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准备登陆,”

    华莱士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沒想到这次攻击北桑岛的行动,亦或是说豪赌竟然如此顺利,果然起到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以目前情形來看,在几轮炮击过后,岛上的防御明显已经陷入崩溃的边缘。

    他收起了千里镜,第一次用一种由衷赞赏的眼光审视着这位通事何。以往在华莱士的眼里,这不过就是个猥琐和滑稽集于一身的小丑,侯爵阁下让他当副总兵也就是看重了汉人身份,以此來监视自己。华莱士虽然身为苏格兰人,但却并非全然不懂东方的驭人之术。

    “何军门,今日一战功成,本帅会向镇虏侯为你请头功,”

    华莱士将明朝总兵的派头学了个十足,不过何斌却像不认识他一般,还以好奇讶异的目光。何斌何曾受过华莱士如此礼遇,自打两人合作以來,华莱士虽然表面上并不像在何兰时那般与之为难,可终究是始终以鄙薄蔑视的态度代之。今日竟然破天荒的称呼何斌为军门,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也难怪何斌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題。直到华莱士再次出声,何斌这才确认并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題。

    “何军门,接下來的登陆之战就看你的了。”

    平蕃舰队并非全然都是水兵,自打舰队成立之初,就招募了一支以攻城略地为目标的新军,这些人都是世居海边的渔民,以海为生,熟识海上习性。每逢登陆夺岛之战时,也好过那些上了船就哇哇呕吐的旱鸭子三卫军步卒。李信也是意识到了三卫军多为北人,就算以江南人为主的新军,对海上大船的颠簸也很难适应,因此才授意华莱士和何斌组建一种专职登陆作战的步卒。

    最初这种水上步卒只招募了一个营,后來在镇虏侯的建议下,又从三卫军新军中选拔出了一个营补充入水上步卒,平时这两个营的作战方式和训练方式也迥然不同,第一营完全是何斌所熟悉的传统作战方式,而第二营除了适应远洋出海以外,余者全部以三卫军的火枪方阵战术为主。

    小船被纷纷从大船上放到汹涌的海面上,小船里则坐满了等待登陆上岸的步卒。

    何斌是十八芝出身,十分熟悉福建当地的海盗作战方式,但他在单筒望远镜里看到的却与所熟悉的相差甚远,这种程度的防御,他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只要挥下步卒一经登岸,杨六所部必败无疑。这可不是何斌印象里的海盗,难道自打郑芝龙带领亲信诏安,刘香等巨寇纷纷殒命以后,连海盗们都从此一蹶不振了。

    但不论如何,平蕃舰队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这是一件难得的好事。只是,出身海盗的何斌多少有些唏嘘感慨,叹息世易时移,往事已矣,当初海寇们肆意东南沿海,为所欲为的日子已经成为了历史。

    当最后一轮齐射完毕,大船又立即火炮瞄准了驻泊在避风湾里的海盗船只。一通狂轰滥炸之后,只见海寇的百十条小船在瞬息之间碎木横飞,惨不忍睹。

    由于海雾和浓烟的笼罩,在大船上并不能十分清楚的目睹整个但都过程。华莱士与何斌只能透过不断传來的枪炮声,厮杀声,來判断战斗的进程。战斗进行了大约一个时辰,直到号炮有节奏的响了起來,在大船上焦急等待的人们顿时爆出阵阵欢呼。

    号炮声传來,意味着战斗胜利结束。清点俘虏时,身负重伤的杨六被押解到旗舰之上。杨六是这些年的后起之秀,在大海上声名鹊起之后遭到了郑家水师的穷追猛打,后來不得已才投降入了郑家门下,成为郑芝龙维护沿海利益的看门狗和打手之一。

    “军门,这厮是在内讧中被他们自己人砍伤了手臂,说起來也是好笑,咱们的人登岸时,他正被一个倭寇持刀劫持呢,后來,那倭寇被咱们的人一箭射死,这厮才捡了一条狗命回來。”

    听到战斗的过程京师这样,华莱士与何斌都不禁哑然失笑,想起战斗之前的紧张情绪,此时都觉得有些好笑。毕竟他们是第一次单独出海掠地,所以还是有比较大的压力的,此刻既然首战得胜,此前的压力自然也随之消失了大半。

    “杨六,你的岛上怎么还有倭寇。”

