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的气氛有点怪异!

    尽管此时的沈阳城中并没有多少百姓,说起来也不过只有几千随军商人,除此之外,这城内外,到处都是军人。可即便是如此,大家仍然能够感受到这种气氛的不同寻常。

    大王貌似先帝!

    一个看似简单的话语,就这么在的沈阳城中流传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是有人在拍大王马屁?

    当然不是,因为说这话的是朝鲜使臣,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而是那人当时激动的模样,也不像是做假。

    尽管当时他的言语和动作就被人以斥责加以阻拦,可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就不再受控制,不但很快整个沈阳、辽东都传遍了,这件事同样也传到了关内。

    大王是孝烈皇帝子嗣!传到关内的消息变了味道,随后这变了味的消息又传回了沈阳,从“貌似先帝”到“是孝烈皇帝子嗣”,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意思,一时间,沈阳城内的气氛也变得更加古怪了。

    大王是毅宗孝烈皇帝子嗣!尽管军官们不准兵士胡言乱语,但是普通士兵仍然会在私下里讨论这个话题,而他们在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那神情语气总会有些异样。

    “大王会不会出兵关内?”

    朝着城内的方向看去时,王玉树自言自语着。

    “这大明的江山可是大王的,他永历,得位不正啊!”

    许是听着他的话了,老六在那里说道着。

    “大王是毅宗孝烈皇帝子嗣!这是什么?这就是正统,大王才是咱大明的正统!他永历算什么?况且这天下,还是咱们大王打下来的!”

    这一句天下是大王打下来的,甚至比什么“正统”更重要,重要的是大王手里有兵,而永历手中无兵,这比什么都重要。

    “别忘了,还有楚王、闽王、晋王他们哪……”

    因为读过几年的书,王玉树自然比他们多知道一些事情,不过他的话这边刚落,那边就有人接腔说道。

    “那就打过去呗,正好立些军功,没准到时候,非但这城外开的田能有咱们一份,没准,到时候,还能赏几个奴婢也不一定。”

    弟兄口中的田,指的是城外开垦的百万亩官田,那些官田按长官们说法,将来可都是要赏给他们的,当然,前提是要立下军功,虽说这里远在辽东,可是在关内的土地皆是官田的情况下,这些来自江北,家中地亩本就有限的兵士来说,他们自然不介意把家安在这里,当然前提是能够像江北的那些伤残军人一样,得到一份属于他们的份地,而不是租种官田。

    “奴婢,做你姥姥的春秋大梦吧,这奴婢,你以为入了关,那些人是鞑子,男的杀掉,女人抄没为奴,那些人可都是汉人,到时候,只要他们降了就成。”

    一声“汉人”道出了他们的身份,入关之后,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将不再是鞑子,而是自家的同胞,自然不可能再有什么奴婢之说。

    “哎,那就可惜了……”

    这边的话声刚落,那边突然有长官训斥道。

    “一个个都在瞎嚷嚷什么,不知道什么军令吗?再乱说话,每人十军棍!”

    军官的训斥让众人纷纷选择了沉默,可是这种沉默却无法改变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一切都改变了!

    一切都变了!

    身为当事人的朱明忠可以感受到别人看他时眼光的变化,过去,无论是侍卫或是官员看着他的时候,总是敬畏、尊崇,而现在,他们在看着他的时候,那眼光的中却带着些同情。

    同情!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大王……那里需要你们的同情!

    可在内心里,朱明忠又岂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流露出这种目光,或许,在他们看来,他真的是毅宗孝烈皇帝的子嗣。他们之所以会目带怜悯,是因为对这位亡国之君的追忆与怀念。

    可朱明忠自己却很清楚,他不是!

    他并不是朱由检的儿子!

    但现在,天下人似乎都是这么以为,甚至这股风更是愈演愈烈。

    “这件事是你干的?”

    眉头紧锁,朱明忠盯着石磊质问道。

    “大王,若是臣,说这话的绝不是一个朝鲜使臣,而会是大王当年的老师!”

    其实,石磊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几位曾教授皇子文章的官吏会在合适的时间来到沈阳或者江北,然后看到大王,然后再言道大王貌似先帝。而不是一个朝鲜的使臣在那里哭伏于地,计划被打乱的石磊,可以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嗯……”

    闽哼一声,朱明忠的眉头紧锁,盯着石磊,好一会才说道。

    “现在怎么办?”

