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汉代人穿越到了后世那么先不说认识不认识各种新鲜的器物单说地名这一块估计有很多地方都会让汉代的人不清楚具体哪里是在哪里了但是唯独从长安出发一路向西的这一条线可以让他一眼就能看到熟悉的天水、陇西再往北到兰州也许会犹豫一下但也很快能从街头字里行间的字样当中识得这是金城。
    然后再往西北进入河西走廊这个汉人目光所及更是熟悉和亲切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皆是汉朝帝王将士眼里的重城地位堪比后世的深圳、雄安是大汉和西域经济文化商贸交流的重要窗口。
    这些地名既有彰显刀光剑影中的武功军威也回荡着大漠孤烟里的声声驼铃。
    敦煌武威酒泉张掖四个地方的名字连起来大概是汉朝征战匈奴那段历史最简短又生动的描述了。
    汉武帝在这方面上还是有些天赋的最懂如何用地名彰显大汉国威。
    于是有了『张国臂掖』的张掖也有了庆祝作战得胜的酒泉。
    还有了『盛大辉煌』之敦煌河西四郡里最年轻的武威设于武帝之后的宣帝年间。寓意也很直白彰显大汉的武功军威。武威的郡治姑臧从胡语翻译而来又让人恍然联想到后世的江南姑苏。
    但是很尴尬的是在当下的大汉这一条本应充满了荣耀和辉煌甚至还有些诗情和画意的线路却暴露了许多的问题……
    因为汉王朝的治国理政上的薄弱以及一些令人愚蠢且无奈的做法在这些大汉将士好不容易攻打下来的区域之中不管是大汉官吏甚至是大汉的皇帝都没有认认真真的去对待去治理去完善反倒是将本国之内的犯事违法之徒强行迁徙到这些地区。
    甚至为了战略上的考虑也是不管不顾的将内地普通百姓强行迁徙到这里导致这些地区之中明面上的和潜在的『犯罪分子』则成为了这些地区主要的人口来源。
    于是乎很自然的叛乱爆发了。
    反复的失去夺回再失去再夺回的过程中大汉这一只伸出去的手鲜血淋漓许多原本的雄心壮志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消磨殆尽了。再加上东汉将国都定在了雒阳更加偏离了这一块区域使得整个大汉的中心转向了经略东方对于西面这里的关注便是越来越少甚至有人建议干脆砍断。
    手臂受伤了为了不再流血便是二话不说直接砍断?
    如今骠骑将军虽然将西域接回了大汉疆土但是这一条联系的线路依旧显得薄弱而这一次贾诩张辽等人发起的军事行动便是针对这个问题。
    一个地区的贪腐往往有一个地区的特性。
    比如矿产多的可能涉及矿产权钱交易的就多金融繁华的因为金融而腐朽官吏也自然就多而在这里河西走廊区域大部分的腐败官吏也同样指向了一个方向往来的商贸……
    毕竟大汉当下并没有像是后世那么方便的摄影录音手段所以很多事情只能是通过口述来了解当时的情况所以一些比如『怎么样都要找出问题来』的哨卡『十辆车却要收二十辆的费用』的税关等等就在不断的滋生然后使得不少官吏的肚子越来越像是孕妇。
    临泾的问题只是一个小点而反应出来的现象却是一条线一个面。
    怎么办?
    挤一个黑头就算是治疗了?
    亦或是表面上清洗一下就可以当是天地清廉了?
