, 最后说道:先上报罢这事情还是我们想得慢了些
    在之前潼关间谍事件之后, 也是进行了一次针对潼关的全面的秘密的排查排查的范围覆盖了潼关所有的军官和文官的系统, 对于每一个人, 每一道的公文档案, 每一个可能泄露的环节都检查了数遍, 这项行动表面上是只是持续了十来天就放开通行了, 但是马钢知道实际上暗中一共进行了将近三个月。
    而在这次大筛查当中范聪这个人就被检索了出来
    在后续制定的策略, 便是将范聪这个口子留着。一边展开了隐蔽的监视另外一边则是通过数次微妙的人事调整逐渐剥夺他接触机密文件的可能性, 但是没想到他依旧绕过了阻碍在马钢等人的眼皮子下面完成了行动。
    或许是马钢等人也都是新手, 虽说有战争的经验但是转化成为对应间谍的能力么
    这也不能急, 毕竟这年头谁也不是天生就是邦德转世有眼前的范聪作为磨刀石这一把刀也渐渐的会开出刀刃来。
    消息传到了关中阚泽不禁又揉了揉额头。
    这一段时间来得到关中要进行经文注解聚集而来的士族子弟越来越多也给有闻司上下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而且这种压力还会随着时间而增加等到明年的时候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场面也更加的复杂, 对于有闻司的要求自然也会更高。
    阚泽不止一次的想过这是不是骠骑将军早就谋划好的提前一年就宣布经文注解的事情然后借着这样的机会成立有闻司反过来又促进了有闻司的成长。
    时也势也。
    这就是骠骑之道。
    有时候阚泽也会有些感慨若是论桑梓斐潜不如枣祗论治民斐潜也不如庞统论核算荀攸当排第一等等但是若是论及整体的谋略以及对于未来的布局阚泽认为斐潜当属天下第一。
    阚泽一开始的时候也以为有闻司只不过是绣衣使者的一个别名而已但是这一段时间一来发现还真不是。尤其是在针对这些间谍奸细的事件上有闻司就在渐渐的担负起这个重要的责任来虽说刚开始的时候多少有些稚嫩。
    阚泽沉思了片刻然后提起笔
    第一既然当下过所纸张若是被窃取就容易被仿造那么就要改进。应该建立像是钱庄飞票一般的检索核对制度不光在纸张上进行区别而且要以批号和暗语加大仿造的难度并且形成规范培养专职的秘密检索人员。
    第二建立过所和户籍的相互勾连体系。先从关中三辅入手将户籍和过所进行整理尤其是士子的户籍必须从宗族之中规范出来不再是依靠宗族族谱。
    第三对于过所进行区分临时来长安三辅的应开具临时过所在其上标注日期在关卡之处加派人员核销和处理一些陈旧过所以及开具新的临时过所。持临时过所的可在三月之内重新开具新过所。
    阚泽停下了笔看了看根据这三条形成的表章又沉吟了一下改动了一些可能会产生歧义和含糊的字眼然后再次审核一遍最后重新恭恭敬敬的撰写了一份准备去骠骑府面呈。
    而当下在骠骑府衙之中斐潜正在一边批阅着行文一边谈论着一些青龙寺的相关问题。
    郑玄和司马徽的热情都很高虽然说两个人的年岁都不小了但是对于眼下的这种勘核经文注解的任务还是十分的投入十天当中有八九天都在青龙寺只有一两天是回自家当中休沐整个初期的进程也是逐渐的开展
    在第一届的青龙寺大论当中因为相对来说影响度不是很高当然这个相对是指对于山东区域来说以至于很多各个学派的人员并没有来得及参与其中而这一次自然是不一样了在青龙寺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逐渐的便有一些学派的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卖力的宣扬其自身的学派经意。
    其实有些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宗教
    有人愿意相信并且学习和传承那么这个学派就还有未来如果说没有人学了那么自然就废了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就像是诸子百家。
    庞统翻阅着文档像是聊天一样带着一些随意的口吻说道:前两天有人在青龙寺里面宣扬兼爱非攻尚贤尚同
    荀攸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低着头。
    在下首忙碌的诸葛瑾隐蔽的瞄了一眼同样在一侧打下手的王昶。
    哦?坐在上首的斐潜笑了笑是谁啊?
    卢毓卢子家庞统批阅完了一份行文然后放到一旁。
    主公王昶微微哆嗦了一下连忙上前一步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斐潜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其后续的解释。
    文舒不必紧张斐潜说道此事某也略有耳闻和你关系不大
    一旁的庞统也点了点头之前就有些人在青龙寺之中宣扬此论了只不过卢子家名头大了一些被人利用拿来作为标榜罢了
    平权平均平等其实在每一个朝代每一个的阶段都有人喊。
    上至春秋战国下至后世所谓的皿煮自由。
    在汉代并不是所有的士族子弟都是富得流油出入都是高头大马奴仆成群整体上来说依旧是符合二八定律的顶尖的那部分确实是富裕得钱都不知道往那边花才能体现出其逼格而那些旁支和寒门也有很多是必须像一个农夫一样亲自下田耕作只不过这些旁支寒门不必承担普通农夫的劳役和赋税而已。
    所以说在当下尤其是在这种生产力水准之中像是墨子提倡的那种平等和自由人人平等的思想是完全没有社会基础也是丝毫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是王莽之所以失败的最大原因。
    天时有分东西南北气候不相同。
    地理有分平原山脉水土不相同。
    人物有分贫穷富裕家境不相同。
    在这样的条件在大汉生产力之下然后仅凭几句口号喊几声让什么广大的贫苦民众无产佃户团结起来就可以实现天下平等人人自由了?根本不可能。
    因为喊口号很容易但是落到实处就会发现我家真的有一头牛!
