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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才不相信苏畅会有这份好心。

    送走苏畅,回到家里,不知怎么的,发现喻夫人家的九十两银子,竟然还放在桌子上,原来苏畅走的急,把银子给落下了。

    春娘坐起身子,拢拢头发,叹气道:“不是咱们的银子,一文钱也要不得。这银子,还得还给他们。”

    芙蓉只得附和道:“春娘,你说的很是,这银子,改天,自然还回去。”

    春娘的病情一日比一日重。

    芙蓉本想去城里再告状,至少一天去告一回,一年告三百六十五天,节假日都不休息。

    可一连三天,春娘都眯眼躺在床上,有时候一动不动的,倒吓了芙蓉一跳,又不敢叫她,只是拿手在她身上戳一戳,生怕春娘有个万一,会醒不过来。

    芙蓉也只能先收一收告状的心思。

    家里除了春娘,只有自己带着弟妹,茶茶偶尔能帮着熬药,至于葫芦,还是算了,除了带着他的小狗狂奔,便是小狗带着他狂奔,是指望不上的。

    芙蓉一天要熬两次药,烧柴烧的浓烟滚滚,偶尔天阴沉沉的,梧桐树叶子哗哗直摇,不多时便来一场雨,院子里好不容易升起的火被瞬间浇灭了。

    芙蓉只得捧着药罐子到灶房里去,重新升火,重新熬药。

    每次熬完药,芙蓉都累的腰酸背痛。全身沾满药味。

    以至吃饭的时候,葫芦总会撇嘴道:“大姐,你是不是偷喝春娘的药了。”

    芙蓉有苦说不出。

    春娘的饭量一日比一日少,以前每顿饭能喝一碗粥,如今只喝半碗,胳膊也比以前瘦了一圈,眼圈深陷着。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了。

    其实这几天,她都流连在床上。

    这日一大早,天有大雾。

    往日这个时辰,白家村做饭的做饭,赶羊的赶羊,整个村子沉睡了一夜,都醒过来了,可这天,村子却悄无声息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芙蓉扒开窗户一看。浓雾笼罩。

    自己甚至看不清摆在院墙下的鸡窝,只听到母鸡“咕咕”的卧在鸡窝里下蛋。

    院子里的桐树也不见了。

    好像是谁家灶房着了火一样。眼前混沌的一片。

    这个时候,这么大的雾。倒是稀奇,往年这种雾,要到一个月以后才会有。

    “哎呀,不好了,我瞎了!”葫芦一声大叫。

    芙蓉鞋子都没穿好。奔过去一看,葫芦正趴在窗台上,顺着窗棂往外瞅,瞅一下,双手捂在眼睛上,表情痛苦:“大姐。我瞎了。”

    “你哪瞎了。你不是能看见我吗?”芙蓉没好气的道:“大呼小叫的,别把春娘叫醒了。”

    葫芦委屈的道:“大姐,我看你的时候。不瞎,可我往院子里看的时候,就瞎了,刚才,我往外一看。院子里怎么什么也看不到呀,我还以为我瞎了。吓死我了。”

    原来是雾太大的缘故。

    葫芦眼前白茫茫的,难怪他会以为是自己瞎了。

    葫芦一声尖叫,春娘就醒了。

    春娘在床上躺久了,睡的很浅。

    她望望窗户外面,什么也看不清楚,又看看床头柜子上,喻府的九十两银子,便对芙蓉说:“芙蓉,我想吃些韭菜饺子。”

    春娘一向不贪嘴,自从来到芙蓉家,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吃的。

    有时候割了几斤肉回来炒菜,她还要把肉夹到葫芦碗里,撑的葫芦半夜揉着肚子直哭。

    难得春娘想吃韭菜饺子。

    芙蓉很高兴:“春娘,你躺那别动,我这就去买一些韭菜回来。”

    “可是,我不想吃镇上卖的那些韭菜,我想吃后山上野生的韭菜。那个韭菜……味道辛辣,吃着爽口一些。”春娘盯着芙蓉。

    芙蓉心想着,这个季节,后山的野韭菜怕都蔫吧了,不是老的嚼不动了,就是太小,不好摘。且如今雾气很大,去后山不见得能找到野韭菜,可一瞧见春娘期待的目光,芙蓉便只有答应了下来:“春娘,想吃野韭菜,不是难事,我这就去摘。”

    芙蓉本来穿一件红色褂子,浅蓝色襦裙,怕山里湿气重,且这身衣裳要新一些,便另去换了一件土色对襟长褂,暗红色破襦裙,交待茶茶:“在家看好春娘。”这才提着菜篮子,往后山去了。

