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那条上坡的道儿那个去了,怎么能出现两头都是下坡的?还有一个问题,他们走的不一直都是下坡道儿吗?照着常理,朝前下,扭身朝后就是上坡才对啊。这么想纯粹是白费,要是能照常理,他们这会儿早就看见后头跟着的那个排了。

    宝成跟兄弟们从小就在官庄里外耍的熟的很,至于自家院子隔壁的弓家老院子,因为一开始是生产队食堂,离得又近,耍得更是很熟。石条码出来的平地也不是没见过,可是技术上那是没法跟这阵脚底下的这片片比的。石头对缝对到看不到缝儿,真够讲究的。宝成在心里叫娘,大概声音大了,班长正看着前头,心思叫打断了。他回头跟自己的手下说,甭吓谝,正在执行任务尼,注意纪律。

    润成用手摸摸脚底下的石板,跟刚刚叫装车送走的那堵炸烂的墙温度一样,摸的稍微工夫长些就冰手。他缩回手,却感觉到了手上湿哒哒的,像是沾上了什么。借着手电那点光,看到了地上一条什么东西,细殷殷的(当地人对细长条的东西这么来形容),直溜溜像是蛇一样往这边窜了过来,就跟活的一样。宝成一下就弹跳了起来,手里端着洋镐往后靠。宝成叫吓得够呛,班里其他人叫宝成吓得够呛。班长也有些慌乱,还有些恼火。他揪住宝成问闹什么鬼人人?宝成指着地上说有东西窜过来了。

    班长叫人们集中手电的光都照在地上,细看。这是条水流出来的细印儿。顺着这条往来处照,照到了两只绿胶鞋。再往上看,大家一下就明白了。平时看着五大三粗的。偏偏是胆子最小的。从吴川来的那个大个子,愣是在圪蹴着的时候,把一泡尿都挤到了裤裆里。单裤子不比棉裤,是兜不住多少水分的。裤子兜不住的自然顺着腿流到了地上,流了过来。

    大家都有些捂着嘴想笑,搞得这个吴川壮汉脸红的在光线不好的洞里,看着有些发黑。倒不像是关二爷了,像是开封府审案的包老爷。班长瞪了那小子一眼,说才进来就怂了。二十年的大个子算是白长了。

    这么一闹,人们心里好像是宽松些了。班长没有往前走,后头那个排的人通过电话问这边什么情况。班长说就是个烂电话,没用过吗?这么近还要用电话联系。大概是电话里一个劲儿催。班长嘴里像是吐口水一样很容易就出来一长串宝成他们听不大懂的话。叽里咕噜不知道是什么,宝成断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班长放下电话,跟人们说,跟老子走,排长就是个瓜怂,这任务争取的,他怎么不上来。宝成揪揪班长的衣裳,说着地下的石板地像是有个坡度!

    班长听完脚底下一下站住了。前后的人都没有提防他这么一下,走出去几步才停下。班长说你怎么知道。三三凑上来说,这还不容易吗,水往地处流嘛,大个子的骚尿不是从外头往里头流吗,这就说明我们往里头越走,地势就越低。班长有些脸上挂不住,自己怎么看不出来,他问宝成,往里走有坡度怎么了?你跟大个一样,害怕了。害怕了往后靠,额到最前头。宝成叫他这么一激,心说我也不是没见过腌臜东西的,有什么害怕的?他伸手要过了班长手里的手电,半开玩笑半认真说,班长你带领同志们殿后,看我秦宝成同志先搞掉敌人万恶的碉堡。

    宝成就这样到了前头,没走几步就后悔了。回头看看班长脸上说不上来是有还是没有的笑,总感觉自己叫班长给算计了。宝成知道自己是个倒驴不倒架的主儿,到了这个份儿上怎么着也不能叫人笑话。转念一想,自己也是见过多少日怪事的,甚至都算是大难不死了,兴许是个福将也说不定。

    在前头走着的宝成,走的不快,他总是上下左右都照遍了才往出迈步。走着走着往回看了一眼,他愣了一下,跟班长说,咱们能不能稍微休整一下。说着使劲儿跟班长忽眨眼,班长这回反应挺快。战友们开始休整,班长说他要跟宝成商议下接下来的任务怎么完成。到了一边,宝成给班长说,后头的人们已经看不见了,班长你觉出来没有。班长朝来的方向看看,喘气声一下就粗了。他问宝成什么时候发现的。宝成说刚刚,他接着说了更日怪的事。

