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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从上头往下看,往下塌的样子看得更机明了。这个原来越大的圪洞,像是活过来一样。它在一圈圈绕着塌,每一圈下来就能大个三五尺的。眼瞅着就塌到了苇子地边上,停住了。

    陈板凳在润成不由得走到了长苇子的那条沟里的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润成扭身看到的是个又肉了好几圈的肉胖子,脸上的各个部件这阵看起来叫人想笑,可是润成没有心思。看来这个外乡人这些工夫买卖做的不赖,吃的油水足的都脸上放光了。陈板凳眯着快要没了的小眼眼,嘴咧开到了腮帮子上,问润成水都下去那么长一圪节了,怎么还没有捞着人呢?

    润成说了遇上的事情,陈板凳大概是有些后怕的说了句,敢情这么厉害,额刚刚还下去摸捞了一阵呢。陈板凳看着润成盯着沟里的苇子地,知道肯定是有什么说道在这边,就伸长脖子也看。脖颈拽长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干脆就问润成,他心说这还真是外行就是看热闹,人家内行才能看出门道来。润成没说话,带着他下到了沟里,指给他看塌下去的圪洞。

    在梁上看的不明显,到了沟里,侧着光一看,就能看出来了。这个圪洞是个圆的,可是在润成爬到当初他们看见那个圆圈跟四方形的地处,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图形。不管润成怎么手搭凉棚看,都是没有。陈板凳也看见了,可是想不机明是为什么。只好跟在润成后头,人家怎么干他也怎么干。

    比照夏天来的时候,苇子叶子落了些。进去也好寻到要看的东西。更不要说这个圪洞并不小,润成跟陈板凳跳到地里很快就寻到了那个地处。润成圪蹴下看圪洞,陈板凳因为叫上回进苇子地时那个蓝瓦瓦的东西吓唬过,这回来也不安生,转着身子到处看。润成顾不上看陈板凳扭着自己已经大瓮一样的腰身到处看的样子,他看见了日怪的地处。

    叫他注意的还有脚底下的土,因为它们不沾鞋底子。润成觉见叫土更合适。这些天陈寨都没有过几个晴天,到处都是湿哒哒的。在沟里的这疙瘩地里肯定更是湿的要命。可是眼下地里甚至还没有夏天他们来的时候湿气大,黑土用手都没法捏在一搭了。陈寨其他地处是干的时候。这儿是湿的,等陈寨都是湿的时,这儿却干了。

    在干干的苇子地里,那个圪洞分外扎眼。站在梁上看这也不是很大。下来才感觉出来不小。润成站在边上心里估摸着。这个圆圪洞的口子怎么着也有个三四丈来宽。脚底下悄悄往圪洞里出溜的土松了,陈板凳一脚就踩空了,半个身子跌进了圪洞里。眼看着就要顺着塌出来的坡坡滚下去了。润成一把给拽住了他的帽子,连着底下的头发都抓在了手里。使劲往上一拽,疼的陈板凳妈呀爹呀一顿叫唤,总算是上来了。陈板凳上来顾不上看自己叫润成拽跌了多少根头发,而是冲着润成叫唤,里头有声音。

    本来润成没多在意。陈板凳跌下去也不是什么日怪事,站在边边上本来就纯属活该。可是从哪儿来的声音。该不会是这个肉胖子脑子叫吓出毛病来了吧。他怎么就没有听见?都懒得搭理陈板凳,这家伙就是个胆小鬼。可是陈板凳拽住心儿还有事要想的润成就不撒手,非要说自己就是听见了声音。润成叫他说说到底是个什么声音,陈板凳脱了帽子,用手顺顺自己叫拽乱的头发,笑笑说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听见了。这种声音说不上是什么样,反正不是什么好听的声音,叫人听的有些心儿发毛。润成说你叫吓出毛病来了,没抽空寻个好医院看看,再不行就寻个先生给你排置一下。这话陈板凳听的懂,他用手指着天说,要是说假话就叫雷劈了他。

