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十一月底,朝廷台没有传来新的消息,而公司原本的一点广告业务也制作完了,公司一下子空闲了下来。

    秦天柱这几月,都没怎么在学校好好读书,一有空就往公司跑,希望公司里能有什么好消息等着他。

    今天傍晚,一到公司,就看到金光华和赫兰鹏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秦天柱问道:“周大哥和李光呢?”

    “周大哥跑巨江市电视台了,看看能不能再拉点广告制作的业务!”金光华懒洋洋地答道:“李光嘛,这小子前几天说他在之江省电视台还有点关系,想给我们的《恰》剧再公关公关!”

    不过显然,金光华不看好李光的公关。他关系要是硬的话,前段时间向之江台推销的时候就用上了,现在才说,那肯定是看现在公司近况实在糟糕,死马当活马医,拼一把了。

    话说完没多久,李光的声音从办公室外传了进来。“哎呀,兄弟们,我有好消息告诉大家。你们快出来迎接!”

    听到有好消息,秦天柱等人心中一振,他们现在太需要好消息了。只是秦天柱看进来的李光虽然满脸挂着笑容,但却笑得有些勉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几天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之江电视台同意播放我们的电视剧了!”

    赫兰鹏问道:“之江台的哪个频道?”

    “之江卫视!”

    是放在卫视台,那就是最好的频道资源了。

    大家心情也顿时高涨起来,“那什么时候播放?”

    “档期是安排在明年底左右!”

    一听要到明年底,秦天柱心中一窒,现在离明年年底,可是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啊。这是不是太长了!

    看大家有点受打击的样子,李光急忙解释道:“能让之江台同意播放我们的《恰》剧,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是放在晚间黄金档。这可是我托了很多台里的关系才说动的,当然也有《恰》剧本身质量过硬的因素!”

    秦天柱也知道李光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自己不能要求更多。

    “谢谢你了,无论怎么说,《恰》剧能在省卫视播放,也不枉大家这几个月的一番辛苦。”

    “那个,秦少……”李光有点吞吞吐吐,说道:“还有件事,我决定和你说一下。这次回钱塘市,遇到了以前的校友,他自己开了家广告公司,想让我过去帮他。”

    什么意思?秦天柱心里一紧,大感事情不妙。

    “那你的意思呢?”

    李光躲避着秦天柱的眼神,顿了顿,最后还是答道:“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秦天柱一阵天旋地转,刚刚听到好消息的那点心情,现在是一扫而空了。

    赫兰鹏很生气,他平时话不多,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一发起火来,更让人害怕,他朝李光喝道:“李光你什么意思,当初大家一起从钱塘市来到这里干番事业,怎么,现在公司有了困难,你要当逃兵吗?”

    金光华这时也有点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光前几天那么卖力去推销剧集。他不是市场人员,这本不是他的工作。现在看来,他这是早有计划了,先卖大家一个好,到时也能走得潇洒些!

    李光笑道:“干番事业?公司现在这个样子,整天无所事事,能干什么事业?”

    秦天柱向他道歉道:“对不起,李光,也对大家说声抱歉。公司现在境况不好,我有责任。但是,大家的薪水我是一定会照常发的,绝不拖欠。你们也知道,公司拍完《恰》剧后,还有点余钱,平时拉点市里或县里的小广告,公司还是可以维持的!”

    大家一起工作、拍戏半年,有了感情。秦天柱绝对不想看到李光离开,他也不想自己的公司团队就这么解散了,因此,对李光极力挽留。

    “不是钱的事!”李光也动了感情,他哽咽道:“还有,秦少,你千万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才是个初中生,你跟我说对不起,我觉得臊得慌。”

    他又把目光看了看赫兰鹏,“大鹏,你说大家到灵泉来干番事业,这没错,能来这里拍《恰》剧,我感到很幸运。最后,我们一番努力,能把《恰》剧拍成这种水准,我很自豪。当初《恰》剧在灵泉播放,我兴奋地一整晚都睡不着,第二天起来,发现本地人对我们的《恰》剧满口称赞,那时候感觉真好。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可现在呢,大家觉得我们还有钱继续拍电视剧吗?我们还有机会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赫兰鹏回道:“怎么没有?你自己不是说之江电视台已经同意买我们的电视剧了吗?只要拿到款项,我们又可以继续拍了,就是到时卖不出好价钱,我们节约点,拍部小剧集也是可以的呀?”

