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润成想起小时候他听爷爷说过的,这弓家在官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头号人家了。起码有几十代了。闹不好这些东西就是弓学仁祖上的东西,可是放这么多烂箱子在东房底下的圪洞里要干什么?

    官庄秦家的独苗男娃娃秦臭小,因为捣蛋从房顶上跌了下来,说不清道不明得腿肿胀了成了一圪节椽子那么粗,全家人也都集中回到了官庄,可惜真算不上是团聚。这次惊的全家人够呛,因为家里最高位置的爹慌乱的没了主张,闹得全家人都不敢大着气过一天天。眼下,从弓家院子那儿病急乱投医的刨来的土,虽说味道实在不好,难闻的人都轻易靠不过去,可效果还是很好的。当初润成就想过自己小子的这件事,好不好都是他臭小的命。当年这小子刚生出来的时候,就有些不一般,现在看看也是麻烦不断。

    臭小的腿有了些起色,家里人也就大多放下心来。润成哥儿三个心上的压力小了之后,睡在一搭,都忆起小时候一搭住的事来。道聊是肯定的。没用多少工夫,他们就道聊到了弓家的那个圪洞。宝成提起他在部队遇到过的那件事,问二哥,这弓家院里塌出来的圪洞是不是也有些来头。润成觉得这不好说,宝成断见里头兴许有财宝之类的。润成心上好活了之后,又因为弟弟们道聊的很高兴,就说了个他听来的故事。大概是故事里瓦片底下那一个个的元宝勾起了宝成的想法,他一个劲儿的说要是真的多么好。润成叫老三不要想那么多,就算是里头有。也不是秦家的,不知自己的当然不能动了。进成不亏为大学生。见过大世面懂些政策。他给三哥说,这地底下有的东西。要说不上来是谁的,那就是国家的。说什么这叫无主埋藏物。宝成斜着眼看了看老四,说我就看看。不过要真是叫我给逮住,这不就是顶我好几个月工资的吗?润成像是小时候一样在宝成脖颈里拍了一下,说尽是瞎想,睡吧,好好睡个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睡得很沉的润成掀开盖子,看见阳婆爷已经老高了。扭身看看弟弟们的铺位。早就拾掇好了。这群人倒是起得早。到上院问问家人,听说是到五十亩地里去了。润成在院里转了一圈,出了门口,他有些日怪,地里这个时候也没个什么营生。宝成跟进成抓哈老去了,还是套獾去了。都不对,抓哈老用不了这么早出去,而套獾根本就不对时候。他朝着五十亩地看看,没有。干脆到窑顶上的场里看看。那儿高说不定就能看见。可是没用得着走出去几步,大门开着的弓家院子,还有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叫润成想机明了。这两小子在公家院子里呢。进去一看,可不就是。当下他有些着急,他思来想去这个圪洞都不是什么好地处。从年轻时也钻过几个洞。都不是什么好地处啊。家里都是些老婆家,根本帮不上忙。他这个时候要下去。得叫个靠得上的人。

    润成叫来了自己的老丈人,叫他在上头守着。润成下去看看,把两个不省心的弟弟叫回来。当下没有多工夫,就着院里寻来的椽子,架在了圪洞上头,怕不保险,又放下个梯子。润成就这么进去了,他往下走的时候,抬起脑袋看看那堵上头有过影子的墙。也不知道这事跟影子有没有关系。好在影子再没有出现过。到底是什么才能有个影子?润成在自己心里列了一遍,也每个结果。就这么想着,他到了洞里踩住地皮之后,停了一阵才往前走。

    按理说,这个圪洞里常年是捂住的,根本见不到阳婆爷,里头肯定很潮湿,应该是阴凉阴凉的。可是润成用手电照照,里头的土都是干的,看不出潮湿来。这种凉没有湿气。这就日怪了,在统共搁了没多远的隔壁自己家院里,深浅也就是这么个程度,挖个山药蛋的窖吧,里头潮湿的要命,每年到了春上,天气一暖和,山药蛋上头的芽儿长的有时比人还高。这儿怎么就一点都不潮湿?他用手摸摸土墙,手指头上却没沾上一点土。用指甲抠抠,没用,怎么这么硬。仔细用电棒子照着,土上发过来的那种灰白的颜色,叫润成很快就机明了。这是三合土。怎么着,还在地底下打起个土墙来,这是要盖房子吗?正经人家哪儿有在地底下盖房子的,就算是盖了,也不是活人能住的。阴宅才这样,怪不得这弓家最后败了,这就是胡来嘛。