    站在道德高位指责他人从古至今都是容易让人痴迷让人得意的一件事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假用所谓公平或是平权的名头来为其自身谋取私利的基本上都是令人恶心的家伙。
    斐潜沉吟了一会儿某估计这只是个开场
    庞统微微点头。
    一旁的荀攸说道:臣附议。此等之辈明知不可谓而宣之多有不良之心卢子家怕是被他人利用了
    斐潜看了看王昶子舒你不妨去找一趟卢子家既然由他而起当由其解之。
    臣领命。王昶点头应下便是告退准备去找卢毓。
    诸葛瑾微微看了一眼王昶便是重新低下头却听到斐潜又是说了一声对了子瑜有件事情要你去办一下
    另外一边王昶刚过了回廊拐角便是碰见了阚泽两人并没有交谈只是微微点头致意了一下便是相互交错而过。
    王昶出了骠骑将府衙然后找到了卢毓临时的住所之处结果卢毓不在
    在等待的时间当中王昶渐渐的品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虽然斐潜表示说这一件事和王昶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也不算是王昶的责任还宽宏大量的表示让王昶来找卢毓而不是派遣其他人来传递号令但是实际上这一件事就真的和王昶卢毓两人毫无关系么?
    王昶望着天上的浮云心思不由得也跟着云朵飘荡起来。
    别说什么公平了人和人之间本身就有差距。像是王昶和司马懿的年岁相差不多当年在两个人认识时候两人的经学学业也是不相伯仲在学宫大比之中两人也常常是包揽了第一二名将其他的学子抛在了后面。
    司马氏是温县大姓但是并没有什么三公九卿底蕴最大的也不过是一地太守而已并且当时司马防也是辞官在野并没有担任朝堂职位而太原王氏虽说有登过三槐之堂也曾经短暂的执掌过整个大汉的权柄但是随着王允之死太原王氏也迅速衰败甚至王允一系近乎断绝。
    因此不管是从个人能力上还是说从家世上其实两个人都相差不多在骠骑之下的起点也是差不多一样但是这么几年下来王昶发现他和司马懿的差距正在被拉大
    如今司马懿已经身为大理寺卿算得上是九卿之一了。虽然说在骠骑之下并没有所谓三公九卿的等级配置但是大多数人依旧会按照这个职位等级去衡量。而王昶自己现在则是尚书台从事也受到了一些人的羡慕但毕竟不是一个独当一面职位只是从官佐吏。
    要论公平这公平么?
    可是这也很公平。
    王昶忍不住设想若是按照司马懿的风格若是真的卢毓找上门来想要让他和卢毓进行一场类似于前一段时间的辩论抛开这个父辈故交什么的不说就算是有相同的交情的条件下司马懿会答应和卢毓公开的辩论么?
    嗯
    王昶思索了许久叹了一口气。
    司马懿不会答应。
    司马懿顶多会同意在私底下进行学术上的交流但是绝对不会出面在公众场合和卢毓进行辩论倒不是因为司马懿害怕自己的输赢而是司马懿本身就是谨言慎行不会轻易的在其他人面前去清谈阔论。
    王昶不由得想起了当年他和司马懿初见的时候他似乎就是在酒楼上的清论引起了司马懿的注意然后两人才认识的
    王昶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不由得浮现在脑海里那个时候王昶他和司马懿有时候会因为一些经文的理解而相互争吵也会因为对方的进步而不吝送上最诚挚的赞美那一段两个人在出仕之前的生活和学习的时光现在想起来依旧会让王昶觉得很舒服很快乐。
    只不过出仕了之后似乎就有些变化了。
    平日里面沉默寡言若是不问基本上都不会发表意见的司马懿渐渐的走在了王昶的前头而依旧习惯对于一些事情发表评论的王昶却不知不觉当中落到了司马懿的身后。
    其中的差距究竟产生在何处?
    王昶之前也没有注意甚至没有多想可是当下坐在此处等卢毓的时候王昶忽然之间有了一些明悟。
    司马懿的口才差么?显然不是可是只有当需要司马懿展示的时候司马懿才会锋芒毕露就像是之前的五德之论而一旦从台上走下来就几乎见不到司马懿会去参加什么公众的清论或是文会了平日里面可以说是深居简出更不用说像是王昶一样去和卢毓当众在青龙寺之中辩论了。
    而王昶自己相比较之下
    唉王昶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青龙寺那场辩论卢毓的言辞涉及了骠骑将军
    而自己竟然没能警觉!
    为什么自己没能警觉?
    回想这一段时间以来王昶自己的一些论点或者说参加的清论王昶的言行并没有什么问题。就像是方才斐潜和庞统都说王昶没有错。
    可真的就是没错么?
    一件事情便是只有非黑即白?
    是的王昶所说的内容没有错可是他参与这些清论的行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错了就像是卢毓被他人利用变成了推动所谓平等同权的先锋一样王昶之前的一些言论也被有心人利用了
    谨言慎行啊!
    王昶不由得感慨着虽然这个道理他懂而且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可平日里面能称得上是谨言慎行么?他若是没有出仕自然有各种评论的自由可是他既然身为骠骑尚书台从事言行举止就在某种层度上代表了骠骑将军!
    作为这样的职位王昶他还参加了一场认为应该让骠骑将军分利同权的辩论就算他没说错话也是辩赢了但又能如何?
    这种事情
    门外忽然传来了卢毓的声音啊呀小弟来迟累世兄久候
    王昶站了起来走上前去然后和卢毓重新落座。
    世兄卢毓看了看王昶的神色不知
    王昶微微叹息了一声并没有指责卢毓而是说道:你我如今中了奸人之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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