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重活一次,才能逃离。这是在人们的传说中,对星际联盟重刑监狱——视界的形容。

    没有人想去那里探视,或者说很多人不知道这所监狱的位置在哪里。但它唯一为人所知的是,那里关押着这个宇宙中的,在这些文明的一致认同中的,最危险的囚犯。

    这些危险的囚犯被关押在这里,就等同于他们已经死亡。这所监狱不会有减刑,或者是刑满释放这样的事情。一旦星盟法庭下达批文,将某个罪犯关押到这里,也就是说这个罪犯,将会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视界里。

    因为也没有人可以从这个地方逃离。

    这里的犯人对彼此之间的感情维系并不热衷,毕竟他们没有出去的机会,而他们每个人所犯下的罪,都不是一个社交能力良好的好人会做出来的。但这座监狱也不是那么死气沉沉,因为他们在人前死了,但在这里他们还活着。

    他们需要进食,运动,发泄。会想要找乐子,发脾气,还有无聊的互相攀比。所以这里的气氛不算好,也不算糟。不算好是因为他们都不想跟别人玩什么真心游戏,不算糟是因为这里是监狱,有着监狱的秩序,而这些犯人已经无法再越雷池一步。

    他们会拉帮结派,在允许的范围里释放出他们狂暴的一面;也会在对周围的人腻味后就投奔到别的帮派,回头暗算自己原来的队友。

    在没有新货送来的时候,总是需要找点刺激的事来寻一下开心的。

    反正他们都不是好人。

    但在这监狱的最深处的那个囚室,那里关押着的人没有谁想和他拉关系,也没有谁想去招惹他,就连狱警,都不想接近那个囚室,看到囚室中的那个人。

    那间囚室,是这所监狱中最大的房间。它的周围被特殊材料加厚加固,每间隔十步就设置了一个信号遮断器。在它的周围设置了无数感应装置,只要有人未经许可靠近,墙上的安防系统会把接近的人射杀成一摊碎肉。

    这里关押着的,是宇宙中的至恶之恶。

    曾经那间囚室引起过不少人的兴趣,但他们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管他里面关的是谁,又不能给他们减一秒的刑,还不如想想明天的乐子要到哪里去找。

    所以当警卫押着里面的人走过长廊的时候,不少囚犯还以为又来了新货,在道路两旁的囚室起哄。

    直到放风时间他们也没有被放出来的时候,有人发现最里面的囚室被人打开了。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他们看到的那个“囚犯”,是那个至恶之恶。

    而他要被押送往哪里,瞬间又引发了囚犯们的哗然。

    在这个没有减刑,没有探视的死域,他是第一个被带出囚室的人。

    他是谁?他要去哪里?

    囚犯们看着那缓缓升上监狱顶端的电梯,有光从上面洒落,投映在这里的地面时,那些高墙之上的纹路似乎也被映照出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揭开帷幕。

    上升的电梯很快离开了底下那喧闹的中心,至恶之恶被蒙上眼睛,不知道正在被带往哪个方向。

    两旁的警卫精神高度警戒,他们已经紧绷到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提着手中的武器,向着四周无差别扫射。

    如果他们知道这个至恶之恶其实是在笑着的话,也许他们那根紧绷的弦会立刻崩断。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要把这个家伙带去哪里,只知道这个家伙哪怕动一动头发,他们可能就会死于非命。

    但至恶之恶确实在笑着。

    明亮的光线让过道上的一切都纤毫毕现,这样明亮的地方看上去应该很是温暖,但警卫们每走一步,那打破了寂静的脚步声都像是踩在了冰层之上,让他们听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响声。

    这声音,令他们冷颤不已。

    哪怕这里的温度实际上极为适宜。

    被警卫紧紧包围的至恶之恶,虽然被蒙住了眼睛,他其实能看得到周围的一切。

    从外形看,他一点都不像是罪恶的。

    这个人拥有和地球人极为相似的外貌,他有修长的四肢和一双永远不会睁开的眼睛。他及肩的金棕色头发轻柔在肩膀上摩擦,那柔软的嘴唇看上去就像随身能说出柔情蜜意的话语,可以让人沉溺其中。

    他一点都不像罪恶,他像是从人的梦中走出来的,完美的情人。

    尤其他现在还在微笑着,这样的笑容只会让人心跳不已,当然,只要对面的人不知道他是谁,必定会被这样的笑容俘获。

    他的微笑不是因为他想到了什么罪恶的念头,或者是回忆起了他做过的残忍却又让人充满愉悦的事情。

    他只是因为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他知道这个味道是那人特地留在这些警卫身上的,因为有这味道在,他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些警卫的存在。

