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牛蛋指着鼻子痛骂,张四知老羞成怒却又因为在皇帝面前而不敢放肆,朱由检反倒觉得有趣,这些老家伙们平素里作威作福惯了,就连自己这个皇帝都得礼让他们三分,当然,牛蛋这种行为绝对是君前失仪,按律是要被治罪的,但是朱由检却并不打算如此,

    这两个人明明已经被人救下了,却又毅然來到京师,又冒着杀头的危险到zǐ禁城外,以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告御状,也算得是有勇有谋了,可见主将平素里言传身教之深,麾下军将如此忠勇,主将又岂能是叛君叛国的苟且败类呢,

    到了此时此刻,朱由检内心里对李信的疑虑,进一步的被扫了出去,他所担心的更多是李信出边墙,旬日失去联系,究竟遇到了何种突发事件,

    张四知身为内大学士,被一个粗鄙武官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可算是四万扫地,颜面尽失,若是再继续与之争辩不就成了泼妇骂街吗,弄得他僵在当场,左右为难,

    而另一位重臣内大学士刘宇亮则在后面看着张四知的笑话,也不打算出來替他解围,奈何殿上再无能出言训斥之人,张四知只能气的吹胡子瞪眼却沒有一点办法

    朱由检不打算在张四知身上纠缠,他急于得到李信的具体消息,但是看到两个人身加几十斤的铁链,不由得眉头一皱,急性子的他也不再按规矩让小宦官传令,而是亲自命禁军军卒将两个人身上的锁链打开卸掉,

    其实,按照规矩就连对牛蛋和史大佗这种低级官员的训话,也应由小宦官转达,但是朱由检嫌麻烦,也不再拘于俗礼,而是直接进行问话,再说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当初李信还是个头上沒有任何功名的马贼之时,他便破例亲自接见问话,

    禁军七手八脚的将两人身上锁链卸掉,令两个人大为激动,谢恩时竟都有了几分哽咽,连日來受尽屈辱,來到京师后,第一个温言好语对待他们的竟然是高高在上如天神一般的皇帝,如何能不叫人感动,

    “牛蛋,你说,你们大将军现在人在何处,因何这寻日來沒了音讯,”

    “回,回万岁,俺,俺们大将军出边墙是打鞑子去了,边墙外是鞑子的地盘形势复杂,联系不上也是常有的事,”牛蛋含泪回答了皇帝的问題

    朱由检点点头,认可了牛蛋的说法,但他却不知这个看似忠诚憨厚的牛蛋撒谎了,他在來镇虏卫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李信出兵北上了,李信在出发往三卫的时候,特地将牛蛋留下辅助太原知府田复珍,但是太原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非要李信亲自做主不可,牛蛋这才北上去寻李信,等到镇虏卫城时,正赶上鞑子攻城,出边墙的计划便搁浅了,

    但是,马上朱由检又提出了疑问:“你既然身为李信的亲兵营官,又因何不在李信身边,”这其中必是大有蹊跷,

    “万岁,大将军令俺在太原保护田府尊,谁知,谁知太原发生了一件大案,俺,俺这是北上向大将军求援去的,”

    朱由检恍然,原來这叫牛蛋的家伙并沒有和李信在一起,一念及此他本來已经放松的心境又莫名的紧张起來,如果牛蛋沒和李信在一起,此前他关于李信的话也必然只是猜测了,那么李信现在究竟如何竟然沒人能够说出个子午寅卯來,

    反倒是张四知从旁插话,“究竟是何等大案,非要你们大将军解决不可,太原有布政使,有按察使,还有知府,如何也轮不到一个总兵來管吧,”

    终于被他逮到了破绽,牛蛋一看是刚才被自己痛骂的老头子,对他便不客气了,

    “俺不和诬陷俺们大将军的奸佞对话,”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便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來,连朱由检都忍俊不禁,感觉此人当真有趣,但是,张四知的问话不无道理,他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非要一介总兵來亲自处理,便好言道:

    “不要管他,你和朕说说,太原发生了何事,”

    牛蛋赶紧磕头请罪,说自己言语粗鄙,不会说话,朱由检一摆手,恕他无罪,让他如实道來,

    “宋堂官从京师回到太原以后,带回了好消息,万岁由內帑亲自拨付了二十万两白银往山西赈灾,老百姓都高兴的不得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从內帑拨付二十万两白银的确是他的决断,户部以沒有钱推搪,但是朱由检爱将心切,便在激动之下拨付了白银二十万两,此事,可说与他有着绝大的关系,但是听牛蛋的语气似乎又出了问題,便跟着也紧张起來,

