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景唤接到浮苏时,也被弄得反应不过来,不是因为伤势问题,而是因为浮苏是先天魔体的缘故。记得当初,浮苏曾到法叶寺以不灭心灯疗伤,但若是先天魔体,按说不但疗伤不得,且会死得更快,但浮苏却分明是为不灭心灯治好了。这个,景唤也无解,先天魔体要说连法叶寺都不能进,一进去就得小心被视佛门光辉压成飞灰。

    “景唤禅师,浮苏可能治好?”伊亭不是妖不是魔,自然跟着进法叶寺。

    景唤却不搭腔,只把伊亭交给知客的小沙弥,他收起云海便将浮苏抱入如愿塔顶。看到爹妈进来,真如便去看浮苏:“只剩下半口气还在,阿爹,怎么会是先……先天魔体?”

    看向真如,景唤莫明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他怎么觉得这几天都被真如这小家伙给耍了呢。不过,景唤并没有太多时间细想这些,眼下还是赶紧救浮苏才是要紧的:“阿爹也不知道,阿爹要给阿娘疗伤,你自己在一边待着可以吗?”

    连忙点头,真如乖乖到一边玉潭真人十分恶趣味做出来的棉被窝里趴着,如果浮苏醒着,一定会觉得那跟现代的布艺狗窝异曲同工。小家伙无比烦恼地趴窝里,捂着小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到最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果断还是跟周公下棋不费脑筋呀。

    真如闭上眼睛时,景唤睁开眼来看了一眼,遂手指一勾将桌上放着的薄毪盖在真如身上,这才专心替浮苏疗伤。浮苏的伤势虽比上次来法叶寺要重。但识海和丹田反倒要好很多。所以比上回更快结束。细细查探一番。见伤势已好,景唤才收回手来,不灭心灯又恢复成一枚小如黄豆的火光滚在灯油上。

    浮苏仍未清醒过来,脸色却已好许多,再不是那一点生气也无的惨白。灯火微微照于她脸上,衬得浮苏分外柔润,仿若一枚不那么圆,也不那么光彩夺目的珍珠:“浮苏。怎会如此?”

    先天魔体,却受得不灭心灯疗伤,纵使景唤博闻,却也想不出这是什么情况。不过,道家既可以有诸种推演之法,禅宗自然也有演算未来的手段,这一演算便至天大亮,平时这时候真如早嚎着“饿”了,今天却异常安静,景唤一睁开眼。便看到真如正在盯着浮苏看:“真如,可是饿了?”

    “嗯。阿爹,阿娘为什么还没醒过来?”真如看着浮苏像是已好完全,但却为何不见人醒来。

    “没事,再过会就该醒了,阿爹去给你拿早膳。”小沙弥上不得塔来,真如的早点必需景唤去取。待取得食物转回来时,浮苏已然醒来,却坐在那似有些懵懂。将食物递给真如,景唤便坐到浮苏面前:“浮苏。”

    一看到光头,浮苏就彻底回过神来了:“嗯,我怎么……噢,是白师兄送我来的吧,伊亭师叔呢?”

    景唤伸手按向浮苏的手腕,一番灵力运转,见她果然无事才收回手道:“都在外边,浮苏,有件事你可知道你是先天……”

    “你是说先天魔体吧,我知道啊,不过你见过连魔修功法都修不得的先天魔体吗?说来也真是奇怪,我连最粗浅的魔修功法都修不得。”浮苏上回来,景唤自身修为还不高,看不出先天魔体来,当然,当时她也不知道。现在么,她知道了,想来他也看得出来。

    “修不得魔修功法的原因你可知道?”景唤问浮苏,见浮苏摇头便略有些沉默,过得片刻才道:“你可知道魔种?”

    点点头,前些年沧海界谈虎色变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知道,这和我修不得魔修功法有什么关系?嗯,等等,你心中魔障怎么回事,不会一言不和就拿禅杖来砸我吧。”

    一时间,景唤有点被气憋到内伤的感觉:“不灭心灯在侧,诸障不生,你且安心。”

    大感安心地再次点头,浮苏冲真如勾勾手:“真如,吃这么香,来给口吃的。”

    真如:……

    阿娘,你不觉得先问清楚为什么修不得魔修功法比较重要?默默地把蕴含各种灵气的五谷杂粮粥捧到浮苏面前:“阿娘吃。”

    “乖。”端过粥,浮苏还真有些饿了,修道之人固然可餐食天地灵气,不必吃喝,但其实有时候吃点东西还是很舒服的,浮苏还真没觉得跟儿子抢口粮有什么不对。

    见她真像是饿得很,景唤又下塔去端了些吃的来,待浮苏和真如吃饱喝足,他才慢慢悠悠地开口:“道种。”

    “什么。”

    “魔身种道种,才修不得魔修功法。”景唤说罢看向浮苏,继续道:“不是一般的道种,且你修的又是道法,道种已散作无形,化作灵力被经脉吸收殆尽。”

    “道种?”浮苏只知道魔种种在魂魄中会有被操控的可能,但没有听说过道种:“这道种有什么坏处?”

    景唤摇摇头:“道身道种,大道通达,魔身种道种,你可能过不去雷劫那一关,因魔身所受雷劫本人身所受雷劫要重。”

    浮苏:倒霉的事怎么全赶在她身上。

    轻叹一声,浮苏道:“是天道的安排?”

