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徒没有跑。
    站在105号基地的训练场上他默默的看着周围毫无生气的环境沉默了很长时间。
    炮火已经完全消失。
    剑光同样彻底收敛。
    基地里像是往常一样亮着灯光但这片足以容纳三万多人训练以及生活的区域地表之上此时只有李天澜和李狂徒两个人。
    李天澜静静的站在李狂徒身后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刻他突然想要说点什么也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可问题是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随意抹在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上白色的衬衫和长裤沾染了大片的鲜血和灰尘颜色显得无比怪异两人现在的形象都极为狼狈。
    李天澜身上的衬衫已经被剑气撕裂成了无数的布条随着风飘荡着跟乞丐装一样。
    李狂徒更惨鞋子已经没了上衣更是完全破碎所谓的长裤已经变成了裤腿长短不一的短裤他浑身上下都是被剑气割裂的伤口头发凌乱大片的区域露出了带着血的头皮。
    实力相差不大的生死之战又有强大的火力干预哪有那么容易保持所谓的风度?
    这东西根本不重要。
    生死之战生死最重。
    李天澜低头看着自己如同乞丐装的衬衫呼吸顿了顿。
    他这一身装束原本都是属于李东城的。
    除了那个虚幻的故事那副李天澜不打算要的画这身衣服似乎是唯一可以证明另一片时空真实存在的东西了。
    他突然笑了笑带着血的手掌下意识的在口袋里摸索了下。
    可惜没有烟。
    “找这个么?”
    李狂徒转过身来随手将手里的烟盒朝着李天澜丢了过来。
    他自己手里捏着烟弹指燃火看着手中被鲜血染红的香烟深深的近乎贪婪的吸了一口。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接过烟盒打开也点了一根。
    香烟的品牌叫中洲。
    硬盒特供的那种味道醇厚。
    李天澜抽着烟沉默着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了。
    李狂徒干脆坐在了训练场上他抽烟的速度很快一根香烟燃尽的时候他朝着李天澜招招手。
    李天澜挑了挑眉将烟盒扔了过去。
    李狂徒毫不犹豫的点燃了第二根。
    他依旧是大口抽着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烟雾随着他的呼吸进入喉咙他被呛的大声咳嗽起来。
    李天澜静静看着。
    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和感慨也没有愤怒和仇恨甚至连杀意都淡了。
    “我真的没想到”
    李狂徒咳嗽着开口:“不不应该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今晚这一切我真的”
    他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愈发混乱:“乱七八糟的简直是”
    李天澜大致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却懒得安慰他什么也没这个必要。
    “所以”
    李狂徒表达了好几次都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只能无奈放弃他看着李天澜:“所以现在能告诉我答案了么?”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眼神里却跳跃着火焰:“到底为什么?”
    李狂徒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在今晚之前他和李天澜才见过面在北疆。
    那时的李天澜对他的态度是无视或者是别的最起码是对他没有杀意的。
    这次的见面还没过一天李天澜就突然杀了过来。
    李天澜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而且还杀意如此坚决。
    今晚的一切闹到这种程度事实上已经不太好收场了。
    虽然不至于说无法挽回但李天澜今晚的坚决态度必然会引起议会的反弹。
    换句话说李天澜已经不好收手了。
    李狂徒看的很清楚今晚之后如果自己没死东皇宫绝对要面临巨大的麻烦而今晚之后自己如果死了东皇宫同样也会面临巨大的麻烦。
    这两种麻烦说不上谁轻谁重但绝对都是不好处理的那种。
    他相信李天澜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可李天澜却还是出手了而且还是一副全力以赴的姿态。
    两人一路的追击贯穿了数十公里的森林逼迫的105号基地人去楼空这所发生的任何事情李天澜都必须要给议会一个明确的交代。
    东皇宫会付出代价。
    而这样的代价李天澜现在真的付得起么?
    “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李狂徒夹着烟声音平淡而压抑。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李天澜像是一条疯狗一样追着他不死不休?
    不弄清楚这个问题李狂徒觉得自己就算死都不会瞑目。
    “没有理由。”
    李天澜淡淡道:“我说过我累了。”
    累了。
    他厌倦了和李狂徒的纠缠也没什么耐心再去处理他和李狂徒的争端。
    新集团确立了地位李天澜在议会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接下来要以上位者的姿态去压制李狂徒的发展形成什么狗屁的平衡一点点的试探博弈打压动用各种资源从不同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最终让李狂徒无路可走
    何必呢?
    这样的折腾实在是太过麻烦真一路折腾下去至少还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真的好累。
    他
    现在就可以让李狂徒无路可走又何必要在等几年?
