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漆黑一片黎明前这一刻最黑最暗最冷在魏延带着人在大巴山中纵横的时候在关中有一群人也将走上他们的战场。
    历经几年的大规模考试下来如今斐潜治下的考试模式也渐渐成熟起来多少有了一些后世科举的雏形。
    为了今天的考试城中和陵邑都特意提前开放了坊门街道和石桥之处都架设了火把并且增设了巡逻的巡检同时还有不少的兵卒站在望台之上四处张望巡视颇有后世那种一切都特意为了这些参考人员让路的态势。
    这是斐潜特意的安排也是为了彰显出这些人的一种荣耀当然也是一种鞭策。
    在任何年代知识都是弥足珍贵的。
    在汉代或许知识就是书籍上面的文字而在后世知识的表现形式就不仅仅是书籍了比如各种资讯甚至包括网络当中的那些大数据……
    谁占据了足够的知识谁就有能力改变一些事情就像是这些参考的考生是飞蛾扑火自不量力还是凤凰涅槃喜获新生都在这么一天。
    这是决定自身命运的一天。
    客栈之内的院落之中的不管是身世如何不论家境怎样在这么一天都要乖乖的早早的起床然后将自己收拾利落了带好东西出门赶考。
    当然有关系的有权势的决定和选择会比一般的人多那么一些甚至肯定是更宽松一点但是至少当下斐潜定出来的这个考试的制度可以让更多的普通百姓一般寒门都有机会和士族子弟站在一条线上奔跑。
    在街道之中缓缓而行的学子书生或是焦虑不安或是踌躇满志当然也有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亦或是相互致意拱手就像是参加郊游一般的不一而同。
    田豫在此时此刻也出了门带了一个小竹篮子里面除了一些笔墨纸砚外还有两个馍馍一小竹筒的水。
    因为骠骑将军贴出告示来今天是要考一整白天体量考生起得早未必来得及吃早脯便是允许考生带些吃喝……
    在田豫的前面不远处有一些十来岁的士族子弟凑在一处嘻嘻哈哈很是热闹甚至相互看着旁人带着的食物到了后面甚至分了起来一家分一点搞得就像是秋游似的。田豫微微动了动眉毛什么话都没有说。
    或许在这些不愁吃喝的士族子弟心中这一次的考试就跟玩一样不是说这些士族子弟能有多少把握名列前茅而是这些人压根就没把考试当一回事他们还依旧习惯的认为参加考试只是多了一个渠道实在不行还有老爹还有家族今天来考试么也就是一个字『玩』……
    正在慢慢往前走看着众生相的田豫忽然听到一旁有人在叫『哟这不是田贤弟么……怎么看着田贤弟的模样竟也是有几份紧张忐忑?不必如此骠骑将军年年都有恩试今次不中明年再考就是……』
    田豫闻声望去这个一张口就是说田豫考不中的便是前些时日新认识的柳凭。柳氏是河东郡姓贾衢的姐姐就是嫁给了柳氏当年贾衢在穷困之时也得了柳氏的一些照顾所以如今柳氏也算是地方大户因为贾衢的关系柳氏在当下也渐渐的强势了起来。
    只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露出头来所以人也一样家族大了之后便是什么人都会有有些人会觉得有了资源就需要抓住机会更努力的向上而同样的也有人觉得人生的重点就是要有吃有喝有女人玩。
    这柳氏子明显就是后一种人即便是当下要参加考试了也是歪着脖子浑身冒着酒气脂粉气显然昨夜也没好好休息。
    田豫在见了柳氏子一次之后便是没再和这些人套近乎可问题是柳氏子觉得田豫有用啊至少那一手投壶绝技要是能收归自己所用出去吃喝的时候这么一显摆那个玩投壶的不得服?
    因此田豫避之而不及而柳氏子则是惦记上了才有了之前的一幕。说真的柳氏子还真的希望田豫考不上……
    田豫神情淡淡的倒也没有因为柳氏的言语便是有什么波动便是拱了拱手说道:『眼见时辰不早了柳兄怎么尚未动身?』
    听到田豫的疑惑河东柳氏子像是一口气喝了三碗烧酒似的都快飘起来了脸也激动的红红的但却故作一副没什么的样子露出鼻孔说道:『得骠骑将军恩典某可延后入考单院而试不与汝同。』
    河东柳氏子一捋胡须满脸的骄傲就等着看田豫的羡慕嫉妒恨。
    『哦那小弟便行一步了。』田豫对柳氏子的骄傲一点也不在意淡淡回了一句就提着小竹篮子随着众人往前而去了。
    啥?
    就『哦』一声?