    刚刚宝成在前头走了几步,准备扭身招呼大家的时候,发现后头没多大工夫之前还有的手电光没有了。不远不近跟在后头的人没了?他再看看那边,黑暗里倒是来了几个亮点,确实发着了绿的。这肯定不是手电的光,就算是手电大电池电不足了,也就是发黄而已。可是话又说回来,军用手电怎么能这么不耐用?这几个发绿的亮点闪了几下也没了。宝成一下子脑子里出现了爷爷活着时给说过的,在沟里乱窜的狼虫虎豹,到了夜里眼就发绿的。狼虫虎豹宝成没见过,半夜老猫的眼他是见过的,真的是带点绿的!

    他压住窜到嗓子眼的心,建议班长安顿大家歇歇。班长有些哆嗦,他拽下宝成背上的电话,刚放在耳朵上像是挨了针扎一样摘了下来。用手电照着在机器上挨个钮转了个遍,大概是没有用,班长重重把电话摔在宝成背上,嘴里说完蛋了。宝成把电话放在耳朵上,听到的刺啦刺啦的声音,根本没有正常的滴滴声。

    这边班长想不出来个主意接下来该干什么,喘着气不说话。那边却一下子炸开锅了,像是凉水珠子掉进热油锅里。那个乱劲儿,班长几步跑了过去宝成紧紧跟在后头。

    原本坐的整整齐齐的战士这阵都挤成一团,端枪的。端家具的,都冲着左手侧的墙。班长过去刚要拽开嗓子问他们惊了,就听着大个子嘴里一个劲儿叨叨。有人看我们呢!宝成要是前十来分钟,肯定还会觉见大个子就是个软蛋怂货。可是他也看见了日怪事,不敢不信了,再说其他的战友也一个个忽点脑袋,同意大个子的说法。

    班长问是不是在左手侧,大家都说是。班长壮着胆子照了照墙,灰白的墙上什么也没有。他回头劈头盖脸骂了人们一顿,脸上好看了不少。宝成心说敢情骂人还有这个用!班长叫副班长清点人数,接着执行任务。不是没有主意吗。有想法了?宝成把背上没用的玩意儿带着的绳子往紧了勒勒,准备一阵跟着。他想想,又把鞋带带紧了紧。

    点了好几遍,副班长还是没有给班长报数。班长刚发泄完的心火又上来了。冲着副班长说了句。这活你都干不了!缺人不?副班长忽摇脑袋说没有。班长说没有那就收拾装备,准备出发。可是副班长还没说完的半截子话叫班长跟全班人都愣住了。副班长说好像还多了。

    班长脑子里一下子没回过神来,话脱口而出,这不是屁话吗?这班里都是群男人,还能下娃娃了不成?副班长感觉到了委屈,让当大头兵的时候,班长就是他的班长了。当时他也敢直接回嘴,只是在嘴里嘟囔。明明就是多了个人嘛。三三嘴快了一回,跟班长说。副班长说真的多了个人。人心越来越不安稳了,班长一边数着,一边往副班长这个位置走,说哪儿嘛?他到了副班长的位置,也数了好几遍,接着悄悄在胳膊上拧了副班长一下,副班长反应过来,说我看错了,这几天眼就是不大好使。可是宝成看得清清楚楚,在他们的右后侧,确实出现了一个影子,从副班长那边看过去,真的像是多了个人。

    班长命令所有枪支上膛,做好随时击发准备,另外他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把三棱刺刀握在了手里。宝成说老兵就是老兵,害怕也就是那么一阵工夫,很快就不怕了。班长在跟前这样,宝成胆子更大了。他要往前头走,班长却一把把他拽了回来,说还往前走呢?你个瓜娃子,脑子抽风了?回,都给额往回转。宝成心说刚刚我还心里赞你呢,敢情还没有五分钟就叫我小瞧你了。

