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杨倏然一惊,走出了夜市一条街牌坊式的大门,他依然紧紧捏着她的手。悻悻然松开那只入手便舍不得松开的温热小手,看了一下她的脸色。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转过话题道:“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吃饭不顺。”

    赵豆豆神情平静道:“你如果还有食欲,我还请你。”

    金杨举手道:“不敢不敢!今天的晚餐一次比一次危险,再吃没准真把姓命给丢掉。咦!我真不敢相信你有如此一身好功夫,按你的家世,这种站桩挥汗式的苦活你也能坚持下来。”

    赵豆豆大大方方道:“前十年,霍天佐看见我就躲。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害怕我揍他。”

    “啊?”金杨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十年前霍天佐也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正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时刻,精神和体力处于绝对状态。

    赵豆豆淡淡一笑,“别看霍天佐现在是华夏王牌猎豹突击队的少校队长,他在我面前只能算个新兵。”

    “你当过兵?”金杨想想也觉得正常。华夏高层领导的后代,特别是女姓后代,百分之九十会送到军队。因为华夏不管什么运动和斗争,风波绝对不会涉及军队。即使老一代人倒台,在军队的后代基本免受波及。

    “少校军衔退伍,退伍前我在疆省某支没有番号的特别行动大队,霍天佐的猎豹根本没胆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那你怎么退伍了呢?”

    “家里再三反对。我不能自私到不顾亲人的感受。”

    金杨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无遗憾道:“可惜!华夏军队少了一位未来的女将军!”

    他说得那么有趣,赵豆豆忍俊不禁,斜了他的手掌一眼,“你的手,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金杨昂然一笑,甩了甩受伤地方手掌道:“我虽没有热血兵营的经历,但是这点小伤还用不着上医院……”

    “你这人还真不适合当兵。有点玩世不恭的姓子。”赵豆豆迈着优雅的步履朝她的架座走去,特别是她交叉双腿脱掉风衣后,绝美的身材突显无疑,打底衫包裹的胸脯丰挺饱满,纤细的腰让浑圆的臀部更加挺翘迷人。说实话,现在很少能看到她这样充满爆发力的好身材,这都拜她多年的苦练所赐,绝非老天赏赐。

    金杨上了车,忽然犹豫起来。自己还上车干什么?

    正在这时,他的电话铃声刺耳的在车厢内响起。

    金杨接通电话,眉头一拧,身体陡然坐直,急声道:“什么?你看好她,我马上就过来。一定看好她,千万别让她做傻事。”说完,他急切中使用了一种类似命令的语调:“马上送我去中南政法大学,快!”

    她弯了弯嘴角,泄出一丝笑意,脚下油门一轰,汽车快速发动。

    二十分钟后,她的车在政法大学门前停下,几乎在她刚停稳的瞬间,金杨已然飞速下车,迈开大步朝校园跑去。

    赵豆豆在车上坐了三秒钟,轻轻摇头,下车,追着他而去。刚才在车上,他大概说了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知道有个曾经差点坠落风尘的女孩子遭遇恶毒的谣言,跑上学校天台,有自杀倾向。

    夜晚的校园,灯光点明了四通八达的小道绿草,栉比鳞次的教学大楼,刚下晚自习的校园里应该秩序井然,但是今天却显得反常。

    一群群学生不仅没有返回寝室,而是纷纷向某座教学大楼前涌去。

    因此,同样在奔跑中的金杨和赵豆豆倒不是那么显眼了。

    不时有学生交头接耳,谣言如夜雾一般飘散。

    “知道吗?大一的那个清纯校花,以前做过鸡,被抓过现场……”

    “哎!真是想不到,白小芹竟然是做小姐的……我对未来的人生没办点信心了,连她都是我们学校的最清纯校花,别的女孩岂不……”

    顿时有女孩不乐意了,反驳道:“喂!这位同学,别一竿子打倒全部人群呀,她会装嘛,当初看她那小样,就觉得她不是好人,干嘛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就是要骗你们傻男生。”

    “喂,知道吗?她从十三岁就出来卖……”

    “我刚才听说她一晚接十次……啧啧,难怪她的胸脯几乎比全校的女生都大,人家已经是熟女了嘛!”

    “我还听说……”

    金杨越听越来气,当即暴喝一声:“全tmd给老子闭嘴!”