    其他的说什么都晚了,重要的是当前怎么处理,毕竟,这个风声已经传出去了,而时机并不合适!

    时机!

    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在合适的时间,传出这个“秘密”,对朱明忠是百利而无一害,但是现在……却是百害而无一利!问题是,现在这个“秘密”不仅传了出去,而且还愈演愈烈,而且在关内传播的更为广泛。

    “臣以为,现在只能静待时局变化,以静制动,毕竟……”

    抬头看着大王,石磊说道。

    “就现在来看,楚藩得知此事之后,便于一旁推波助澜,现在关内之所以达到路人皆知的地步,正是因为楚藩,其甚至命人于报纸讨论大王是否真是先帝子嗣……”

    这是典型的炒作!

    在后世见过太多炒作的朱明忠,又岂不知道这种低劣的手法是在干什么?不过只是不想让话题冷下去,他是想把话题炒热,让世人皆知他朱明忠是“毅宗孝烈皇帝的子嗣”。

    “哼哼,说到底,恐怕孤还要谢谢他,他把话题炒得这么热,现在差不多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孤是毅宗孝烈皇帝的子嗣,好嘛,这下子孤的身份一下就变了,他就不怕孤成了正统,到时候……”

    “大王,他还真不怕!”

    刚刚进屋的方以智插话说道。

    “毕竟,现在大明可是有皇帝的,即使大王是毅宗孝烈皇帝的子嗣又如何?也不能改变永历是我大明皇帝的事实,大王!”

    方以智盯着大王,他的心底同样带着一些疑惑,大王难道真的是毅宗孝烈皇帝的子嗣?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他曾看到过一副崇祯帝的画像,那是多年前的事情,是一位老臣凭着记忆书绘,大王的相貌与画像上的先帝模样极为相似,只不过,他从未曾将两人联系在一起,毕竟,他怎么都不曾想到,大王会是先帝的子嗣。

    “嗯!”

    点点头,朱明忠没有说话。英宗复辟也等到景泰身死之后才有了夺门之变。

    “他非但不会怕,反倒乐得天下人都知道此事,只要此事天下人皆知,那么无论大王是否愿意,都必须要支持今上还驾京师,若不然,大王就是意图不轨,若是今上于万年稍有意外,天下人亦会将此事怪罪于大王,至于朝廷……当年景泰帝临危受命,继位为帝,英宗回朝后,景泰帝既担心英宗会夺走他的皇位,对其百般防备和折磨,但是又不够心狠手辣,最终导致英宗复辟,景泰帝的教训,今上又岂不会计在心里?”

    盯着若有所思大王,方以智的语气显得颇为平静。

    “朝廷还朝之日,必是今上意图灭淮之时!如此,他李楚又担心什么?到时候,他就是朝廷的擎柱,就是今上的依仗!”

    事情任谁都能看得明白,方以智能看明白,朱明忠同样也明白,石磊也很清楚。永历不可能不知道景泰帝的教训,有了这个教训,一但他离开万年,到时候!

    “匹夫无罪……”

    朱明忠自嘲的一笑。

    “大王,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石磊于一旁说出这句话时候,方以智看着若有所思的大王,然后反问道。

    “废君自立?届时,大王必定会为天下人所指,十八路诸侯讨董之事,就会于此上演,大王届时又当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

    朱明忠一愣,十八路诸侯!

    “打过去!”

    石磊的话声一沉,眼帘微微一垂。

    “出山海关直取京师,水师入长江取南京,攻武昌,舰队攻伐广州,如此,天下又焉能不平!”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朱明忠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石磊,因为这句里的策略已经充分的显现了他的思想上的变化,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局限于陆地,而是水陆海并举。对于这种变化,朱明忠当然非常高兴,这意味着至少在江北,江北的官员目光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仅仅局限于陆地,他们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大海,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变化。

    只是……实力!

    “以一敌三!”

    吐出这四个字后,方以智摇头说道。

    “以臣看来,若是以一敌三的话,恐怕这胜负只是五五之间,实非智者所为……”

    “那怎么办?难道当真把他送回去,让他把刀架到大王的脖子上!”

    “要么是皇上把刀架过来,要么是天下诸侯把刀架过来!”

    两把刀……尽管明知道,现在两把刀架在头上,可是朱明忠的目光却投向了南方,心底冒出了另一个念头,他知道此事,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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