    看着身体虚弱的杨六,何斌不愿多浪费时间,生怕他重伤不治,以后有什么内幕都沒法审讯了。

    杨六的骨头还算硬挺,冷笑了几声,翻來覆去只一句话。

    “老子就这一条烂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华莱士登时大怒,立即命人要对这本就奄奄一息的杨六动刑。不过,何斌很快拦住了华莱士,“军门不可,再抽上几鞭子,这杨六就得死了,到时候只怕更得不到咱们所要的消息了。”

    华莱士竟又破天荒的听了劝,如果是在以往,他肯定会反其道而行之。何斌最了解这些海上讨生活的海盗,一般要么是油滑无比的墙头草,跟着主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主子卖个好价钱。另一类则是硬骨头,认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來。

    所以,何斌并不打算用强,只是想尽量用温和的办法做一做最后的努力。

    “杨六,你知道我是谁吗。”

    缩在甲板上的杨六虚弱的翻了翻苍白的眼皮,“你又是哪个。与老子何干。”

    “大胆,这是咱们何军门,当年也是十八芝里挂号的,何军门纵横这海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刨土坷垃呢,”

    “何军门。”杨六不屑的瞥了何斌两眼,“你就是呢个投了荷兰人的何斌。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军门。看來在官军那混的不错啊。呸,你个墙头草,沒胆鬼”杨六含混不清的咒骂了一通后,又嘲笑着他:“你沒资格和老子说话,老子只求你们给老子一个痛快。”

    也正是杨六猖狂的态度让何斌转变了好言安慰的初衷,转而冷笑道:“只求速死。本帅偏不让你速死,不但不能速死,还要把你押解到南京去,交由镇虏侯审判。”

    杨六强作精神,针锋相对:“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而已,又有何惧。这样算起來老子还赚了,毕竟还多活了几天。”

    何斌也不恼怒,反而还笑着与之对话。

    “你可能还不知道镇虏侯处置勾结倭寇者的办法”说到此处,何斌故意顿了顿,紧盯着杨六,这让杨六沒來由的打了个寒颤,竟下意识的问道:“处置。怎么处置。”

    何斌咧开嘴笑了,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告诉你也无妨,镇虏侯抓住倭寇与勾结倭寇的汉奸,都要像敲猪那样”同时,何斌举起右手五指并拢成刀状,虚往杨六胯间比划了一下。

    “明白了吧。只要你们这些勾结倭寇的汉奸,生不如死,”

    “你,你杀了我吧,”

    杨六被何斌笑的有些发毛,他不怕死,却怕这种生不如死,失去尊严的苟活。

    何斌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六,知道此人虽然悍不畏死,却同时又有着极强的求胜**,这使得他既求死,却又能坦然自戮。

    “三卫军军法森严,本帅不会私刑囚徒的,而且本帅不但不会要你死,还要派人好生诊治于你,省得你等不及享受敲猪的待遇。”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老子,老子和你拼了,”

    但这种有气无力的狠话对船上的任何人都无法都造成杀伤力,因为杨六虚弱的连一个六岁小儿都能轻易的置之死地。

    早在数月之前。郑芝龙下达了征募人马的军令,福建各司衙门对此大开方便之门,都极尽配合,很快一支五万人规模的大军征召成型,与此同时对外号称十万人马。经过数月的训练现在都已经基本成型,与此前郑森带走的步卒不同,这些都是未上过战场的新丁。

    郑芝龙本不愿轻易将其送上战场,但第二次派往杭州沟通联络的特使竟又被莫名其妙的赶了回來,他不知道李信那里又有了什么变故,但直觉告诉他,如果再次融让,只能是自取其辱,因此便果断的采取了措施,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谓驱虎吞狼,未必只有三卫军会用,他郑芝龙一样可以玩的很通透。

    就在一个时辰前,郑芝龙已经下达了人马集结的军令,所有士卒整装待发。

    这时,郑采竟急吼吼的赶了來,前几日舰队出征,不知为何他竟以上风寒热为由告了病假,这让郑芝龙大为不满,不过他那个弟弟郑联倒是求战心切,让郑芝龙颇为满意。

    看着郑采红润的面色,这哪里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郑芝龙内心中的不快已经在隐隐发酵。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沒必要因为这些琐碎小事发火,但态度上仍免不了有些冷淡。

    不过郑采一开口还是让诊治龙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大帅,我郑家切不可轻易与李信在陆上轻起战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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