    天上不算晴天,可是也不是个下雨的天。再说到了秋里,哪儿还有什么雷。可是偏偏就是在陈板凳发赌咒的时候,天上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却没有看见打闪。就这么没有眨眼时间长的响声,吓得陈板凳一下子圪蹴在润成后头,着急了说怎么说真话也要雷劈我?润成看看天,笑话他是不是以前做过赖事,老天爷今儿才来寻他的晦气。陈板凳一脸正经说自己可是个正经买卖人,对得起良心。润成说你着什么急,不是心儿有鬼吧。

    说着这些闲话,圪洞里的土往下出溜的更厉害了。两人高的苇子随着地塌下去,呼呼摇摇。像是有什么在底下掏空了土一样,这叫润成想起了小时候逮过的蛤老。他跟陈板凳没有等着塌过来,就早早爬到了半坡上。从上头往下看,往下塌的样子看得更机明了。这个原来越大的圪洞,像是活过来一样。它在一圈圈绕着塌,每一圈下来就能大个三五尺的。眼瞅着就塌到了苇子地边上,停住了。

    整个苇子地都向下塌了有好几尺,可是不同的地处深浅是不一样的。从边上往里走,越往里越深。中间的地处都有好几丈深了,看起来这个塌下去的格局像是个卖醋老汉用的醋溜子。

    塌停住没多大工夫,润成看着觉得什么还都没看出来的时候,那个最深的地处的苇子,从根根开始,慢慢往土里钻。很快两人多高的苇子就全都钻进去了,一层接着一层。像是人吃饭,往这个嘴里喂进去很多的苇子也不见满。两人圪蹴在半坡上,看着一个大地里的苇子从自己长着的地里叫拽出来,顺着一个方向根根朝前,都喂到了这张圆形的嘴里。虽说不是往进吃什么就是苇子而已,可是把坡上的两人看的脑袋上都是出的满满的水。

    这张嘴吃进去了那么多,到最后苇子没有了。整个地里就像是秋里人们翻过的山药蛋地一样。一个草棍棍都没剩下的地,中间陷得那么深。润成看看下巴落下来合不上的陈板凳,说没见过吧。陈板凳说没有。他听出来这话好像是里头还有话,就反问润成,你见过?润成笑笑说我也没有,咱两人可算是长见识了。以前我还以为自己看看师父给留下的书,大概也能顶半个先生,替人们排置些小事小情还是能行的。可是想想,每回遇上的都是我没有什么法子的。倒是还算运气好。最后都没什么太严重的事。

    陈板凳听到了那个字每,就问润成还遇到什么事过。润成说有空给你说,你看道儿上来了个小娃娃。大概是陈寨的,不知道是不是村里又有什么事了。

    来的娃娃润成认得,夏天来陈寨做营生的时候,每天都有几个小娃娃围着看。来的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小娃娃迈着两条小短腿。跑的鼻涕都耷拉下来了,就用袖子口擦一下。到了梁上,冲着底下的润成说,赶紧回村里吧。

    从那条梁上到陈寨村子中间的大槐树底下,还是有很大一圪节的。刚刚出来的时候,润成是心里有心思走着的,也就不觉得有多么远。这阵往回跑,才知道其实自己走出来很长一圪节。心里着急起来。再加上是稍微有些上坡,跑的润成是上汽不接下气。回身看陈板凳。身上到处都是肉,跑的都快要跌倒了。幸亏跟前还有个娃娃扶着他,要不就跌倒了。润成叫他们慢些跑,他先走了。远远看见了大槐树底下围着的人,润成心说又出事了。

    脚脖子酸的不成样子了,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润成总算是回到了大槐树底下。挤进人围成的圈圈里,润成看到的是个一点水也没有的泥底子的圪洞。就是那个工人们抽来一夜都抽不干的小水圪洞,就是那个吸住了村长,还有棍棍跟绳子的水眼子不见了。圪洞里就是烂泥一片,什么也没有了。

    怎么抽都抽不完的水,一下子就没有了。润城扭身问跟前的人什么时候水没有了的,没有一个人能答上来。润成想想,也对,因为抽水的营生都已经停了下来,水还能闲着没事,圪蹴在水潭子跟前看它,更不要说人们都知道这不是个好地处,刚刚吃掉了两个人。后头气喘的舌头都快伸出来的陈板凳,叫人家娃娃扶着也回来了。他也是上气不接下去,结巴着问润成,这水不是抽不干吗,怎么就没有了?润成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在跟前,怎么能知道。

