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郑承弼出马

    天际驱驰

    要想一振河山,就必须要废除贵庶之法,踢开这些暮气沉沉的贵族大臣们,让庶族人才站上朝堂,开朝堂新风,已是贺月不能绕过的问题。

    如果说贵庶矛盾在民间已经极其尖锐,贺月想要废除贵庶之法的心情却是最迫切的一个,他必须要通过变革来焕发国家活力,而不是等着矛盾爆发,自己的朝堂被推翻!

    有了风染这个思路,接下来,贺月又有得忙了。他要好好布署,这一仗,是对整个贵族的硬仗,他必须胜。

    对于贺月的兴奋,风染只淡淡重申道:“我没想过要废贵庶之法。”

    “染儿,你认为,贵庶之法,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么?”贺月问:“你在兵营里呆过,兵营里的贵庶之争,尤为激烈,你没感觉到?”兵营中,贵族将领极其趾高气昂,也极其瞧不上那些越阶任职的庶族将领们,武人的性子更加直来直去,因此贵族将领往往喜欢对庶族将领们作威作福,动不动就拿身份压人,搞得矛盾更加尖锐。

    风染只淡淡回道:“不觉得。”他所在的是郑家军,是以郑氏子弟为核心力量组建的家族子弟军,郑家自己也是庶族,兵营里除了风染,就没有一个贵族将领,郑家军从上到下,完全没有贵庶之分,哪来的贵庶之争?然而正因为郑家军没有这些矛盾,才使得郑家军上下齐心,在战场上更具有战斗力和杀伤力。

    在风染的一生中,从未体会过贵庶矛盾,他会废除掉庶族为官的限制,本意仅是借此给郑氏升官,以达到掌握阴国兵权的目的。风染其实丝毫没有废除贵庶之法的意思,他甚至从来没有关注过贵庶矛盾。只是在无意中,为贺月探了路。

    贺月道:“染儿,你该多出去走走。”他的染儿,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风染道:“睡吧,晚了。”贺月再晚睡觉,都会一大清早起来上朝,其勤政程度,有时叫风染实在看不下去。然而,风染再看不下去,也从不出言相劝。

    贺月便抱着风染睡下,盛夏天气,两个人都穿着极丝薄幼滑的细绢内衣,贺月能透过两重内衣,感觉到从风染身上传过来的阵阵清凉。盛夏里,抱着风染凉浸浸的身体,实在是说不出来的舒服。贺月心头不由涌起两句诗词“冰肌玉洁,自清凉无汗。”随即,贺月又心头一痛。他知道,风染能够“冰肌玉洁,自清凉无汗”的背后,是精元的极度虚损耗竭。他还能有多少个象这样拥着风染入眠的日子?贺月甚至不敢问,轻轻唤道:“染儿。”

    “嗯。”

    “在我身边,别走。”

    “嗯。”

    风染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灰了心,断了意,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天天蜷缩在容苑里,跟谁也不说话,万事不萦于怀,对于时间的概念便模糊了起来,只是饿了就吃,不管早午晚膳,困了就睡,不管白天黑夜,睡醒了就起来坐着发呆,也不管白天黑夜,这样的生活,过得久了,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至少很平静。

    习武练功之事,基本就荒废了。贺月来时,逮住风染练功,风染就练,贺月不来,风染自己从来不练。反正内力足够控制体毒,只要内力能够控制体毒不发作就行了,至于以前浸蚀进腑脏的体毒,风染一点不上心将之清除。现在的内力,除了用来控制体毒外,风染觉得内力对自己已经没有用处了,是深是浅无所谓,不必再费心费力地去练。

    这样的日子,在风染心里,还是有一些盼望的,就是盼着贺月来,行那欢好之事,带着他载沉载浮,攀上欢愉的巅峰时,又同时坠下沉沦的深渊,在极致的痛楚和欢愉间翻滚,撕裂,终归于泯灭。

    这日,风染一直睡到申时了才起来,汗津津的,叫小厮搬来水,在自己的小卧房里洗浴了一番,吃过饭,坐到小院里的斜榻上歇凉。风染贪凉,喜欢在夜晚躺在小院里的修竹下露天乘凉。有时躺得困了便睡,也不管对身体好不好,只是恣意任性,什么后果都不想管。