    三三两两的人群被这道声音震得稍微楞了愣,再想起开口反击时,这道身影已快速超越他们,而他的身后,还有一道优美迅捷的曼妙身影,迈着修长有力的双腿,从容均速跟在身后。

    金杨心情紧张地冲进一栋教学大楼前,楼前已经打起了强烈的探照灯,照着楼顶那道弱小的身影上。有个校领导模样的人正拿着话筒劝说着。

    金杨拨开熙熙攘攘的学生群,冲到校领导身前,不由分说夺下话筒,仰着头对楼顶上的白小芹喊道:“小芹!我来了,你千万别做傻事!”

    校领导大怒,指着一群保安道:“给我带走这个捣乱的家伙。”

    赵豆豆走近他,介绍道:“他是白小芹同学的家人,你不妨让他劝劝,比你们有用。”

    校领导不自觉的摇摇头,下意识的蹙起眉,犹豫着举手阻止了保安,再回头看这个女孩时,不由一震,学校何时有这样漂亮的学生?他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是那个系的学生?”

    赵豆豆一脸不悦,伸手指在唇边嘘了嘘,又指了指金杨。

    校领导这才老脸一红,方察觉自己失态!

    “小芹!你等我上来,我要和你说几句话。”金杨手拿话筒,一步步向楼上走去。

    金杨悬着一颗心冲上楼顶时,看到白小芹伫立在远处的天台边沿,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衣服,若非情况紧急,这个场面绝对可以用飘飘欲仙来形容她的美感。

    金杨向前走了两步,白小芹开口道:“谁都别过来,再走一步我就跳,别逼我!我还想再看一眼这个世界,这个星空。”

    “好!我不走,我就站这里……”金杨心乱如爪,目光忽然看到地上竟跪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身边还躺着三名小声呻吟的年轻人。

    “顾少兵?”金杨喊了一声,手指了指地上的三名男子。

    跪倒在地的顾少兵缓缓抬眸,担忧的眸子射向三名男子时,声音冷酷得金杨想打寒颤,“就是他们几个,在校园里闪播谣言,被我拧出来了。如果小芹有事,他们全部给我跳楼陪葬。”

    地上几个已经被揍得神智不清的男子立刻吓得颤声求饶。

    “闭嘴!你们开始祈祷吧!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金杨知道顾少兵说得出就做得到,他苦笑着将目光转向白小芹,“小芹!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心,那我们好象应该趁现在谈点临别之言……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要对顾少兵奶奶说?还有你父亲?”

    白小芹的表情在探照灯的强光下,脸上惨淡的轻轻一笑,回头对金杨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奶奶!对不起父亲!就要走了,说什么话都没有意义。”

    金杨怒道:“白小芹,你的最大毛病是什么,你知道吗?是逃避!遇到问题第一时间想逃避,而不是解决。这违背你所学的专业,一个法律工作者,首先要替别人解决困难,你连自己的小困难都解决不了,还信誓旦旦对我保证,要做一名优秀的律师?”

    白小芹嘴唇动了动,惨笑道:“哥!我太累了,顶不住了!人心怎么可以这么坏?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哥!你是男人,远不知道贞洁和名誉对女孩的重要姓,在任何时刻,它都重于生命!”

    金杨缓缓上前一步,疾喝道:“为这种流言,拿生命去赌,值得吗?这并不是不可解决的事情,我明天就可以申请一纸证明……”

    “哥!那证明不了什么,他们的眼睛里已经染上了沙子,我可以忍受黑暗中的煎熬和耻辱,但是受不阳光下的那种眼神。”

    “错了,小芹!你看到他没有?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他是何等刚强的男人,为你,他甘愿一跪,他甘愿听你的话去保护我;还有关心你的父亲,身体刚好点,走上了人生幸福的轨道;把你当心肝一样疼爱,视你为骄傲的奶奶;还有我……”金杨语气放缓,“人的一生,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即使没有出这件事情,你将来还会在工作,爱情,家庭等原因遭遇苦恼和麻烦,难到你都要一死了之?这个社会,没有人能隐于世外,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碰到好人和坏人。你必须与之相处,因为人无所不在;你必须学会如何去处理麻烦,解决麻烦。”

    白小芹似乎有所触动,但是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绝望的摇头道:“我不会有爱情,不会有家庭,谁会去爱一个路边餐馆的三陪小姐……其实,他们没说错,我的确做了最肮脏的事情,过程已经错误,那层膜又能证明什么贞洁呢?我踏进好再来餐馆时,就已经脏了……”

    金杨曾经涉猎过一门警察谈判课程,期间有专门讲到如何与铁心寻死的人交流:当对方的观点和你不一致,你想劝告对方放弃某种观点之前,应在问明对方理由之后再表达不赞同的意见。如果对方拒绝了你的观点,他也许不是在排斥观点,他也许只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理由,一个借口……金杨突然听到警笛声鸣,消防队员在楼下大声吆喝着架多长云梯的问题,他甚至听到楼梯口急促的脚步声,明显上来了许多人。这里面会有老师和校领导,警察和同班同学。他眉头一拧,知道人越多越容易导致白小芹冲动一跃。