    眼下沟里的苇子,塌到了圪洞里,又叫吸了进去,没搞机明。这还不说,陈寨的水潭子吃掉了两个人以后,也消失得连根毛都没有剩下。润成想不通,圪蹴在地上。跟前的人跟着他不出声站了一顿以后,觉见也没什么意思,就都回去了。人嘛就是这样,反正死的都不是自家人,管不了那么多。陈板凳挑一疙瘩干石头坐在上头,掏出来自己的烟。自己叼在嘴里,想想又给润成一根。润成看了一眼,也说不出来那阵是怎么了,还就是想试试烟是个什么味道。点着以后,一口就吸到了气管里,咳嗽了半天。陈板凳笑话他,叫他慢慢吸,跟着人的吸气出气的快慢走。第二口好些了,不过脑袋有些疼。也不知道是叫烟熏的,还是遇到的日怪事,他想不通才疼。

    从来村的道儿上来的一男一女,连走带跑。没一阵工夫到了跟前,看着那个没了水的大水潭子,不出声。润成知道,就怕是不出声才是正儿八经的难受呢。他站起来想跟村长的小子说几句,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接着把剩下的烟屁股吃完拉倒。

    村长家里一下子就没了两个人,白事务准备办的挺大。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埋,人都没有寻到。大概就是埋上些活着时用过的东西吧,谁知道呢。本来是要请润成给再选个日子的,润成没心思,叫他们去寻白五。他自己拾掇好了自己的东西,跟陈板凳出了陈寨。在道儿上,润成给陈板凳说,遇上了很多事,都是有个头没个尾。到最后,没高没低就没事了。说到底就是日怪了一场罢了。陈板凳推着他的洋车子,说这么说也不太对。实际上,但凡是个事,有开头就有完结。不过有些时候,完结的后果不是额们愿意看见的。要不就是人家早就有了后果,就是我们没看见罢了。

    这些话说的有些道理,润成说陈板凳还是很有见识的,看来天天走村窜巷不白闹啊。陈板凳也说是,这些年在外头走的地处多,见到的也就多,什么人什么事只要见多了,多少总能琢磨出些道道来。只要不是个憨子,脑子有问题,就总能活的越来越机明。说时候,陈寨有事的时候,他都没空跟陈板凳好好道聊。这阵不管陈寨的事算完还是不算完,都能好好道聊一下了。

    聊着聊着,两人就聊到了当初那个神神叨叨出现在陈寨的憨子身上。照着村长说的,这人,来的时候没人知道。陈寨人张罗着把人埋了以后,这人就不见了。也就是说,是个没开始也没完结的人。陈板凳走着走着站住问润成,该不会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们听见的其实就是村长哄额们的吧。

    润成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可是村长跟他的孙子都一道填进了那个眼子里,没法问他了呀。要是当初他能编出一套来日哄人,再问又有什么用。润成想兴许村里的其他人应该知道,他扭身叫着陈板凳往陈寨走。

    进了陈寨之后,发现原先还跟他挺客气的人们,见了他们都躲开了。不光大人都专门扭过身去,就连跟润成很熟的小娃娃们都叫大人给叫回去了。更厉害的是,家家都回家关上了大门。话都不说一句了,还能指望问出来什么?夏天来陈寨的时候,润成这个被人们叫成是小木匠的后生,人人见了他都很客气,这阵怎么这样?真叫人以为走错地方了。可这明明就是他才刚刚才走出去没多远的陈寨啊。

    到了最东头,就是那个什么老郭家。润成想着过去看看,还好大门是开着的。可是进去以后他才知道,里头根本就没有人。看样子还是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的。陈板凳说,我们当初忘了问,这郭家人最后怎么样了。润成回忆起,夏天的时候他也没见着什么老郭啊。会不会是当初根本就没有老郭家这回事,要不就是老郭早就从陈寨搬走了。陈板凳说一般人要是还准备回来,就会锁好门。可要是不准备回来了,开着也就开着了。

    兴许,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假的。不光是沉井这件事,就是村长说的,什么老郭都是假的。闹不好还不是他村长一个人在日哄人,而是整个陈寨人都在日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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