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淡去的云雾之间剑光大作,不时是火焰幻化作花朵,又或是绿芒如急电般炸响。在剑意上,浮苏确实没落下乘,可耐不得人家境界高深,她自是渐渐落于下风,第四重剑意再是厉害,也不少消耗灵力,那也不是一点不消耗,几个时辰过去,浮苏眼看着就要灵力告急。

    那女修却不见任何避退,流光却说:“她被你的剑意伤得不轻,别以为她没事,她不过是在强撑着那口气。但你也别得意,这女修本身就有伤在身,若是她没有受伤,凭你还伤不着她。”

    流光话音才落下,就见那女修嘴角溢出一丝血痕来,浮苏心下大定。可事实上她还放心得太早,那女修分明是拼着自己身死道消也要把她给弄死的节奏,浮苏都忍不住想吐血,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再次劝诫大家一句——修仙界的奇遇不是那么好捡的。

    “你傻啊,别用第四重剑意了,第四重剑意在你修为境界没提升上来前,也就这么点破威力。你还不如用沧海剑意和她周旋,你丹田里的那点灵力使沧海剑意足可把她给耗死。”流光说着趁空便钻进乾坤镯里,将那根乌云金翅木扔出来给浮苏,它则悬空于一侧观战,也好顺便继续指点浮苏。

    一拿到乌云金翅木,浮苏果然感觉到灵力消耗大大降低,且云水之气一起,连带着山间还未散去的薄雾混作一团,沧海剑意的便凭空增添几分。再加上乘云正法正好与沧海剑意相得,浮苏几乎不费什么灵力就可以使得出来。

    那女修果然没有支撑太久。在浮苏的沧海剑意之中败下阵来,且被困于水云之中不得出。水云之气仿若锁链。紧紧将那女修锁于半空之中,浮苏见她已经没有了挣扎之力。这才没形象地摊在一叶舟上大口喘气,一边喘气一边道:“前辈,您这是何苦来哉,您身上有伤,又何必跟晚辈一般见识。”

    “为了一个李道宗,不但先父与先夫皆在陨仙山魂飞魄散,便连我那才不过九岁之龄的幼子,也尚不及多瞧瞧这莽莽沧海界便就此永绝轮回之路。他倒是死了干净,我心头之恨却始终难消。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正元冯音。”冯音吐出“正元冯音”四个字来时,如同四块石头从高空掷落在地,山谷中一片回音不绝于耳。

    浮苏虽不怎么关心沧海界的是是非非,但冯音她却知道,沧海界赫赫有名的“猎魔人”。凡是玄冥魔修,若从不曾伤及无辜,那便也罢了,只要是手上有血腥气,冯音就必然见一个诛杀一个。冯音受伤。多半也是因为诛杀魔修所致:“冯前辈,我们不打了行吗?”

    说着浮苏就将束缚住冯音的云水之气挥散,冯音自行驾着飞行法器,歪歪扭扭地在山腰处的空地上落下。好半天都没说话。

    “我已如此,便是想杀你,也已无力施为。”冯音说完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手中的剑也同时松开,整个人便陷入一种等死的状态。她所剩下的时间本就已不多。经此一战,更是如烈火熬油所剩无多。

    “流光。要这么算起来,冯前辈是道宗友人的遗孀噢。”浮苏问流光该怎么办,是不是还有得治。

    流光摇头说:“没治,就是主人在世也无法救治,别琢磨了,你还不如问问她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你能做的也不过是代主人替她完成遗愿。”

    于是浮苏又问冯音:“冯前辈,您可有什么未尽之思,若晚辈能代劳,必不推辞。”

    冯音想了想道:“将死之人还有何未尽之思,若你心中觉得过意不去,将我葬于陨仙山既可,如此也算一家团聚。”

    “前辈。”

    “莫作小女儿家状,我这一世也可算快意恩仇,剑下斩得魔修无数,虽然不能与道宗一战,倒也算有仇报仇了。此身早已了无牵挂,如此离去反而清静。”冯音说着伸手取下左手上戴着的乾坤镯递给浮苏,浮苏不肯接,以为是要把东西给她,冯音笑着说:“你倒顶得住诱惑,几万年来攒下不少好东西,你就不动心。好罢,就算你当真不动心好了,这也不是给你的,请你代我送还宗门罢。”

    “是,晚辈必定送达。”浮苏从不捡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主要没这福缘,捡了就算没砸死她,也能噎死她。

    把乾坤镯给浮苏后,冯音便站起身来,仰面向着云天高声放歌:“茫茫大块洪炉里,何物不寒灰?古今多少,荒烟废垒……不须更叹,花开花落,春去春来。 ”

    至最后,冯音一直反复念着“茫茫大块洪炉里,何物不寒灰”,这十二个字对冯音大约分外有意义,直到她无力地气阖上眼时,嘴中都仍是“何物……不寒灰……”。但到浮苏以为冯音就这么仙去了时,冯音又睁开眼:“瞧着你还算趁眼,便与你说说,祝安安被困冥渊。”

    说完不待浮苏问“祝安安是谁”,冯音一口浊气吐出,整个人已了无生机。浮苏又惊又疑,也不免有些愧疚,要是不打这一架,好歹也能多活些时日。按冯音的嘱托,浮苏便妥善将冯音安置在乾坤镯中一具玉石台子上,打算收起天虚幻境,这就去陨仙山。

    待她收好天虚幻境,再去看流光,流光有些奇怪:“流光,你又怎么了?”