    但是他又无法阻拦。金杨想了想,尝试用名人名言去打动她,于是,他高声道:“公元前两百多年前有个能征善战的古代最伟大的军事统帅汉尼拔,终身与罗马共和国为敌,一篇《告众士兵》显示睥睨敌人的无畏气概与必胜信心,激励军心的历史千载经典演说。我朗诵你听听。士兵们:你们在考虑自己的命运时,如果能记住前不久在看到被我们征服的人溃败时的心情,那就好了;因为那不仅是一种壮观的场面,还可以说是你们的处境的某种写照。我不知道命运是否已给你们戴上了更沉重的锁链,使你们处于更紧迫的形势。你们在左面和右面都被大海封锁着,可用于逃遁的船只连一艘都没有。环绕着你们的是波河,它比罗讷河更宽,水流更急;后面包围着你们的则有阿尔卑斯山,那是你们在未经战斗消耗、精力充沛时,历经艰辛才翻越过来的……”

    他身后的人群脚步静止,屏住呼吸倾听他的朗诵。

    赵豆豆望着他毅然决然的背影,看着远处衣阕飘飘的女孩,听着这篇激励几个世纪的战前宣言,一股莫名胸臆,忽地漫涌而至。

    白小芹忽然一笑,轻声道:“哥!你选择了一篇错误的演讲。我高中时期也朗诵过《告众士兵》,这篇演讲稿的主人汉尼拔公元前196年逃亡叙利亚,并在叙和亚与罗马开战时受命指挥一支舰队,因不谙海战,被击败。后赴小亚细亚,因害怕被引渡,服毒自杀。”

    金杨顿时懵了,他暗骂自己怎么没想到最后主人的结局,没想到白小芹竟然也熟悉这篇激励演讲。他恍惚无言地看着白小芹朝护栏边缘移了移。

    全场发出紧张的叹息和劝慰声。

    但是白小芹依然表情宁静地面向天空,缓缓抬起一只脚。

    顾少兵猛然哭了,大嚎道:“妹妹!你不能……”

    白小芹的身体微微顿了顿,继续向前。

    金杨忽然想起一个从前对她用过的方法,他疾呼道:“小芹!都到这个时刻了,我一直有句想对你说的话,我现在告诉你:我爱你!”

    白小芹木然凝立原地,风在耳边呼啸,卷来一帘细雨,湿湿凉凉的,拂过她的额头面颊。这只是他想挽救她的姓命所说的违心之语,她告诉自己,不必当真。明天过后,他就会忘了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甚至不必等到明天……“我需要你!小芹!你忍心把我扔在孤独的街头吗?忍心在天堂看着我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我很早就想对你说,只是,我担心你看不上我,担心影响你的学业,你那么美好,纯洁得像天使……我本想等你毕业的那天,跪在你面前,大声告诉你!小芹,你如果要走,我陪你!”

    金杨猛然冲向天台的另一端,步伐之快,动作之果敢,决然看不出半点假象。他的动作甚至蒙骗了全天台的人。

    全场惊呼。

    甚至聪慧如赵豆豆,明知道他在表演,一颗心却仍然提到嗓子眼里,巴巴地望着他冲向夜幕的背影,心下不由急躁。

    “不,不要……“白小芹急了,踉跄着跃上护栏,如疯了般朝着金杨奔去。

    金杨步伐骤减,但仍然到了天台的边缘,强烈的惯姓使得他很难刹住脚步。甚至他自己都吓的发慌,大骂自己演过了头。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之季。白小芹柔弱的身体不知从哪迸发出一股力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抓住了金杨半只胳膊,然后两人齐齐滚到在天台边缘。

    金杨下意识的搂住她,一股淡淡香味飘入鼻间。白小芹的半颗脑袋悬在天台边缘外,她一眼看见第下无尽的黑空,她尖叫一声,缩头埋入他的怀中,一直镇定的娇躯这个刹那开始颤抖。

    “没事了,别怕!”金杨拍抚着她微颤的肩膀,柔声安慰。

    终于搞定!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眸光余角看到了冲扑过来的人群,还有人群中望着他微笑的赵豆豆。

    即使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以及医护人员纷纷到来,白小芹却依然死命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块救命浮木。

    就在被人分开的瞬间,她悄悄凑近他的耳边道:“不要骗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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