    “万岁恕罪,俺,俺不敢说,”

    朱由检被牛蛋弄的哭笑不得,你都敢上zǐ禁城外告御状,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说,恕你无罪,”

    “那俺就说了……”

    朱由检被牛蛋啰嗦的甚为无语……

    “白银运到太原之后,经过清点入库却只有两千两,”

    两千两,朱由检勃然色变,这如何可能,內帑是皇帝的私产,换句话说那可都是他的钱,如何到了太原只有两千两,

    “你,你再说一遍,多少,”

    “两千两,”

    牛蛋瞪着一双无辜的铜铃大的眼睛答道,这句话直呼,他惊讶的发现本來还笑呵呵的皇帝,脸色竟在瞬间阴沉的可怖,久久沒有一句话,整个文华殿的空气仿佛也在顷刻间凝固,使得殿上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会儿,史大佗已经从初时的激动与紧张中恢复过來,眼见大伙都不说话,感觉是牛蛋的话沒说清楚,让皇帝以为,太原上下是在怀疑皇帝根本就沒拨付二十万两白银,而是只拨付了两千两,加上他又急于在皇帝面前表现一把,便进一步将他从牛蛋口中所听來的各种传言,当作真事一般讲了出來,为皇帝解围,解尴尬,

    “万岁当真是从內帑拨了二十万两银子,但是……”史大佗特意加重了语气,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但是,都被沿途各级官吏,上下其手,层层盘剥掉了,所以到了太原以后,只剩下了两千两,布政使一拍两瞪眼,说这事轮不到他管,按察使想要追究却有心无力,太原知府更是职权不够,不找大将军做主,又找谁做主,”

    史大佗兀自在那滔滔不绝自说自话,全然沒注意到朱由检黑沉沉的面色已经转成了酱zǐ色,终于,皇帝闷哼一声,拂袖离去,史大佗呆住了,皇帝如何便走了,

    文华殿上众人谁都沒料到,本是处置告御状之事,谁知最后竟是这般结果,

    张四知早就沒了心思继续在文华殿上待下去,皇帝走后他也拂袖离去,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模样,刘宇亮盯着他的背影,良久之后轻叹一声,命人将牛蛋和张石头送出zǐ禁城,好生安顿起來,并派了人严加保护他们的安全,等待皇帝的随时传唤,刘宇亮知道,用不了多久皇帝一定会传唤他们两个人的,

    ……

    京师的这一番变故,远在百里之外的宣大总督洪承畴并不知道,他已经尽起中军准备与镇虏卫城外的东虏决战,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忽然接到宣府急报,有可疑之人马由张家口入境,在宣府附近游弋,形势十万火急,

    这则消息则如晴天霹雳,洪承畴顿时就陷入了两难选择的尴尬境地,最终他不得不痛苦的决定,先回师去救宣府,等解围之后再救镇虏卫,毕竟宣府要比区区一个镇虏卫重要的多了,

    众将沒有任何意义,所有人马连夜拔营起寨,洪承畴更是心忧如焚,亲自率宣府骑兵开路,一夜急行军,当行至万全卫时,突然有游骑回报,前方发现大股身份不明骑兵,由于是黑夜既看不清对方人马究竟有多少,也不知道对方何人统属,

    洪承畴陡然紧张起來,他万万沒想到,自己好整以暇的策略竟然被鞑子打乱了节奏,从自己后方下手,打算來个釜底抽薪,不禁暗暗自责,终年打雁,今日算是被雁啄了眼,

    可是自己之带了千把骑兵,一头扎进去太过冒失,也不是他用兵的风格,便急令大军停止前进,从旁监视其动向,一旦对方有一进攻便立即撤退,等待大军到來再与之决战,

    这场遭遇战太过仓促,洪承畴沒有必胜的把握,便不愿轻易出兵,希望先观察一下对方的破绽再伺机下手,他表面上十分平静,但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宣府军现在所面临的局面已经是两面受敌,一旦镇虏卫方向的东虏派兵前來与之形成夹击之势,那时恐怕他也无力回天了,

    战机稍纵即逝,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就在此时,中军传來的一则让他惊骇莫名的消息,后军的数千大军闹了营啸,中军忙着平乱已经赶不过來了,而且让他立即回去主持大局,

    洪承畴痛心疾首,后悔不已,突然又有人來报,竟是对方大军的主将派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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