    “浮苏,她说的是不是祝安安?”流光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浮苏只当又是个活了几万年的女修,便点头道:“是,怎么了,噢,对,这祝安安是什么人,怎么冯音临到仙去别的不说,却偏跟我说祝安安。”

    流光又惊又惧地道:“是……是主人的道侣。”

    ……

    “不是说已经魂飞魄散了吗?”浮苏也被吓了一跳,冯音说的可是“祝安安被困冥渊”,如果真是祝安安,浮苏立马就要揽上一个天大的麻烦——替道宗将心爱的道侣祝安安救出。

    “冥渊若有魔修有意为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年陨仙山的陨魂阵都是冥渊魔修布下。要真是他们捉去主人爱侣的魂魄,那可真是大大不妙,他们能捉主人爱侣的魂魄,必也能捉他人魂魄。然后,就会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们捉这些强人的魂魄做什么,又为何几万年隐而不发。”流光只要稍稍想想,就觉得要真跟它说的一样,那冥渊为的就不是沧海界,也不是跟道宗之间的那点仇恨,而是有更大的所图。

    流光都能联想得到,浮苏当然也能,她就不联想都知道,要真如此那就远不止是沧海界的问题,三千世界无一不会被牵连到。想到她身处这样的滚滚洪流里,她就直发抖,不是兴奋得发抖,是伤心得直抖:“我就知道不该捡什么好东西,捡着好东西不会有好下场,何况我就捡一柄不怎么趁手的剑,用得着让我掺和到这些很恐怖的事情里去。”

    “后悔也没用,浮苏,你赶紧易个容,青冥老祖虽然一直身处天原,但在冥渊依旧颇有影响力。如果想知道主人的道侣是不是在冥渊,找青冥老祖最方便,不过你得想个好一点的借口才成。”流光说着就开始琢磨有什么借口可以拿出来用。

    “苍诘被封印的时候,道宗才不过乍登临此界,也就是说苍诘并不知道这件事,那还倒真不好贸然去问。诶,流光其实我们不用问,与青冥老祖一道混入冥渊应该不成问题,但我得找东西让身上显得有修过魔功的气息。不过,我们必需现在就去吗,你让我再修高两个境界不行吗?”浮苏是想,反正都几万年了,不如等她实力再提高点去,多几百一千年对几万年来说,也就是添点零头,但她却能更多几分倚仗。

    流光本来也没打算让浮苏现在就去,浮苏现在最首要该去做的应该是去陨仙山接下那一剑的传承,然后好好体悟,全心全意修炼,而不是凭她这点微末修为去干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没说就去,这件事……这件事你与上元真人说一说。冥渊行事,必然首先影响到的就是沧海界,到底冥渊意欲何为,也只有先靠沧海界正道撒出人去打探一二,再有沧海界正道也需有个防备。”

    “好,那就先去陨仙山,不过,你确定那劈山一剑我现在能接得下?”浮苏仍然持有疑惑,那剑意何其大,她现在的修为真能接得下,不会出问题?要论起怕死惜命来,浮苏绝对是一把好手。

    “当然能接得下,我难道还能看着你出事,你出事了我能有好。”流光用这话把浮苏给搪塞了过去,得益于它虽然一直很嘴欠,却没有忽悠过浮苏的便利,它这一说浮苏还真就信了它,再没有疑问。

    海岛离陨仙山很快便到,浮苏在陨仙山外登记过,便直接朝悬崖那边去。她自然不着急着去继承剑意,而是先把答应冯音的事办妥。虽不知冯音的父亲夫君与儿子埋骨何处,但悬崖边上至今都还有许多无人认领的白骨,被供在悬崖下以剑削平的石台上。

    浮苏便将冯音安葬在石台不远处,以期他们能在泉下相会。一直到把冯音安葬好,又以剑刻了个简单的碑,冯音死后魂魄已被接引走,所以浮苏并不如何觉得伤感。对修道之人来说,死不是结局,而是另一遭人生路的崭新开篇……

    这一天,因为要接下道宗那劈山一剑,因此对浮苏来说,也是一个崭新的开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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