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我......”蝶衣强忍住酸涩的泪意,无力的抬起手,摸索着去触碰近在咫尺却不发一语的程天洲,

    少年紧咬着嘴唇,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來,一把握住女孩冰凉的手:“沒事的,不要害怕,我在这里,会沒事的......”

    蝶衣点头,她的一生即将走到尽头,回想一番,尽管十二岁后多是坎坷心酸,最后又得知自己那见不得的屈辱身世,如今还要面临着死亡的恐惧折磨,

    不过好在她曾经还有过欢乐无忧的童年,有一个爱她护她可以为她不惜一切代价的天和,更重要的是,在最美好的年纪遇到了最想一起共度岁月的人,最后的日子,能够跟他相伴,事事有他分担,总算不枉,也可以知足了......

    对于啸枫,她不愿再多做他想,不想说有多恨,也不愿讲是否原谅,无论当年对错与否,到了今日,都沒有再纠结的必要了......

    天宫陵园,啸枫独自立在无字碑前,久久不语,却慢慢红了眼眶,伸手扶过光滑的碑体,男儿有泪有泪不轻弹,堂堂枫亲王,一直给人高高在上,神秘深沉的印象,可他这一次却是老泪纵横,形象全无,

    “对不起,我,无法再保住那个孩子了,对不起......”

    而不远处,绛色的衣角在树影间暗自浮动,驻足了片刻,飘然而去......

    突然失去了光明的日子变得艰难许多,很多事情蝶衣都无法再自行完成,程天洲还要每天上学,于是一切便交托给顾嫂忙前忙后,照应一切,

    为了不要过多的麻烦那善良勤劳的老妈妈,蝶衣便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行动,整日蜷缩在床上,塞上程天洲特意备好的耳机听音乐,听故事,如此一天一天,倒也不算难过,

    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天悄无声息的到來,蝶衣整日呆在温暖的屋中,倒是沒什么感觉,只是每每在程天洲归來拥住她的时候,可以感知到他加厚的衣物和越來越重的寒气,

    日子一天天的过,走到了这一步的她心如止水,方才发现原來死亡并沒有相像中那般可怕,若是从头來过,要她在孤寂一生与和心爱之人共度百日,那她肯定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后者,

    “蝶儿,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这日,程天洲满是喜气洋洋的回家,脚步轻快,急不可耐的冲进卧室,

    “怎么了,这般高兴,快说來听听,”蝶衣靠在软枕上,摘下耳机,尽管看不见,却也能感受他的开心,受他的感染,心情也不觉一阵大好,

    少年坐到她身边,伸手抚过她的眉梢眼角,柔声道:“我放假了,以后在家陪你了,”

    “真好......”蝶衣笑得开怀,这于她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程天洲眨眼,十分俏皮的嘟嘴,拿过女孩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希望她能够有所感知:“其实,学校还沒放假呢......”话到这里,便不再开口,故意卖了个关子,

    蝶衣果然被唬了一跳,身体瞬间便绷直紧张起來,拨浪鼓一般的摇着头:“石头,不要这样,不要为了我,我沒关系的,真的......”

    程天洲一看自己目的达成,一个沒忍住“噗嗤”笑出声來,女孩尽管看不到,却是听得分明,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小嘴一嘟:“石头,你笑什么,”

    “沒什么,我话沒说完呢,学校的确沒放假,不过我天资聪颖,提前请求老师完成了考试,获得提前休假的资格,唉......沒办法,谁叫我如此聪明呢,”少年直起身子,双手叉腰,得意至极,

    蝶衣只是看不见他的神情动作,却是能够联想到他此刻的模样,清晰在脑海中刻画出來,笑容越发灿烂明媚,

    程天洲使出浑身解数耍宝,只为了美人一笑,目的如愿达成,满足不已,伸手抚了抚女孩的发顶:“蝶儿,外面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真的吗,是不是很美,”蝶衣一听,很是兴奋,天宫中风景如画,很多时候都是温暖如春,很难见到大片大片的雪,可是......女孩神情瞬间又黯然了下去,现在的她已经沒有了观望世界的权力,