    “应该是。”

    “它到底想干什么,让我打入玄冥内部,好将来替它来个里应外合。”浮苏恨恨地想起胖包子来,胖包子你等着,回去看揍不揍得死你,居然胆敢躲在背后试图操纵她的命运,做梦去:“我该如何?”

    “顺应己心。”浮苏由来是我命由我之人,这一点景唤明白,于是便只让她顺应着自己的心意从事。只是天道茫茫,世事难测,冥冥中谁又知道顺应自己的心意行事,最后到底还是走了天道安排的结果。

    浮苏没有很把这个事放在心上。既然是顺应己心即可。那么照以前那样去做就好了。她一直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且一直为不受世间一切所左右所摆布而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猛地又有点压力了,因为天道这只黑手一直在后边耍阴的,有压力就会有动力,原本懒散的人不但有了目标,还有了动力,世间还有什么能阻挡她走自己的路,让天道去死呢。

    嗯。胖包子,你等着!

    其实,事情要比浮苏想象的要麻烦很多,但是景唤看看浮苏,到底没有再说下去。就擅自替她作主一回吧,她惶惶不安时他曾见过,那当真是天塌下来也比不上,浮苏如今的情况,唯有坚定己心,方能不为魔身道种所误:“此去厌胜荒原。可有收获?”

    “有,剑意。不过这个跟你说你也不懂啊,我回去找师兄说去,沉渊师兄在这方面还是可以谈一谈的,沉渊师兄是乘云宗这一辈弟子里,剑意领悟最好的。”浮苏压根没把自己往里算,她一直认为自己也是得了道宗的遗泽,她再没脸没皮,也不至于站在巨人肩头跟人比高低,那太不厚道。

    听到沉渊的名字,景唤又紧皱眉头:“听说,你当初曾因沉渊的相貌而……”

    “不许说!”浮苏尴尬得要死,她分明是饿晕的,结果就被一群无良的师兄师姐外加师傅传成“被沉渊的相貌美晕了”,再说,她只是纯粹欣赏欣赏而已。

    “嫌我样貌不如?”景唤求娶几回,浮苏就拒绝几回,不由得摸脸,难道是他的容貌实在寻常,让浮苏看不上眼,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拒绝。

    浮苏:……

    流光笑得真想哭,如果前主人知道有人能把宸君弄成现在这模样,也一样会笑出眼泪来吧。可惜主人没看到就算了,胖包子也没能看到这一幕。

    至于魔身道种,流光知道得甚至比景唤要更清楚。景唤可以不跟浮苏说,他有他的思虑,但是流光却必需说:“浮苏。”

    “嗯,怎么了?”流光罕有的声音低沉让浮苏有些不适应。

    “你知道魔身种道种的真正后果吗?”

    “嗯?还会有什么后果,再坏能坏得过被当成炉鼎的命运?”浮苏觉得没有比这更差的后果了。

    流光却稀罕地一声长叹:“被当成道与魔的争夺工具呢?”

    “我不明白,什么争夺工具?”

    “逆世曾说过,若有一天我再出世,必使你看到,道如何亡于人类之手。天道说,不会,道存乎人心,不会灭亡于人手。逆世又说现在你占上风,但有一天道法处于微末时,我将让你看到,看到他们开始怀疑你,开始抵抗你,开始诅咒你的存在。这是逆世与天道所做的《末法篇》,你应该记得。”流光说完,很快又加了一句:“浮苏,你觉得你现在处于哪个阶段。”

    “我……”是,她就是那个最容易怀疑,最容易抵抗,最容易诅咒天道存在的人。首先,现代的无神论教育使得她不会轻易去顺应所谓天道;其次,她生来天性如此,不轻易低头,不轻易屈服;最后,她是这沧海界最相信“人定胜天”四字的人。

    这世间有很多修士反抗着天命,却从来没有人向她这样反抗得彻底。

    “那你是要我顺应它吗?”

    流光:“如果你不顺应,它会让你死在……死在宸君手里。不是景唤,是天宸。”

    浮苏:……

    “我不懂,区区一个我,有什么能耐可使沧海界进入所谓的末法时代。”

    “所有的怀疑抗争都将如同一颗种子,只要有一人,就会有更多人。浮苏,你要想清楚,将沧海界的道法带入末法时代,你所承受的将远不止生与死那么简单,至于到底会如何,我不很清楚,只能告诉你不会那么轻松的以生死来作为惩罚。”(未完待续。。)

    ps:  (其实这本文从根本上来说,完全来自于“魔身道种”这个梗,很早以前写过的一句话——出身无法选择,但我们可以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如果连你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有只黑手在你前进的路上设下各种陷阱,各种险与难,逼得你不得不按它安排好的去做时,该怎么办,低头屈服认命还是拍案而起。  拍案而起固然爽但其中的难也要考虑到,低头屈服固然舒服,但其实前途依然未可知。  一直觉得,人类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抗争史,对抗天灾**,对抗生老病死,对抗各种我们不愿屈服的自然规律。于是,我用这一整本文阐述心中的看法——认输你就真的输了,不服输哪怕只有一成赢的机会,也不要服输 死不认输,誓不低头,永不屈服,对待这世间的不公,对待命运加诸于个人身上的苦与难,本就应该如此。经历这些之后,要么变得软弱,要么变得坚强,我选择了成为后者。  始终相信一句话——命运纵使风吹雨打,也不会让你真正倒下,强大的人会迎着风雨一路奔向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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