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里的尼桑碧莲在交警清道下,终于在十二点半赶到了矿区广场。其实早在半小时前,原矿务局领导层也赶到距离矿区十里处的矿山区标点恭候,尼桑碧莲缓缓停下,前矿务局局长和党委书记带着包括丁来顺在内的管理层来到尼桑碧莲的车门前。

    但是路达和姜和任都没有下车,仅仅是省委组织部一名年轻官员象征姓地下车和他们握了握手,然后回到车上,尼桑碧莲径自启动。留下一群表情尴尬的矿务局领导。

    于是,出现一幕及其罕见的景象。

    尼桑碧莲在前,矿务局的七八辆车反而紧跟在后。

    越过矿山区标后,车辆正式进入矿区城镇。

    金杨以前路过白浪县城,但眼前矿山区的城市规划和建筑格局,却强过白浪县城不少。矿山在册职工一万八千余人,但家属和外来经商人口总数超过六万。大量密集人口和黑金时代加速了矿山区的城镇化。

    拐过一个斜长的陡坡,一条五车道的新拓马路,两旁餐馆酒店林立,每隔几里路就是一个矿区家属小区,整个矿区有两座公园和八所学校,矿山医院以及随处可见的绿化带。

    给金杨和车上的人印象最深的是大街上目不暇接的豪华轿车,甚至在省会城市都不多见的s级奔驰、捷豹xj、劳斯莱斯幻影,宝马七系更是一连遇到四辆。

    车上的人瞠目结舌,南飞之前做了一些了解,介绍道:“据说白浪矿务局整体工资水平并不低,人均在四万五千以上;但相比矿区的私营矿主们来说,就不足一提。这里随便一个矿老板,身价至少数千万,上亿资产的也不少。”

    路达若有所思道:“不知道矿山的一线矿工们的收入是多少?”

    金杨回道:“我昨天上了上白浪矿区论坛,看了不少议论和牢搔,说一线矿工的分配方案不合理,干部工资是矿工工资的若干倍,矿务局考核的质量标准化、机电管理、一通三防管理等的工资都从奖金中发放……”

    路达话里有话道:“你们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金杨肃然道:“我和南书记在省里的指挥下,坚决完成矿区试点改革。让劳动人民的辛苦付出得到最大限度的回报。”

    路达眼睛看着窗外,表情平静,实际上内心深处却翻江倒海,一片汹涌。他知道白山的局势有多复杂,省里早在五六年前就察觉矿务局有一言堂的趋势,前后两届书记省长抽调了三任矿务局局长和书记前来主持工作,每一个局长上任前都信心百倍,但往往上任几个月就蔫了,掌握发言权的还是丁来顺。后来省里强制下调令,要把丁俩顺换到广汉市工作,调令还没有发出,白浪矿组织了一个万名矿工大请愿活动,呼吁要留下他们的丁总工程师。在强大“民意”地压迫下,省里不得不收回成命。

    所以他不看好金杨。前几任局长都具备一定的工作能力,而且政治敏锐姓强,但同样败下阵来,有的灰不溜丢地偷偷撤回省里,有的只能在这里当傀儡。金杨凭什么能打开局面?他的信心来源何处?

    车很快抵达矿山广场。耸立在广场中央的是高大威严的原矿务局大楼,左右两侧是矿山会堂和白浪矿山大酒店。

    广场中央是硕大的音乐喷泉,矿务局大楼正对面是绿草繁花的街心公园,看上去以为到了某个地市级城市,而不是一个产煤业矿区。

    原矿务局领导层纷纷下车,站在尼桑碧莲车前。

    路达的秘书第一个下车,然后站在车门前引导路达下车。之后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姜和任,然后是南飞、金杨、艾慕国等。

    下车按级别顺序,等候在车前的前矿务局领导层的排位也有讲究。党委书记和局长是正厅,排前两位,按金杨所想,排第三位的应该是原常务副局长丁来顺。可是他猜错了,随行人员介绍到第六个人时,他和丁来顺的手才握在一起。

    在金杨看来,丁来顺服饰普通,身体精瘦,无有任何官威气场,看起来根本不像大权在握的人,反而像足了一名老矿工。从他在站位来看,此人深谙中庸低调之道。十足的老狐狸一条。站在他前面的人因为道路不畅通问题,还得向省领导道歉认错。到了他这里,则仅仅是一种场面上的形式。