    “累了”
    李狂徒自语了一句再次笑了起来:“你一句累了就要拿我的命来缓解你的心态这公平么?”
    “与公平无关。”
    李天澜声音平静:“你杀我或者我杀你这样的关系是当初你决定的怨不得谁。
    本来我还打算跟你好好玩玩但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议会需要你来制衡我但是现在的黑暗世界谁有资格能制衡我?
    起码你还不配。”
    李狂徒没有愤怒。
    他点燃了第三支香烟想了想道:“说实话我有点不甘心过去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你当时你刚刚入世在我眼里不过是个蝼蚁而已给你时间让你成长起来可以说是我犯过的最大的错误。
    不过我一直觉得错误是可以弥补的哪怕是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
    我是黑暗世界境界最高的人站在我这个高度我甚至还可以看到今后的道路那是你还没有见过的风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天澜没说话。
    李狂徒眯起眼睛:“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如果我修的是武道的话这个年纪即便我的实力状态暂时不会下降想要更进一步也千难万难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王天纵。
    但我的实力来自于精神力量啊这种力量没有太多的肉体限制只关乎我的意志。
    等我伤势痊愈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更进一步到时候你是没有机会的我也有了弥补错误的能力”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最终摇摇头:“可惜了。”
    李天澜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李狂徒的话无疑是自我安慰又或者是暗示什么但李天澜根本懒得思考。
    他刚刚入世的时候在李狂徒眼中确实是个蝼蚁但绝对不是可以随便就弄死的蝼蚁李狂徒当时没杀他也不是因为所谓的仁慈或者别的什么。
    轮回宫的存在才是李狂徒放任他成长的原因。
    轮回宫一直站在他身后尤其是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甚至比东城家族的态度还要坚决那个时候李狂徒如果弄死李天澜的话轮回宫主绝对会跟李狂徒拼命。
    以当时的轮回宫整体实力而言不说灭了天都炼狱但跟天都炼狱同归于尽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不是忌惮这一点的话以李狂徒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允许他活着?
    就像是另一片时空他入世不久就要利用王月瞳进入北海王氏一样。
    两个时空李狂徒不杀他从来都不是因为所谓的仁慈。
    而是忌惮。
    在这片时空里他忌惮的是轮回宫。
    而另一片时空中他忌惮的是北海王氏。
    不过这些东西他已经不想跟李狂徒辩解什么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李华成从东皇宫将李狂徒带走的那天李天澜给过他机会。
    他许诺李狂徒东皇宫第一副宫主的职务。
    那个时候李狂徒如果同意的话李天澜或许会对他有防备但绝对不会做什么该给的待遇该给的权力他绝对不会有半点吝啬。
    那也是李狂徒最后的机会。
    但李狂徒拒绝了他的邀请。
    那一天李天澜就说过从今往后他们就是敌人了。
    敌人当然是要不死不休的。
    所以当今天李狂徒再次提出愿意加入东皇宫的时候抱歉你已经不配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李天澜突然开口。
    他也想跟李狂徒说点什么但这种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情绪逐渐的再次变成了疲惫。
    他飞快的感觉到了厌倦也懒得在说。
    听李狂徒在这里废话也算是对他最后的尊重了。
    “你会如何待李氏?”
    李狂徒突然问道。
    “你不配问这个问题。”
    李天澜说道:“不是嘲讽而是心里话事实上不止是我李氏的很多老人现在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或许不姓李但没人能否认他们是李氏的一部分从你决定跟古行云合作的那一刻开始实际上你就已经跟李氏无关了。”
    李狂徒默然良久才声音嘶哑道:“但我还是想知道。”
    李天澜又点了根烟淡淡道:“如是的状态很好应该快醒过来了我会娶她。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会让他姓李今后继承李氏。”
    “东皇宫呢?”
    李狂徒死死的盯着李天澜的眼睛。
    李天澜没有回答。
    李狂徒再次沉默。
    这一次他沉默的更久就在李天澜已经不耐烦的时候他才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凤凰他们”
    这句话他没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
    李天澜看着他仍旧没有回答。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的人特别是在见到李东城之后。
    李天澜对于自己无疑是很自信的。
    但自信不代表可以随便忽视所谓的隐患。
    人生很长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在未来面前所谓自信又能有多大的分量?
    他只知道如果今天杀了李狂徒对放过凤凰放过李华武不去斩草除根的话那整个事情看起来又像是一个轮回。
    李华武的角色又变成了李东城。
    今后的李华武会成长到什么程度且不去说只是这样的展开就会让李天澜觉得很没意思。
    既然是麻烦既然能解决那为什
    么不现在解决?