    他为这味道沉醉。

    他恨不得立刻就见到那个散发着这股香味的人,立刻,马上,他想在下一个跨步时就让他和那人之间的距离化为零。

    沉重得要好几个人才能抬起来的脚镣,让他前进的每一步都极其艰难,所以他又有些焦虑不已。

    但喜悦大过了焦虑,他知道那人是特地来看他的,仅此一点就足够让他雀跃。

    啊啊,就要见面了。

    还有一百米,五十米……至恶之恶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双眼上的布条被揭走,警卫们在解开他大脚镣的时候,已经飞一般撤出了安全距离。他根本懒得去看那些警卫一眼,只是伸出手慢慢把门打开。

    他终于看到了那人。

    “是你吗?”他在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如果是别人看到这样的他,肯定会怀疑这个人,真的会是宇宙的极恶吗?

    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个他熟悉的,让他胸口为之一紧的微笑。

    “坐吧。”他对至恶之恶伸出手,指了指面前的座位。他脑后那花白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左耳上的耳坠也在闪烁着冰冷的光。

    “你怎么来了?”他激动问道,即使在这个地方被关押许久,他的一口地球通用语依旧字正腔圆。

    “我需要你出狱,帮我办一件事。”那人回答道,当他看着至恶之恶的时候,那双冰蓝色的眼瞳里,不见半分感情。

    至恶之恶看着他,花痴般捧住了自己的双颊,深深吸着气。他那双无法睁开的眼睛,那眼睫也因为他的激动在轻轻颤抖。

    “你更完美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至恶之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抛出了一个并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这样更好,当我杀了你的时候,我大概就能获得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他伸出手想去捉那人的手,那人却将手很快缩了回去。

    他看着至恶之恶,冷道:“告诉我你的答案。”

    “你能把我从这里弄出去?”至恶之恶靠在椅背上,以手环胸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笑了起来:“我既然能来,就能走出去。”

    “你可记得我是谁?”那人笑着问道。

    “我的生命之魂,我必不可少的伟大基石。”他前倾着身体,尽力想往那人身边凑近,“亲手将我送到这里来的,我最不可能忘记的人!”

    说着他忽然动了,就在人眨眼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到了那人身后,双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既然你记得,就最好不要做无用功,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那人倒是一点都不惊慌。

    至恶之恶松开了手,慢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在他的要害处,一丝殷红的血迹正在他的囚服上慢慢晕开。

    “你会给我什么报酬?”他问道。

    那人笑着说:“给你自由,还不够吗?”

    “不够。”至恶之恶也笑了。

    “那事成之后,我会再亲手将你抓捕回来。”那人说道。

    听到那人的话,至恶之恶感觉到一股兴奋至极带来的战栗,他露出几分迷醉的表情,舔了舔嘴唇说道:“成交。”

    那人解开了他的手铐脚镣,低声说:“走吧,跟我一起打出去。”

    “好。”至恶之恶活动了下手脚,他手指一动,一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锐利金属片朝着那人的颈部大动脉割了过去。

    他只见前面那人残影一动,他的腹部上就狠狠挨了一拳,痛得他呕出一口酸水,手上的金属片也掉落在地。

    “哎呀呀,真是毫不留情啊。”擦掉嘴角的呕吐物残留,他张开双臂就扑向了那人。

    这次他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是轻柔环住那人做了个老友式的拥抱,接着驾轻就熟的从他的斗篷底下摸出一把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那人打开了门,慢慢走在前面。当警卫们看着至恶之恶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纷纷作鸟兽散。至恶之恶冷冷啐了一口,拿起匕首哼着小调开始擦拭。

    “elf,不要再用这副地球人的外形了。”走在前面的人毫无畏惧地叫出了至恶之恶的真正名字。

    “好呀,我听你的。”他笑了笑,咬了下自己的手指,一层胶质的东西被他咬了下来。

    枯瘦的,像墨玉一样的骸骨肢体出现在那层皮肤下,囚服之中也有一层胶质物品落了下来,和他的手指一样,露出的脚趾也是骸骨般墨黑的肢体。

    红色的纹样沿着他的双眼在他脸颊上蔓延出花纹,他的耳朵变尖变长,耳鬓的软发也垂了下来,变成透明的像猫胡子一样的触须。

    他是elf,宇宙最可怕的种族——眠族末裔。

    “林,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他森森一笑,低声叫了那人的名字。

    那人回答道:“想听故事了?”

    elf嗯了一声,那人停住了脚步:“好,我讲给你听。”

    等elf和他并肩的时候,他将另一把匕首握在了手中,笑道:“就从我计划怎么来找你开始讲吧。”

    说着,他脚下加速,向着一处掩体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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