    河东柳氏子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看着田豫走远了然后才感觉到了多少有些不爽呸了一声但是好歹顾着自己的架子没骂出口只是脸色不愉了起来琢磨着要是田豫这一次考砸了便是怎么也要找些人收拾一下这个小子……
    没办法有些人就是会觉得他比旁人强旁人就要低声下气的去舔他原因么不是别的而是这些人在更强势的人面前就是这么舔旁人后沟子的所以也就认为这种行为是正常的了。
    没理会柳氏子的田豫顺着众人走出了陵邑过了桥到了长安城西。
    这里原本是一个集市后来长安的商贸越来越大城内市坊简直是寸土寸金不说就连这个城外的集市也拥挤不堪后来为了避免一些水火的问题斐潜便是干脆下令在长安西侧重新建了一个更大的集市专门作为货物转存商队贸易的地方相当于后世的物流转运忠心将这里的商铺商行全数转了过去。
    而这里的集市则是渐渐的改成了考点然后也是因为考试经常在这里举办所以在这里反倒是汇集了一些文房四宝类型的商铺被称之为『文集』另外的那个新的物流中心则是自然被叫做『武市』……
    有了固定的考点之后而不是像是之前那样拥挤在骠骑将军府衙之前的广场前院一方面可以更宽敞容纳更多的考生另外一方面也更加的正规标准化了。
    田豫随着众人缓缓的往前街道两侧的卖那些笔墨纸砚书本字画的商铺早早的便是将灯笼扎在了自家的店幌子边上一边给参加考试的考生照着亮一边给自家打个软广告还派了自家的伙计在店门口伺候着烧了热汤水随取随饮也有长板凳可以坐下休息不收分文就是存粹结一个善缘。
    街道早早的就已经有人打扫干净了现在走在上面见不到一丝的杂物。考场便是在街道的尽头已经搭建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庞大考棚坐北朝南。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院北为正门叫龙门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再北有三间大厅中间为过道考官坐西间面东点名。再北有很多简易多排座位供考生写作。
    在考棚栅栏之前有兵卒正在指挥着学子排队检查学子的过所是否本人。当然现在这个阶段还没有像是后世的那么考场严格对于携带的物品也只是看一眼不是书籍不是带字的也就都给放行了所以通行的速度并不慢片刻之后田豫便是走进了考棚当中。
    不是说这个时间点就没作弊的人而是除了之前知道那个此次必考的策论题目之外还有一道策论题目是要等到今天由骠骑护卫亲自送来的想要作弊都不知道往何处使劲还不如先将那一道早早公布出来的策论打磨好了然后再来这里做第二道的策论题目。
    至于像是后世科举的所谓填空题纯粹考背诵和记忆甚至越考越偏的时候夹带和小抄才会越来越多。
    策论就是议论文怎么抄?
    进入正门后就有略通文墨的小吏检查核对田豫的身份履历核对之后没有了问题就让人引着田豫去了一处空地等着。
    空地上已经有不少考生站着了即便是不用兵卒提醒巡查众人也没有什么高谈阔论的心思等了约有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大部分的考生也进了考场连那个柳氏子也在最后一批进了考棚栅栏之后天色也渐渐的明亮了起来然后庞统就到了。
    等候的考生略微有些躁动他们以为来的会是将军府的书佐之类的亦或是司马懿或是王昶顶多是荀攸没想到是这位……
    等庞统腆着张黑胖脸往台阶上一站左右瞄了瞄考生之中的仅存的一些躁动也立刻没了。
    不得不说庞统这几年做实是做了一些事情而且手中握着重权也不像是当年刚刚进入关中的那个时候似乎那个人都敢嘲笑讥讽一下庞统的丑陋相貌。在任何时候容貌都是加分项目而不是基础分值当岁月飞逝容貌的分值便是越来越少基础的那些才是能不能立着住的重要支撑。
    庞统明显原本就是跟容貌加分凑不到一块的甚至在庞统这里还是减分项。
    庞统站在台阶之上讲了一通不可避免的套话当然也是『先礼后兵』的意思便是宣布考试开场。
    再然后庞统这个大爷进了正厅下属的文吏就开始点名了几名嗓门大的礼官不断的重复着考场的注意事项包括禁止交头接耳禁止抄袭作弊等等的话语然后再领着众人一一入考棚之内就坐。
    田豫跟着小吏到了属于自己的考案坐下抬眼看了看柱子上悬挂的号牌不由得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笑。
    丁丑十四。
    今天刚好是十四丁丑日。
    坐定之后不久便是第一场的策论考试开始了。
    田豫周边不少考生在鼓声敲响了之后便是忙不迭的开始磨墨然后取了纸张笔走龙蛇的写了起来……
    倒不是这些人文思如泉涌而是第一道的策论便是早些时日骠骑将军斐潜公开宣布的题目『论牧制』。这些急急写策论的大多数都是前几天就早早的写好了别管是自己写和还是让人润色的反正是死死的背了下来当下自然就要急急的先将背的默写出来否则等一会儿给忘了不就是连哭的地方都没了?