    风染独坐修篁下,静夜中,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想,微微仰着头,目光放空地看向繁星点点的星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风染开始喜欢倾听各种嘈杂的声音,去猜测那些声音背后的主人的心思。他练过耳力,本就比寻常人听得远,现在又恢复了一成左右的功力,听得更远。而容苑地处风园后宅僻静处,距离风园那皇宫规格的围墙极近,风园坐在容苑里,不但能听见风园里的动静,还能听见风园外街道和各种商家的声响。风园里,庄总管巡视时训斥仆役们的声音,仆役们压低了声音私议各掌事的声音……围墙外,某府马车嚣张地驰过风园围墙外街道的声音,酒楼里猜拳劝酒的声音,两好友异地重逢相约茶楼畅谈的声音,某家小姐含羞答答会见情郎的声音……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唯独自己百无聊籁地在容苑里磋砣岁月,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听见有一行人,脚步声极轻地向自己方向行来。风染开始并没有在意,这样的声响,他听得多了,人家只是向着他这个方面行来,其实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不过随着这行一渐渐的逼进风园,逼进容苑,风染凭着江湖人的本能,产生了警觉。风染甚至能听出这行人,一路遮遮掩掩,向容苑逼近。是来自己的容苑么?会是什么人呢?目标是自己吗?想对自己不利吗?风染不想动,也懒得理睬。

    院门紧闭,整个容苑里,就只有风染一人,小斯们早就被打发出去了。小远也被遣了出去,只是小远会每过一段时间,就进来看看风染,若是风染夜里躺在小院里睡了,他会替他盖上薄被,稍挡风露。

    几道身影,从容苑的低矮围院上干净利落时跳进了院落里。见风染睁着眼看见他们,来人一字排开,在星光下回看着风染,丝毫没有偷入民宅被发现后的气短心虚。

    来人一共四人,当先为首之人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不怒而威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比老者稍后一步,左手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右手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在那青年身后,是另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这人,风染再熟悉不过了,是郑修年。

    风染翻身从斜榻上起来,迎了上去,跪拜在地,道:“小染拜见外祖大人。”

    郑承弼不等风染跪倒,就一把扶了起来,道:“你是我们郑家少主,小人们当不起少主大礼!”扶着风染坐回斜榻上,自己带着另三个,反倒跪倒在风染身前,道:“小人郑承弼……”“小人郑嘉……”“小人郑修羽……”“小人郑修年……”“……拜见少主!”

    郑家最有实力权势的老中青三位当权人外加风染的死卫郑修年,以如此隆重的方式参见风染。风染没有说话,只双手扶起自己的外祖父和二舅父。

    黑暗中,沉默了一会,郑承弼道:“小染,跟我回阴国去。”

    风染侧着头,不敢去看郑承弼,说道:“我都告诉修年哥了……我已经这样了……我不回去。”

    郑承弼轻轻握着风染的手,和霭地说道:“这是在索云国,我不妨直接跟你说,你便是我郑家选定的皇位继承人,岂有不回阴国之理?”顿了顿道:“陛下正当壮年,目今还不是争位之时,还有时间,容得你胡闹……玉不琢,不成器,年轻人,不经历一些坎坷,便不知世道艰难……小染,你所经历的都是小事,微不足道,是修年那孩子大惊小怪……跟我们回阴国去。若是没什么要带走的,这就上路吧。你闹失踪都一年多了,是该回去了。”

    他哪里是闹失踪了?当时汀国送亲队伍堵住阴国皇宫宫门,形势危急,两国间差点刀剑相向,从姻亲国变成敌对国,风染不得不装作走火入魔,练功而亡以逃过悔婚危机,阴国甚至发出国书,向整个凤梦大陆,宣告风染的死亡。他的死亡,是正式得不能再正式的“死亡”,他哪里还回得去?

    郑承弼似乎猜到了风染的顾虑,说道:“回去后,我自会安排你死而复生,恢复你二皇子的身份,这一点,不用你考虑。……只是汀国方面,还有些麻烦。”

    郑承弼的二子,郑家内定的继郑承弼之后的郑家少家主郑嘉此时禀道:“父亲,儿子接到禀报,说幻沙公主日前似乎对一姓陆的低级将领,有所青眼。”

    郑承弼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轻叹一声:幻沙公主只是“有所青眼”实在是太不足够了。一个望门寡女子,还矜持哪样?干什么不尽快嫁出去?

    去年,风染“练功走火入魔而亡”。依据凤梦大陆的风俗,幻沙公主仍是抱着灵位嫁给了风染,成为了凤梦大陆最著名的望门寡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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