    光看着潮湿不潮湿,也不是润成要下来的原因。他看看也就不再想了,一步步朝前走。润成的方向感挺好,他下来的时候,还稍微注意了一下这个洞的朝向,大概是朝着北去的。走一阵,润成就停住了,照着这个远近,应该都走到后头沟了。这曲曲弯弯的洞里,一个人走起来有些直不起腰来,走的也就费劲儿了。润成觉见这有些像是官庄有很多的那种防空洞和地道,当年用来防鬼子的那种。说不通的是,没人把个地道整治的这么齐整。他往前走了一圪节,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那个洞口,自然也就是没可能从后头沟里出来,带回弟弟。润成有些怨自己,刚听见里头有人声的时候,就赶紧进来,兴许就把他们叫回去了。可是眼下不要说带弟弟回去,影子也没见着他们的。要是一直往前走,就是没个头,要不就是遇上鬼引路了,要不就是自己一直在绕圈。

    这不是一件事。鬼引路这是师父文瘸子书上的说法,官庄的人都叫鬼打墙。当年骑个车子出去迎接大哥的老三不久遇上过吗?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里头本来就是个圈子,人在里头自己走迷糊了。润成两个都不敢肯定,反正总归就是出不去。他下来的着急。当时也认为没有什么要紧的,也就什么都没带。是回去带些用的下来。还是再寻寻再说。兴许这里头也没什么,进来这么长工夫不也什么都没遇上吗?心儿有了主张。脚底下接着走起来。

    很快润成就发现,就算是退回去,也不一定能寻到弓家院里的那个圪洞口子了。也就是说,他叫困住了。本来是叫弟弟回去的,这下自己也出不去了。润成有些慌乱,一下子进来弟兄三个,要是出什么事,家里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沿着墙边边往前走,这实在是不是法子的法子。润成没指望的时候。手上摸到了墙开始有了圪楞。往前看,有拐角了,刚没见过拐角啊,跟刚刚他走的已经不是一条道儿了?看不出来啊,这弓家底下还有正经地处呢。

    这地处,比不上村里堆台梁底下日本人掏出来的那个圪洞。因为官庄所在的这道梁前后就没厚,掏不出那么深的圪洞来,更不要说,像是挽花一样在这里拾掇的很精细。那为什么自己走不出去?他带着这个想法。转过去再一走,看见的东西叫他半天没说话,敢情真有这事!

    宝成跟进成真没有进去这个洞,或者说没往里走。二哥黑夜给说的那个故事。确实叫宝成在炕上想了很长工夫,直到眼皮子沉重的长在一搭他还在想。这几年厂子里的效益不好,兰芳的收入成了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这叫宝成动过再回煤窑的想法。可是这些年矿上的职工那都是有名额限制的。大哥非要给老三介绍工作,宝成却觉得老是用大哥出面。挺没意思的。再说,大哥用人也不白用。这个年代。总是换来换去的,他秦宝成早就看机明了。在个半死不活的厂子里,干个不咸不淡的车间主任,其实没几个钱挣。这叫宝成压力很大,他由不得动了下去看看,弓家那个圪洞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脑子里有个声音说,就怕弓家早就分光吃尽折腾干了。可是还有个声音一直叫宝成还是下去看看。甚至宝成合上眼皮子,在半睡半醒间觉得自己就下到了那个圪洞里。心里一惊,醒过来他实在是再也睡不住了,悄悄叫醒进成,两人看看窑里有人起来做饭,就说了一声到五十亩地里。

    下到圪洞里,没往前走的时候,两人改了主意,思来想去还是等二哥醒来了,三个人一搭去。两人商议一下,还真是到了五十亩地里去了。听进成说,因为臭小的事,本该安置好的夹子都扔在地里还没闹呢,这事本来就是宝成从小最待见做的事,当下两人也没回家,就冲着沟下去,顺着小道儿到了五十亩地里干营生去了。可是这事润成哪儿知道,要是知道他才不来呢。