    雾实在太浓,去后山的小道,芙蓉本来很熟,这一次,却差一点走错了路。

    太阳才刚刚升上来,虽是太阳升上来了,浓雾却没有散,山里的湿气很大,松树歪在大石头旁,松针直往芙蓉的脖子里钻。

    往年摘野韭菜,一眼便能望很远,这一次,却只能蹲在地上慢慢摸索。

    草丛里常年长着野韭菜,但此时,草丛里也笼罩着浓雾,芙蓉这才体会到葫芦的那种瞎的感觉。

    摘了有一个多时辰,才摘了一把儿野韭菜,芙蓉的腰都快断了。

    想着回家还要择菜洗菜包饺子,芙蓉脚步也迈的大些。

    路过牧羊河,只听到“哗哗”的水声,却看不清河面。

    芙蓉没留意,一只脚从木桥上滑了下去,扒住木桩,自己才没掉进河里,此时虽河水不深,但水流湍急,自己的襦裙还是湿了一半。

    芙蓉只得站在木桥上拧干襦裙上的水才往家去。

    襦裙湿了,又笨又重。

    芙蓉提着菜篮子刚到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葫芦自然是去学堂里了,小狗老四寂寞的卧在门槛边盯着老母鸡下蛋。

    每次葫芦去学堂,小狗老四便会是这种失恋的表情。

    叫了茶茶两声,却没人应,而床上也没了春娘的影子。

    春娘身体不好,一直在喝药,可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她去了哪里呢?

    芙蓉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有,去王婶子家看看,发现茶茶正帮着杨老爷子按羊。

    杨老爷子手里端着个瓷盆,里面放着半盆颜料,草绿色的,像是别人染布剩下的。

    王婶子跟茶茶抱着羊身子,累的冒汗。

    杨老爷子拿着一把刷子往羊脑袋上刷草绿色颜料:“哎呀,白家村的钱老头,见我养羊能换几两银子,他也学我养羊,这不,每次去后山放羊,他的羊非得跟我的羊在一起吃草,你说说,都是白羊,哪里分的清谁家是谁家的,且你瞧瞧这浓雾天气,我连我亲儿子都认不出来了,哪里还能认出羊来呢,还是给每一头羊都抹些颜料的好,这草绿色,抹一回,能挡半年不掉色,这样以后放羊啊……”

    “茶茶,春娘呢。”芙蓉抱着篮子,一脸着急。

    芙蓉就站在杨老爷子身后,因为雾大,他没看清后面有个人,猛的传来芙蓉的声音,倒吓了杨老爷子一跳:“叫啥呢!吓死人了。没看见我在给羊涂颜料咧?”

    茶茶抹了把脑袋上的汗:“大姐,春娘不是在床上躺着的吗?早上熬的药,我端给她喝了。”

    芙蓉心想,怕是不好,春娘不知去了哪里了,当即转身就往家跑。

    杨老爷子不满的道:“你瞧瞧,不过是让茶茶来给帮个忙,瞧瞧芙蓉的脸色,黑的跟茶鸡蛋一样。”

    王婶子一松手,那头羊“咩咩”叫着窜跑了。

    杨老爷子手里的颜料洒一地。

    “芙蓉,你去哪里找春娘咧,我正说呢,怎么就没听到春娘的动静。”王婶子一脸担忧。

    茶茶找了一圈不见春娘,吓哭了:“姐,你说,春娘会不会想不开……不想连累咱们……她身子一直不见好……”

    杨老爷子叼起他的烟锅子,十分淡定的道:“春娘哪会想不开呢,哪里会连累你们呢,瞧瞧你们穷成什么样了,春娘能连累你们什么?”

    王婶子打断他的话:“老头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风凉话,春娘头一直犯晕,且身子弱,饭也没吃多少,万一晕倒在哪里,回不来了,可如何是好?”

    芙蓉一拍脑袋:“我知道了,春娘一定是去喻府了。”

    杨老爷子磕磕烟锅子:“知道春娘去哪了还不快去找,想让我帮你找去呢?”

    芙蓉扔下菜篮子便往城里奔。

    在路上她就想明白了,为何春娘从来不问自己要什么东西吃,这日却要求吃饺子,而且要求吃野韭菜馅的饺子,原来是她想支开自己,不然,自己肯定会拦下她,她就去不了喻府了。

    可喻夫人不是省油的灯。春娘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万一喻夫人对春娘不利,春娘拖着病体,那就严重了。

    以前去城里,为了省银子,芙蓉大多坐驴车,这回却雇了一辆马车坐了,且不停的催促马夫:“快点,快点。”

    马夫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两下,马往前跑了几步,又慢了下来。

    “快点,快点。我有急事。”芙蓉催促:“马儿——你就快跑吧。”

    马夫摇摇头:“姑娘,马听不懂人话。”

    芙蓉只得对马夫道:“这位大哥,那,你就快点吧。”

    马夫叹口气:“姑娘,你就是急着投胎,今儿咱们也快不了,你瞧这浓雾,马根本看不清道儿,若是跑太快,说不定,就把咱们俩带沟里去了。总不能为了你这几文钱的车资,我连命也搭上一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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