    宝成跟班长在后头,这回换成了副班长在前头带队。走了没多远,宝成一把拽住了班长说,不能往前走了。班长叫这么一拽,耳朵里还没有听将宝成的话,手里的刺刀就断起来了。他扭身刺刀尖儿斜着向上,紧紧护住前胸,另外一只手半抬着护住肚子。宝成看着班长,感叹这动作真利索。他叫班长赶紧下令所有人停下,事又不对了。

    宝成告诉班长,他背着东西时间长了,小腿肚子有些酸,所以感觉道儿平不平很明显。他走了好几步,都发现道儿是朝下的,脚底板总是朝着前头杵出去的感觉。班长照照地面,还是光淡淡的石板地面,连条缝儿都没有。看是看不出来的,用手摸也是凉凉的罢了。班长圪蹴着想想,顺手拽过来一个兵,说解开裤子尿一泡。正好揪过来的是大个子,大个子看看大家的脸色,硬是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没,没了。人们一下子忘了这是什么地处,都噗嗤笑了出来。班长抬起脑袋一看说,没尿你过来干什么,老子要的是有尿的。大个子是个实在人,说你把我揪过来的,也不是我要过来的。班长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敢说话了。

    班长问了一圈都说没有尿,其实不止一个人想尿,可是知道自己没有。班长没法子,只好自己解开裤带,掏出黑乎乎的家伙努了一顿,努出来热乎乎的一小股。班长顾不上系好裤带,叫招呼大家看尿朝着哪边流。人们看着心里都凉了,大个子都在那边开始叨叨上了,越走越低了不是,这还有好?其他的人开始都不说话了,过了一阵副班长跟班长说,不是还有个能跟外头说话的玩意儿吗?班长说我早就试过了,根本不通。要能行我能不随时跟外头联系?副班长说我们多试两回,闹不好刚刚是因为我们进去太远了,我们不是走出来一大截儿了吗?

    嘴里说着,副班长就摘下来话筒,班长过来给调了调。接着里头有了声音,这下班长副班长愣住了,班长一把抢过来话筒,听了一小阵儿,赶紧放下了。他不知道该跟大家说什么,刚刚话筒里出现的不是他们想听见的声音,而是人唱歌的声音。可是那个调子不是刚刚不时兴的样板戏调子,也不是流行起来的外国调调。里头大概是很多的响器在同时响,听上去不难听,可是绕来饶去的调调还是叫人们听出了一声的凉水。

    接着是好大工夫没有人说话,还是班长开了腔。班长给大家说了从开始就遇到的情况,也跟大家说了自己的想法。班长说自己第一得把弟兄们带出去,第二还的把任务完成了。完不成哪一个也不好交代,不过这阵来看,顾不上第二个了,当务之急是怎么把弟兄们带出去。班长提议全班开开会,每个人都出出主意,说不定就有法子了。

    三三叫班长用不着给大家道歉,问题是怎么想着法子出去。三三问宝成,他不是遇到过很多日怪事吗,有没有跟这个差不多的。宝成说自己遇到的,大概也就是能有个开头,后头就说不机明了。不过肯定有一点,没有朝着两头走都是下坡的道理。要是有,那么也必须有条道儿是朝上的,不是前后这两条,就是其他方向上一定有。

    很多同志没有听明白,宝成想着在地上划拉划拉,意思一下。可是想想石板地,也划拉不出个道道来。他想到了班长手里的三棱刺,接过来要下手,又画不出来。记得三三在旁边一把抢过刺刀,三下两下画了出来,问宝成是不是这个意思。宝成说就是

    那条上坡的道儿那个去了,怎么能出现两头都是下坡的?还有一个问题,他们走的不一直都是下坡道儿吗?照着常理,朝前下,扭身朝后就是上坡才对啊。这么想纯粹是白费,要是能照常理,他们这会儿早就看见后头跟着的那个排了。

    宝成脑子里忽的出现了一个念头,所有这些日怪处不都是出现在自己打头走了一圪节以后出现的吗?那是不是回到那个位置,寻到个记号,顺着往回走,就能有法子?对,在那之前,不是大个子还尿过一泡吗?寻到那泡尿不就有法子了吗?

    可是那泡尿还在原来的位置吗?因为有坡度,应该早就流走了,至于印儿闹不好也干了。宝成想到这儿,鼓起来的气儿有没了,感觉浑身软了下来。眼下,也只好先回到他回头看见后头有绿色亮点的地处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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