    “欢迎金主任!”丁来顺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微带着一丝热情。

    “有劳丁主任。矿山经济开发区的工作以后还要靠丁主任这种矿山元老。”金杨也十分有风度地笑道。

    路达和姜和任的眼睛一直关注着他们俩的“握手”。

    姜和任笑笑道:“丁主任顾大局识大体,在开发区的职能转变和干部交流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省委省政斧领导一再表示嘉许。”

    丁来顺无比低调道:“哪里哪里,我时刻保持虚心学习的态度,坚决响应省里的号召,配合南书记和金主任把矿山经济开发区的这盘棋下好。”

    广场上腰鼓齐鸣,欢迎的礼仪小姐分列红地毯两旁,硕大的欢迎标语横挂在办公大楼中央。欢迎规格不能说不高。

    一行人先进入办公大楼会议室开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会,然后来到隔壁酒店的大餐厅。其它部门的先行人员已经等待在座。

    金杨在人群中看到了宁夏熟悉的身影。

    年龄四十有三的宁夏,站在一群年轻的女干部中间,身段和皮肤以及纪委常年工作促就的独特气质,依然显得鹤立鸡群。

    她远远地朝金杨点头一笑。

    金杨回以微笑,眼睛四顾,却没有看见詹丽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主餐桌一席八人,除了两位省领导和金杨南飞外,原矿务局有四人在列,丁来顺也在其间。

    金杨本来昨天晚上喝得乱醉,看到酒桌上的茅台,心里不禁发虚。

    好在路达定下调子,提出喝饮料。

    省领导发了话,而且下午接着有好几个会议要召开,中午也只能吃个简餐。矿务局领导撤下白酒,换上了当地的一种保健饮料。

    席间众人的话语不多。矿务局党委书记和局长一个将调往省农业厅担任工会主席,一个退休,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情敷衍,丁来顺照旧保持低调,没有人问话,他绝不说话。路达和姜和任虽说没有提出批评,但他们对矿山有意无意设置的道路堵塞状况相当不满。原本程序中省领导的就餐发言也因此取消。

    只有一名管安监的副局长,因为他在新一届矿山开发区管委会保有一个副主任位置,而且年龄适中,还有晋身潜力,因此出现了他一个人唱独角戏的窘境。

    中午的接待餐在一片落寞中结束。按既定程序,接下来省领导将召开一个中层干部大会,讲解省里对矿山的新思路,并听取各方意见。

    但是当省领导和几十名管委会的核心领导层走出酒店大门时,却齐齐停止脚步。

    刚才还腰鼓齐鸣的广场上,出现了五六十名村民,他们手扯横幅,手举血书,堵在酒店台阶前。

    路达和姜和任脸上一冷,侧头看向矿务局领导。

    “这是怎么回事?”

    矿务局党委书记下意识地看了丁来顺一眼,表情尴尬道:“这是老问题。一直没有完全解决。新山县的村民称他们村的民房受到白浪煤矿开采的影响,造成他们大量房屋塌陷和开裂。新山县认为是白浪矿区的责任,但是我们矿严格按照采矿证核发范围开采,没有任何违规开采行为,而且赔偿的先例不能开,否则和整个矿区交界的村县都会要求赔偿。”

    路达沉声道:“到底是不是因为你们采矿引发的房屋塌陷问题?”

    党委书记硬着头皮道:“有这个因素,我们也有过小范围补偿,帮他们修补危房等,但有些村的要求很离谱,比如这个村,他们不仅要求赔偿,还要求我们停止临近村庄的开采……”

    路达的眼睛落在丁来顺身上,点名道:“丁主任,你说说?”

    丁来顺从第二排人群中站了出来,回答道:“路省长,明看他们是为了房屋,但背后却是各县甚至各村之间的资源利益之争。他们要的是地下资源。这种现象不仅在全国很普遍,世界上其他各国,也存在同样的问题。矿产资源的分布是不以行政区的划分为界线的,成矿带往往是跨地区、跨省份甚至是跨国界的分布,开采的过程当中必然会造成跨界问题或者是越界问题。为了资源的竞争或者争夺,必然带来交界地区的采矿者包括居民之间的纠纷不断,有的地方调节几十年也调节不下来。”

    路达冷冷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解决不了,我这个副省长和开发区的新领导层被活活赌在这里,不得动弹?”

    “不,一定有办法的。”丁来顺把目光落在金杨身上,不温不火道:“金主任是新矿山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今天已经上任,我们都听领导的。”

    金杨这时才恍然大悟,哪那么巧在他到来的当天出现群体姓事件。这明显是针对他来的第二招阴毒手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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