    田豫倒是平稳只是将发下来的纸张放到了一旁先用镇纸压稳了才取了自己的小竹篮子然后从篮子里取出馍馍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早上起的那么早都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餐本次考试要考一天所以田豫认为吃过早餐再写也不迟。
    馍馍夹了咸菜谈不上多好吃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田豫吃的坦然倒是一旁的考生就不这么看了尤其是坐在田豫周边的也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人脉或是势力的寒门子弟普通学子早脯当然也是没有吃然后自家一边要奋力默写记忆当中的写好的策论一边听着田豫吧唧吧唧咕噜咕噜要是眼镖能杀人往田豫身上戳十几个窟窿那是少的了。
    但是也有人认为田豫这是自暴自弃了这考场之中那个人不是先好好写了几遍的策论背着然赶快趁着记忆深刻默写下来像是田豫这样先上来吃个饱还能记得几分?写完了再吃也不晚啊。
    于是乎嫌弃的嫌弃惋惜的惋惜基本上一个个都是对于田豫微微摇头甚至报以同情的眼光觉得这小子是个憨货进了考场第一件事竟然先是吃……
    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田豫吃饱喝足然后擦了擦手自顾自的开始准备起来。
    沉吟了半响田豫抛弃了原先自己之前写过的那个策论开头而是重新临场又琢磨了一个……
    『夫州牧之有初不得而知之。然州牧之有果盖得而害矣。古圣王尧、舜、禹、汤、文、武皆无州牧其非有故乎?不初无以有其果州牧非圣人所意也。』
    『天地万物皆有生养草木得榛鹿豕得狉。然人不可搏于虎豹不可噬于毛羽不可奔于犬马何以立于世间?善假于物是也。故人必有物有物生有争有争当有断有断则有长。其智而明者所伏之必众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后畏由是乡老而刑生焉。』
    『有乡老生当聚为群。群必有分而争其利。或和或战和则争于野战则兴刀兵。又有其大者集众群之长使之听命安之属民于是便有炎黄之传周王之统。乡野之德大者为乡老统之里胥之后又有县大夫御之县大夫而后有郡郡有诸侯诸侯而后有天子故下之不决而求于上定上失其度下则必乱。』
    『汉之兴天子之政行于郡县不行于国。仅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故有乱生……』
    因为田豫本身也是在这一场动乱当中的亲身经历者所以他写的策论很是顺畅不知不觉当中时间飞快的流逝等田豫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已经是近午了。周边的考生也有陆续交卷离席到了院中喝水吃饭休息因为下午还有另外一个策论。
    『我说……那个田贤弟……』等田豫也交了卷子走出了考棚透个气的时候便是在回廊内碰到了柳氏子『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没背熟不是?』
    柳氏子似笑非笑看着田豫他觉得田豫肯定是考砸了。
    这是柳氏想当然的思维模式在他看来所有人都是和他一样先背熟了一篇再去考场上默写出来背得越是熟练便是越是越早的默写出来而在后面出来的基本上来说都是属于没准备或是记忆里不太行连默写都吃力的人了。
    柳氏子觉得如果说田豫聪明一些现在就应该赶快过来摇着尾巴好好舔一舔自个儿然后自己也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一份的殷勤毕竟狗奴才多得是但是有些特殊才艺的奴才还是不多的。
    可是柳氏没想到田豫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只是微微笑着拱了拱手道了一声歉便是走了……
    这下子彻底就是惹怒了柳氏子在他的心中自己拉下脸来叫唤了田豫两次结果田豫都没有给面子那就是彻底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若不是还身处于考场之中说不得柳氏当场就要发作起来就像是后世那些被售货员售楼小姐卖车小妞少看了几眼冷淡了些便是勃然大怒的人一样顿时沉下了脸暗戳戳的开始准备要给田豫一个颜色看看。
    可是不管柳氏子怎么计划下午的第二场的策论开始了。
    众人归座之后只见几名文吏举着一块用红布遮盖的木牌子分别站在了各处等鼓声一起的时候才几乎同时揭开了盖着题目的红布。
    田豫定睛一看只见到木牌子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肉食者鄙』!
    顿时场内一片哗然!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高高在上的庞统身上……
    这四个字随着祢衡到了长安之后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大街小巷暗搓搓讥笑嘲讽庞统的字眼就像是地下组织对暗号一样只要能说出这四个字的便是会心大笑顿时亲近几分的样子只不过后来被陇右和汉中接连而来的军事情报冲淡了而已。
    没想到今日考试庞统竟然堂而皇之的将这四个字给挂了出来!
    这一下子便是一个极大的难题摆在了这些参考学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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