    “大鹏,你也是在省台干过的,不要拿这种话糊弄我。之江台播出是在一年多以后,至于给我们打款那又要再拖半年多时间。当然,能最后拿到款项,那都是最好的结果了。运气不好的话,能被台里一直拖,拖到公司破产为止。就是最后一切顺利,拿到了款项,那也都是两年后的事情了。两年哪?我怎么可能在灵泉这个小地方,无所事事两年”

    李光说得是现在市场的实情。现在除了朝廷台买剧能比较痛快的掏钱外,其他各个省台虽然也能拿钱买剧,但一来限于自身资金实力有限,二来提供播出平台的一方相对于制作方来说要强势的多,这就造成,各个电视台拖欠款项的事情层出不穷。

    李光几人都在电视台干过,国内电视剧市场启动不久,买卖电视剧的情况他知道的不多。但那些做省电视台广告外包业务或是节目制作的小公司,被电视台欠款的惨状,确是看得太多了。你要是背景不硬,能把你的小公司活活拖死。同样的道理,他们这种做电视剧的小制作方,有什么本钱与电视台讨价还价?

    金光华提醒道:“我们不是还有朝廷台吗?他们还没拒绝我们,我们还有机会。”

    李光嗤笑道:“朝廷台,大家别心存幻想了,几十个省台城市台都没给我们机会,朝廷台会有我们的机会?大伙现在连朝廷台的电话都不敢打了,还不是怕一催,最后送来一张否决票,把大伙最后一点指望也掐灭了?是啊,还是把这点希望留着好,留着还能麻醉下自己。”

    秦天柱刚想再说,这时周嘉朋回来了,“怎么回事,乱哄哄的!”

    站在他旁边的金光华把刚才的事情,简要的向周嘉朋说了说。

    周嘉朋听了后,也劝道:“李光,你说你要是找了个单位,能继续拍电视剧或者拍电影的,我也不拦你。可是,你现在去的不还是个广告公司,不还是去拍广告吗”

    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得意地笑道:“这次到巨江电视台,又拿到了不少广告案子。人家也是看我们拍过电视剧,才放心转给我们做的哦!”

    周嘉朋不说广告还好,一说,李光心中更来情绪,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了一截:“别跟我提什么广告,你们看看我们公司接的这些广告。什么某某服装店开业大吉,某某火锅店优惠酬宾,某某饲料猪吃了半个月就能出栏了,这还是好的,最多的就是一堆的性病广告,男女不孕不育广告!周大哥,我也是个文化人,我也要脸的,我也有自己的艺术追求的!我现在就是拍广告,也得回钱塘市拍点真正的广告。”

    他这一番声嘶力竭地情绪发泄,却也说到了其他几个人的心里。大家久久不语,就连周嘉朋也张了张嘴,最后硬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秦天柱闷闷的说道:“谁说拍性病广告就没艺术追求了”。

    他走到众人中间,给大家演示起来:“就说个不孕不育的广告吧。第一个场景:一个家庭的卧室中,灯光调成昏暗,床中间的夫妻两人,背面而卧,辗转难眠。这时给夫妻双方各一个脸部特写,夫妻两人表情凝重,睡在左边的妻子一声叹息,很显然他们之间遇到了点问题,有些难以启齿。

    第二个场景:在一个医学实验室里,一位看起来很专业的穿着白大褂的博士,以专家口吻,向大家简单介绍起不孕不育的可能原因,开解了病人的一些讳医心理。

    第三个场景:某某医院的外面,原来的那对夫妻,手挽着手,一脸幸福地走出某某医院。画外女音:‘某某医院,幸福美满家庭的选择;某某医院,他好我也好!’”

    秦天柱不但说,还用上了自己的手势在比划,似乎他已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现在的这个广告创作中。

    他最后总结道:“你们看,虽然这是个不上台面的广告,但我们这一用心思策划拍摄下,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低俗,是不是?我们还是可以从这个广告中,发挥自己的艺术才能的,对不对?”

    金光华看秦天柱小小年纪,竟然在这里一本正经的筹划起成人的不孕不育广告,忍不住发噱想笑。只是看秦天柱脸上那严肃认真的神情,实在笑不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这些人真是悲壮凄凉。我们那么好的一个团队,拍出了那么好的一部电视剧,可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秦天柱走到门口,停了下,说道:“李光,无论如何,你再给我两个月时间。如果两个月后,公司还是没有筹到钱继续拍电视剧,我也没脸再留你!”

    这一刻,秦天柱小小的身躯,承担起了大大地责任。他把梅花传媒的生死存亡,扛在了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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