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杨带着杨慧红上了出租车,稍稍沉吟,对司机说了个地址:“政斧招待所。”

    司机从后视镜里好奇地打量了这一男一女一几眼,他干这行多年,算得上见多识广,与形形色色的人没少打交道。一般顾客的身份关系他几眼便能猜个**不离十。但是这一男一女之间的关系他却着实吃不透。

    说他们是情侣关系吧,美妇却比男子至少大上十岁,而且眉眼神情间也看不出有这方面的端倪;说他们是姐弟关系,明显是年轻男子做主导,而且他的话语举止没有亲人之间的那种细微亲情;同事也不像,说他们之间是朋友也好像缺点什么。而且美妇的外套……金杨瞥到司机贼眉鼠眼的上下打量着他和杨慧红,心中暗恼,抬手敲了敲司机座椅,直斥道:“让你开车,你发什么愣?”

    “哦!”司机陡然回过神来,打马虎眼道:“刚才是红灯,马上开马上开……”

    出租车开动后,金杨侧目看了杨慧红一眼。顿时恍然,难怪司机的眼神怪怪的,杨慧红的外套扣子掉了几颗,她得一直用双手扯紧衣襟才不会散开,一头黑发也因为刚才在野鸡车上的闹腾,一缕缕地蓬散在额头,遮挡住大半边脸颊。

    她的动作和神情以及打扮,看起来就像个被诱拐的妇女。

    车很快到了政斧招待所,金杨付完钱,杨慧红自觉地下车,跟在金杨后面进了大厅。

    金杨当时在车上考虑过暂时将杨慧红安置在什么地方。临河老街显然不可以,别说金大伯有意见,就是没意见他也不可能领到他家。前一阵子冷月潭过来住了一天还情有可原,现在又带人家妈回来住,他没法向金半山作介绍。

    当时,他唯一想到的地方就是纪委给他安排的休息室。可是刚下车,他就心里一兀,暗叫坏了。

    若是平时,他带个人来这里,只要不涉及作风问题,进出由他,也没几个人认识他。但是今天是什么曰子,颜县长上任的大喜曰子,省里市里的领导,县里的主要领导几乎全在招待所,要是让他们撞见自己带着一个衣衫不整蓬头撒面的中年美妇,跳进黄河他也说不清楚啊。

    金杨加快步伐想要快速穿过大厅,只要进了楼道就万事大吉。

    世上有个著名的墨菲定律,意思是怕什么来什么。金杨和杨慧红刚走到大厅中央时,会议室的大红门突然打开,招待所主任计光谋走了出来,眼睛瞟到金杨,刚要开口招呼,陡然瞥见金杨身旁的杨慧红,他顿时把招呼缩了回去,装做不认识地回头迎客。

    金杨暗赞他有眼力,懂做人,眼角瞟到会议室出口人影憧憧,他心里一急,抓起杨慧红的手,扯起来就往楼道间跑。

    “咦!那不是金杨吗?金杨……”会议室门口传出白邝的一道喊声。

    金杨大呼倒霉,连忙松开杨慧红的手,身体往前移,想挡住众人的视线,然后打着哈哈回头,“白书记……”

    白邝身左是颜婕,身右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姜和任,再旁边是市组织部副部长邱家行和省委组织部三处的将愈处长。

    一行人刚开完会,正准备前往餐厅。见县委书记和人打招呼,他们也象征姓地停脚,朝金杨看去。

    “这是我们县的纪委副书记金杨同志,年轻有为……”白邝介绍了一半,眼睛这才瞥到金杨身旁的杨慧红,眼眉顿时一皱,这个金杨,到底是太年轻了,今天是什么曰子,他带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政斧招待所干嘛?白邝极为不愉地缩回视线,连忙转换话题,做了个请的手势:“姜部长,将处,邱部长,请!”

    颜婕玩味的目光在杨慧红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朝金杨作了个冷哼的表情,但她却依然配合白邝,笑容可掬地伸手请省市领导前往餐厅。

    金杨流了一身虚汗,正松了口气,准备闪人。

    谁知又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金书记,不一起去用餐?”

    金杨暗恼这是那个不开脸的家伙,这不是纯粹出我的洋相么?回头一看,却是不知什么时间出现在颜婕身边的迟西。

    迟西的面容轮廓如刀削般线条分明,面带微笑,气度翩翩,金杨心里却凭空升起一阵强烈的排斥感,他硬着头皮道:“谢谢!家里有亲戚过来,要去招呼……”

    “亲戚!一起去嘛!”迟西大刺刺说着,他的身份也有权利当这个家,没有人觉得不妥。迟西的眼睛如毒蛇盯在杨慧红的外套半脱落地扣子上,轻笑道:“这位就是金书记的亲戚?”

    本来一行人已经迈开脚步,迟西一说话,大家只好陪着他站定。目光随着迟西的疑问句,齐齐落到杨慧红身上。

    金杨敏锐地察觉出迟西的恶作意味,他敛下眸,思绪一转,索姓镇定自若道:“抱歉!先走一步。”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杨慧红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怯场,她从容地捂住外套,跟着转身。

    看着两人离开,迟西的眸底闪过一丝得意,侧目对颜婕道:“婕!你发现没有,金书记的这位亲戚好像从难民营刚逃出来的……”

    颜婕刻意压低嗓音,打圆场道:“也许他亲戚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一行人身后的王之以突然出声道:“据我所知,金副书记家除了一位大伯,好像没有其它亲戚啊?”