    等把几个哈老夹子安置好之后,宝成回到家里,一看西房里没人。到窑里一问二哥,家人说寻他们去了。可是三个人没遇着啊,香香说闹不好你二哥走的是大道,你们是从沟里回来的,那就肯定遇不上啊。这倒也是,弟兄两人端起碗吃起饭来,没想见二平师父来了。

    香香一看自己老爹着急忙慌的厉害,问怎么了。他爹说,润成在那边院里,圪洞里,半天没上来了。一听这话,宝成嘴里的饭就咽到了气管里,不由自主一咳嗽,小米子从鼻子眼里喷了出来。他扔下碗,顾不上拾起跌在地上的筷子,几步就从窑里到了下院。因为着急,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该带着什么东西去寻二哥,随手捡起一把?头,想想扔下了,从墙角捡起一圪节用来通火的铁棍,跑走了。进成在后头抓起刚搁在柜子上的电棒子,也要出去。进成媳妇问他又出了什么事,他甩下一句,回来跟你说。

    宝成着急是有理由的,从小大大小小的事,他们弟兄们一搭遇到过不少。因为进成人家很多时候都是在念书,经过的也就少。下到圪洞里这号子事,有几个怕的地处,比如走不出来,饿死受死,或者里头空气不好叫活活憋死。这不是胡说的,不要说这个圪洞都不知道捂住多少工夫了,还是个大圪洞。就算是山药蛋的窖,也能憋住人,活活要了人的命。他也是挖过洞的额,知道其实就是缺氧了,一般不通风的圪洞里,时间长了肯定是集聚了很多人不能吸进去的气体,一旦人吸进去多了,就容易出事。而这也是宝成最着急的,他心说,肯定是二哥看见他们没在,以为他们下到洞里去了。

    到了圪洞跟前,宝成都没来得及顺着梯子下去,一下就跳到了里头。跳下去的一下,他才想起没带手电。正好进成也到了,给他扔了下来。宝成手里斜握着铁棍,护住身子,用手电照着前头往前走。当兵工夫不少,没学到什么,起码是有个好身板,胆子也大起来。其实在部队的时候,没事了他就跟着管辖不赖的那个河西兵学工夫,虽说是半道儿出家,可也是有两下子的。这阵他的架势,叫行家看见了就知道这是在防备。

    一步接着一步往前走,就是没看见二哥。宝成试着关了电棒子,在黑地里看看有没有发出亮光的地处,也没看见。会不会是二哥已经出去了?刚有这个想法,就自己反应过来错了。二平师父就在口子上看着,二哥那么大个活人,能看不见。可是会不会二哥寻到了另外的出口,早就出去了。这样最好,可是钻出去的二哥是不是早该回家了?

    宝成进去寻的时候,润成正转过了墙角,看见了个他狠狠吃了一惊的事。一个四方的空地上,青砖铺满,大大小小的箱子横七竖八摆了一地。润成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遇上跟他给弟弟们讲过的故事里的事了。可是立马就笑话起了自己,哪儿有这么好的运气,至于那个故事,润成问过从那边来的做买卖的熟人,哪儿有的事,有纯粹是瞎编出来的。这世上,还真是有些人,成天吃饱饭没事干,就是编些瞎话东骗骗西耍耍。

    润成看见其中一个箱子开着,盖子都歪倒了一边。他想着就先看看这里头有什么。用电棒子照照,里头是空的,要非说里头有东西,那就是快要一指头厚的尘土。看这样子,很长工夫没有人动过。要集起这么厚的尘土,弓家那个上吊的老汉也不一定来过这儿。润成想起小时候他听爷爷说过的,这弓家在官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头号人家了。起码有几十代了。闹不好这些东西就是弓学仁祖上的东西,可是放这么多烂箱子在东房底下的圪洞里要干什么?接连揭开几个箱子盖,都是什么都没有。润成也懒得再看了,最要紧的事自己这么出去。就算是里头有什么,一来自己也不就是冲着这些来的,再说有了好东西没了命,跟什么都没有是一个道理。润成想着自己是不是往回返的时候,脚在地随意的蹭蹭,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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