    很显然贾诩并不想要这样粗浅的结果做出这么敷衍的处理。
    贾诩准备开刀动手术切除掉河西走廊上所有腐烂的病灶这一把切除腐肉的刀就是张辽缝合的线则是韩过。
    至于贾诩自己么……
    第一刀切下去很顺畅。张辽以一种轻松的姿态攻陷了在武威外围的一个坞堡曾氏的坞堡然后便是向武威郡的深处进发。
    控制一个大城虽然说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示了控制这一片的区域但是在实际情况当中并不是如此。城池周边广阔的土地有各种各样的顽固势力只有清扫了这些势力才能让河西走廊彻底安定下来……
    当然这也是这些羌帅大户们感觉自己有和贾诩张辽甚至是骠骑将军叫板的本钱。当年西羌之乱的战斗当中羌人总是能莫名其妙的出现然后又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与汉军不是完全了解河西走廊也没有彻底清扫这个区域有很大的关系。
    在贾诩之前也有一些人献策说是要关注河西走廊也有人说这一条通道的意义很大既可以保证了帝国中央和边境的连接稳固也可以有商贸往来甚至开发西域。
    所以要加强在河西走廊的驻军清除那些在中间区域老是出现的正规和不正规马贼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
    献策的没有决策权有决策权的觉得没利益有利益的只想着保存现有的利益至于投入产出不成比例的军事行动哈啊一下就可以了当真就没有意思了。因此河西走廊就跟突然消失的许多其他大汉领土一样在一些官吏有意或是无意的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之下就隐匿在了黑雾之中……
    大汉当下黄土高原上还能看见蕨类的植物所以在河西戈壁这里也并不像是后世的那么荒凉甚至可以说这里还是很不错的一个畜牧区。因此在这里的羌人也是很多。
    虽然已经是走了一天的路但是将士们依旧还是很有精神天还没有完全黑的时候就已经搭建好了营地然后准备烹煮晚脯。开疆拓土虽然不是每一个兵卒都能知道其中的意义但是在这样的行动当中获取自己的功勋然后改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条件确是每一个兵卒能真切感受到的东西。
    每一个士卒都摩拳擦掌期待着跟随张辽再打一个振奋人心的胜仗。在这些兵卒的心中还有很多人以为要对付的马贼真的就是马贼……
    在这一块大汉地图从未认真描绘过的边缘区域之中三色旗缓缓飘动。
    很多人以为河西走廊西南面就是山东北面就是大漠所以便是直直一条路但是实际上北面的大漠也并非像是后世那么的荒凉黄沙覆盖的区域也因为植被的原因远远小于后世。
    就像是楼兰在古代还是个繁华都市到了后世就变成了黄沙当中的残骸。
    武威以北大漠之中在这样的地区之中也有很多不知名的绿洲这些绿洲也有可能像是楼兰一样在一次地震当中因为地下河流的改道便是失去了原本的水源以至于枯萎废弃。
    绿洲也有好的差的大的小的。在这些绿洲之中有一处名为哈拿在羌语当中是有表示纯净的意思便是形容此处的绿洲之水纯净无比。
    像这样的绿洲当然只有是大贵人才能居住和享用。
    就像是北宫。
    北宫是北宫伯玉的后人。北宫为姓伯玉是字所以北宫伯玉其实叫做北宫璋。
    现在的北宫也叫做北宫璋。
    在羌人或是胡人的习惯当中有一种习俗就是会将父亲或是爷爷亦或是部落名加到自己的名字里面所以其实北宫的姓名很长就还是简称北宫算了。
    当年韩遂还是叫做韩约的时候上一代的北宫听信了韩约的鬼话嗯或许在当时韩约说的是真话只不过后来韩约变成了韩遂人话就变成了鬼话而已以至于反倒是被韩遂所杀导致实力大损不得不缩回了大漠之中但是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北宫部落又重新恢复了一些元气。
    并且因为这一件事情北宫认定汉人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要相信汉人的一张嘴还不如相信一个鬼……
    北宫也不相信曾大户只不过是因为利益链条的关系所以才多少听一点而已。
    因此在聚会之后北宫派遣出了人手去查勘实际情况。
    查勘的人回来了一名得到了信息的羌人头人走进了北宫的大帐脸上挤出一些谄媚的笑容『北宫贵人……』
    北宫抬起眼瞄了一下问道:『有什么消息?』
    『回禀贵人……』羌人头人说道『我们的人偷偷沿着三色旗的汉人痕迹去查了……现在已经回来了……』
    『哦?这一次汉人来了多少?』北宫问道。
    『大概两三千人罢……』羌人头人说道然后犹豫了一下『因为这两天风大地上痕迹吹走了些不太容易算得清楚……不过应该相差不多上次曾家坞堡里面的人不也是说是这个数目么?』
    北宫微微点头然后沉思着。
    两三千人是一个不大不小但是又显得比较合适的数值。
    虽然说人多力量大但是人多了也就笨重并且对于整体行军的要求也就更高而两三千人又有相对来说不错的打击力量又有充分的灵活性。
    只不过三色旗的汉人该不会真的认为仅凭这两三千人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罢?
    河西走廊油水丰厚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弃即便是骠骑将军亲自带领大军前来……
    呃到时再考虑一下。
    现在仅仅是两三千人的规模这要是都害怕不敢玩了那么将来还怎么服众?
    曾大户虽然有些利用北宫等人的嫌疑但是也很明显在现在这个阶段就放弃自己的这个地盘是不明智的就算是当年汉灵帝时期派遣了十万大军又是如何?
    现在才三千即便是能攻坞堡打部落又能打下几个来?
    北宫觉得现在这个阶段曾大户的『忧虑』明显有一些过于紧张的成分甚至是有些反应过度。当然北宫也没有因为就此就放松了警惕他依旧是让人通知了手下的部落让这些部落都做好准备。有纵深有坞堡有足够的部落人手再加上已经有了足够的警惕北宫相信别说当下张辽来即便是斐潜前来……
    嗯反正就算是斐潜来也不可能短时间解决问题。
    大军一来大不了就躲进山中缩回大漠里然后等大军走了再出来就是了。
    想来想去北宫也没有想到计划当中有什么纰漏的地方他相信胜利最终应该还是自己的说不定过上几天秋风一起寒冬将至的时候张辽便是撑不住自己退兵了呢?