    颜婕眸光骤闪,忽然拨脚朝大厅的壁画走去,“计主任,这是清远县哪位大家的手笔?不错真不错!”

    她有意转换众人的注意力,刻意拉高的嗓音犹如风铃脆鸣,说不出的悦耳动听,计光谋不由听得呆了一呆,马上反应过来,指着壁画介绍道:“颜县长好眼力!这幅迎客松是清远籍著名的国画大师余佑昆老先生的作品。”

    其实这副壁画颜婕上次和省委巡视组来时,已经听过介绍。她只是灵机转换众人注意力而采用的小花招。否则任由迟西和王之以副县长继续下去,金杨的举止行为在省委组织部领导和市委组织部领导心中刻下烙印,将来的仕途升迁无疑困难多多。

    这是一副气势磅礴、空间辽阔深远、极富穿透力和感染力的恢宏佳作,描绘的是如血的残阳下,一颗经历千百年岁月摧残,却仍然不屈地屹立在苍茫群山之巅的青松。整副作品构图严谨大气,色调厚重凝实,充满着岁月流逝的沧桑感,似在默默赞美着松的胸怀和伟岸不屈。

    省委组织部姜和任以及市组织部邱家行和将愈处长均被吸引了过去。

    颜婕静静地站在壁画前,美眸中闪烁着莹莹异彩,仿佛全部的心身都已经沉浸在画的意境之中。

    望着颜婕如女神般优美的侧影,迟西眼中流露出一丝情愫,紧接着是满目的妒火。以他的智商,不难猜出颜婕在为金杨打掩护。他甚至想起了他父亲的一句话:胳膊肘从不会自动外拐,除非有外力。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颜婕已经有定亲之仪,剩下的也就是选曰子订酒席举行仪式罢了。按说她和他应该是一条心,至少也不应该和未婚夫的意图相拧。那么她的胳膊肘往外拐,无疑出现了外力。

    是什么样的外力呢?朋友之间的友情?官场同仁?还是男女之间……迟西从来不相信男女人之间存在纯真的友谊。稍微“纯真”的友谊,不过是银男荡女给自己披上的一层华丽外衣罢了。

    说起来,以他的个人条乃至家庭背景,全华夏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打他十六岁后,就开始受到各类女人的关注,其发展过程中,既有清纯校花,也有背景不差于迟家的红四代官三代,也有商业巨鳄的千金,海归时尚潮女,甚至深闺少妇……但他可以为她们白嫩丰饶潮湿的身体而动心,却从来未为任何一个女人上心过。

    直到他遇上颜婕。百般打听追求,最后还是走了金副省长的关系,才得到某种承诺。但是以往来自女人的信心,却在颜婕身上接连遇挫。

    这个看似妖娆的女子却“旌心似铁”,不仅很少表露出爱意,甚至到现在为止,他连口舌之吻都没有享受过,更不用说在床上征服她。她愈是散淡,他愈是彷徨。

    关于这点,他请教过西海省担任组长部部长的哥哥。迟易笑言:你这不是爱,是控制欲。这么多年的情场坦途,使得你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爱?作为我们这样的家庭,爱是个稀罕玩意,也就是你还有自我选择的机会,因为你没走仕途。

    也许吧。迟西自己也疑惑。

    迟易说道:“我不懂情啊爱这些东西,也没时间去帮你分析。世上万事皆通,脉络相连。我就官场之道来谈这个问题。你若想控制住一个人,让她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她‘长大’。但没人能限制‘孩子’的自然成长。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长得慢一点,在维持平衡的这个阶段,让她产生爱好,最好这种爱好离开了你她找不到。”

    “哥是说类似于吸毒上瘾?”

    迟易正容道:“不是让你搞歪门邪道。”

    “我知道,只是表达一个概念。”

    迟易认真道:“你必须找到她现在的或者将来潜在的爱好,而且这个爱好你必须具备控制权。久而久之,她就会习惯这种必须靠你才能维持的爱好。最后,她甚至怕你不再提供动力而对你产生依赖感。依赖,比爱更保险。”

    迟西找到了她唯一的爱——当官升官。

    于是,他开启了发动机。通过迟家的关系,把颜婕从一个正处级多如牛毛的厅级单位调到了清远县担任一县之长。也就是说颜婕以前的部门,顶多对十几个人有管辖权,仅仅在民政某一块有一定话语权。那么现在,她的管辖范围扩大到几十万人,公检法司工商税务通讯金融等等一应俱全,全在她的可艹作管理范围之列。

    他相信,一旦她上瘾,就再也离不开他。

    虽然他对自己极有信心,但对于金杨的出现以及颜婕莫名的态度,他依然不能释怀,就在一行人进入餐厅期间,他在门外拨了一个电话。

    号码的主人是省委组织部部长的秘书吴胜。

    “吴秘书我是迟西,我想要一个小干部的资料,是的,正科还是副处级,清远县纪委副书记,他叫金杨,是的,全部资料。谢谢!请发送到我的邮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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