    所以李天澜没有回答李狂徒的欲言又止也不需要回答。
    他这一瞬间再次想到了林族想到了林枫亭。
    但他的眼神依旧淡然如水。
    就算跟林族交恶该杀的也要杀。
    他杀李狂徒可以不顾一切杀李华武同样也是如此。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李狂徒的瞳孔中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他的声音有些狰狞:“那是如是的亲弟弟!”
    “你没有资格提要求。”
    李天澜的回答透着一种彻骨的冷漠。
    李狂徒的内心再怎么偏执到了这一刻也不可避免的升起了一丝后悔。
    如果当初不针对李天澜
    如果当初听从李鸿河的安排
    如果当初答应了李天澜的要求
    现在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了?
    但现实没有如果。
    他的眼神暗淡沙哑道:“如果你愿意放过他们不用你动手我可以自我了结并且不让凤凰他们向你复仇。”
    “你搞错了一件事。”
    李天澜说道:“我不稀罕你的自我了结如果你说完了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李狂徒眼神恍惚。
    他想到了不久之前李天澜突然出现在营地里对他提出的那个要求。
    而现在
    那个要求对方已经不稀罕了。
    李狂徒看着周围寂静的基地。
    一股浓郁的近乎窒息的情绪瞬间充斥在了他的整个内心。
    对方已经不稀罕他的自我了结了。
    终究是局势不同。
    那个时候的他低估了李天澜的决心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他认为自己可以跑他甚至认为自己今后还会有机会反击。
    所以当李天澜提出让他自杀而保住李华武的时候他认为李天澜是个疯子他想问李天澜凭什么。
    但现在
    深夜的105号基地无比安静。
    李狂徒清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己应该跑不掉了。
    他从营地跑到这里。
    顶着漫天的炮火想要冲进人群就是希望李天澜能有所顾忌。
    他希望太子集团和议会的意志能够让李天澜投鼠忌器。
    可现在呢?
    火力干预已经过去了。
    105号基地人去楼空。
    李狂徒不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实已经很明显太子集团和105号基地已经没有办法在给他提供帮助。
    接下来他需要自己面对李天澜。
    而李天澜有着正面格杀他的实力局面已经完全不同现在的李天澜自然也不稀罕他的自杀哪怕接下来动手会进一步加重李天澜的伤势可很显然他已经不在乎这个了。
    李狂徒不会妄自菲薄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跑不掉了。
    没有人能提供帮助的情况下单对单面对李天澜的追杀。
    跑他又能跑到哪去?
    这片基地是属于他的绝境。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会死在这里。
    在一个多小时前他还在跟凤凰破晓讨论着所谓的今后他设想的人生还有很长。
    但转瞬之间绝境已经将他彻底笼罩再也没有任何生机。
    “所以”
    李狂徒低沉道:“没得谈对么?”
    “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死的太憋屈。”
    李天澜道:“如果没什么遗言的话那就动手吧我抽了你的烟听了你的废话也算是给你送行了。”
    李狂徒低声笑了起来:“也对起码古行云就没这个待遇可惜我没觉得这个待遇有多么荣幸。”
    “你也可以选择逃跑如果你觉得你跑得掉的话。”
    李天澜面无表情道:“尊严我给你了你自己不要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跑了。”
    李狂徒摇摇头:“几十公里的距离从我的营地跑到别人的基地狼狈的跟狗一样”
    他顿了顿缓缓道:“我也累了。”
    李天澜看着他。
    李狂徒最后吸了口烟扔掉烟头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你拒绝了我的要求。”
    他看着李天澜声音平淡道:“你会后悔的。”
    他的声音淡漠的没有丝毫情绪。
    愤怒不甘自嘲怨毒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了。
    今后更高的高度?
    自己伤势的痊愈时间?
    自己的境界?
    这一切在这一刻全部都已经不重要了。
    死亡近在咫尺。
    除了这一点其他的都不需要在去考虑。
    “你会看到真正的我。”
    李狂徒直视李天澜的眼睛:“我会陨落至于你准备学习王天纵多躺几年吧。
    我很期待没有你的东皇宫会如何面对今后痊愈的王天纵
    可惜你后悔的画面我看不到了。”
    李天澜平静的看着他。
    所谓李氏。
    李鸿河李狂徒天都炼狱
    过往数十年的恩怨都会在这一夜彻底终结。
    今后的李氏会是他主导下的李氏。
    李狂徒这个名字注定要成为历史。
    李天澜站直了身体平静道:“请。”
    李狂徒笑了起来灿烂而狠辣。
    无比张扬的笑容里他说完了他最后的遗言只有一个字:“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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