    要比耐心北宫有足够的心理优势。
    这是他的地盘。
    三千人。
    呵呵。
    『不用慌……也不着急反正有比我们更急的人不是么?』北宫微微笑着说道『继续监视别轻举妄动看看这些三色旗的汉人究竟往哪走……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虽然不怕但是也没有必要替姓曾的去挡刀反正现在这个阶段只要三色旗不主动来招惹北宫也不想要直接跳出来……
    但在另外一边曾大户很紧张。
    曾大户的坞堡没了所以只能换一个地方。
    这里是一个军寨当年大汉开始攻略西域的时候建设了不少这样的中途转运的军寨一方面可以储备粮草物资另外一方面也可以防备从大漠当中突袭而出的匈奴人但是后来匈奴人被打败了之后这些军寨就渐渐的被放弃了成为了马贼的巢穴。
    曾大户原名曾晓。
    曾晓的父亲曾福原本也是汉家的官吏而且还是一个好官。
    不折不扣的好官。
    严格说起来还不算是官只能是吏。
    当年曾福被派到了这里的时候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为了河西走廊的安定团结为了普通百姓的农桑耕作几乎是天天都在风沙当中奔波原本一个白面书生结果变成了几乎都跟羌人一个样。
    当年的曾晓也一度以其父亲为自豪为他效仿和学习的榜样直至那一天……
    金城太守殷华染病不治身亡。
    旧太守死了当然会来一个新太守。
    所谓金打的印绶流水的太守不是么……
    新来的金城郡太守陈懿自然有他自己新的领导班子当然有新的下属新的方针新的三把火。而最最紧要的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掌管人事权柄抓住钱粮财货找个人来杀鸡儆猴。
    于是在外奔波劳顿的曾福就在一次临时召开的议事之中被新太守陈懿抓住了。
    原因是曾福迟到。
    但问题是本身议事就是临时召开的而且通知到了曾福的时候也很晚了但是陈懿并不管这些他也不想管这些他只是想要借曾福来敲打其他的官吏而已。
    曾福是老实人他便是摆事实讲道理认真的详细的企图说明自己迟到的情况可是他并不清楚他越是说明越是会被陈懿认为是在狡辩是在挑衅他的权威……
    结果很简单。
    太守的权威岂能亵渎挑衅?
    所以老老实实做事情的曾福死了。
    被活活打死了。
    死在那些平日面都说曾福是个好人的朋友手下仅仅是因为这些『好朋友』为了向新太守表示忠心。
    陈懿很开心因为他觉得统一了思想清洁了队伍。
    金城上下的其他官吏也很开心不用累死累活的还能吃拿卡要一起捞钱。
    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倒塌了顶梁柱的曾家。
    于是乎西羌这里就多了一个马贼头子……
    再往后么陈懿的威信也在某种层度上算是『立』起来了顺利的开始了他的收刮大计然后这些收刮又被层层加码到了普通百姓和羌人身上也最终在西羌叛乱之中被骗到了叛军当中被『立』了起来砍下了脑袋将他的鲜血涂在了叛乱的大旗上。
    因此曾晓也不相信大汉不相信大汉的官吏尤其是大官。他只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这些年打拼下来的属下。
    军寨寨墙之上戒备森严。
    一枝枝火把将寨墙照得通明一个个壮汉手持武器挺立在寨墙之上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漆黑的旷野。
    曾大户回头看了看军寨之中的精壮汉子基本上都是在歇息巡逻的队长察觉到了曾大户的目光便是微微举了举火把致礼了一下。
    曾大户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很多人以为曾大户的命根子是坞堡其实并不是。
    坞堡只是掩护。
    曾大户的真正力量则是手下的这些『马贼』。
    正是有这些马贼所以曾大户才能横跨黑白两道要耍白的有白的要玩黑的有黑的实在不行还有灰不溜的……
    但是这一次的对手是大汉骠骑将军……
    好吧只是骠骑将军的下属。
    只不过即便是骠骑将军的下属依旧不好对付。
    张辽的名号曾大户也是略有耳闻而且张辽的战绩也让曾大户有些担心只不过担心归担心该做的事情依旧是该去做。
    这些年陇右这里装模作样的臭虫老鼠还来的少么?谁又能保证大汉骠骑亦或是大汉骠骑的属下不是新的一窝臭虫老鼠?
    刚开始的时候装模作样一下然后到了时间段便是露出贪婪的嘴脸来?
    就像是临泾的赵县令。
    至少赵县令还讲究些不像是有些东西根本就不讲究。
    『明天……』曾大户看着夜色低声吩咐道『明天就引他们上路!既然要来找死……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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