    “怎么了,不高兴,”程天洲知道她在伤感什么,提起雪景也不是想要刺激她,自然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不要多想,我就是你的眼睛,无论你想要看什么,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嗯......”蝶衣答应着,再度笑开颜,不愿因自己而让对方不快,这才不违背一开始决定隐瞒自己知情一切的目的,

    大衣套小衣,外面再罩上一层厚实的棉布衫,蝶衣被包裹得活像一颗粽子,滑稽中带着可爱,尽管无法照镜子,但她感受着身上的重量,似乎迈出一步都很困难的,遂有些哀怨的嘟起嘴,

    程天洲反复的检查了一遍,见衣物的确已经很是厚实,不会再有着凉的可能,方才满意的点点头,点点女孩嘟的老高的嘴,温柔的牵起她的手:“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然而尽管少年已经尽最大可能放慢脚步,一步一步仔细的提醒着女孩,奈何处于黑暗的蝶衣连基本的方向感都已失去,平日不到两分钟便可走完的楼梯,这次竟花了五分钟还要多,到门口的距离还有不少,这样蜗牛的速度下去,怕是看不到正当美丽的雪花纷飞,

    于是,程天洲霸气的将蝶衣背在背上,脚步飞快的冲下楼,他的后背宽厚温暖,足以让蝶衣安心地倚靠,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

    打开房门的一瞬,女孩才真正的感受到了冬天的气息,身上穿得已经足够厚,却依然可以感到寒风的力量,点点冰凉划过,想必就是纷飞的雪花,

    蝶衣伸出手去接,感受着冰晶在手心慢慢融化,一阵冰凉酥麻,笑着开口:“石头,现在的景象是什么样的,”

    程天洲见她开心,自是高兴,若是可以,他愿意倾尽所有换來她一生安乐,可以时时展露笑颜,

    他凝望着雪花,沒有立刻回答,沉吟着打着腹稿,力求自己的描述可以形象生动:“今夜无星无月,漆黑的天幕被雪光反衬泛着淡淡的红色,雪花纷纷洒洒落向地面,就像是,就像是你每天睡着的枕头被划破了,里面的羽绒洒出來了一样,”

    蝶衣跟随程天洲的言语努力地在脑海中勾勒大雪纷飞时的景象,尽管不善表达的他说得有些笼统,不过蝶衣却好像真的亲眼所见一般露出知足的微笑,

    “天冷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少年轻声建议道,女孩如今身子越发虚弱,不可再雪上加霜,

    蝶衣有些舍不得,但又明白他是为自己好,况且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一半都在睡梦中度过,的确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但还是想要为自己编织一个梦:“好,我们回去,以后我一定要亲手堆一个雪人放在院子里,那样每天从窗口看着是不是很有趣,”

    程天洲一听,望着她不住比比划划的双手,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來,第一次庆幸着她的眼盲,这样就看不到他强忍着难过的别扭表情,哪里还有以后,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他们都无比清楚:

    寒冬过后,便再也看不到春天......

    关掉灯后,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程天洲紧紧抓着她的手,许是累极,不多时便睡熟了,蝶衣却毫无倦意,瞪着眼睛,唇齿张合间,只有“石头”两个字循环往复,

    今夜似乎特别的安静呢.......

    “小懒猪,起床了,已经可以吃午饭了,”程天洲清晨早早起床,看蝶衣睡的正香,便轻手轻脚的离开床铺下楼,精心准备了她爱吃的饭食小点,可此刻时间已近晌午,卧室中仍沒有任何动静,沒办法他只好亲自上楼來寻,

    蝶衣不知何时已然穿戴整齐,正坐在床边发呆,少年见她如此安静,心下有些淡淡的不解,不过也沒有多想其他什么,拖着手中的食盘缓步走向她,

    “想什么呢,醒了怎么不叫我,这样一副思想者的样子真让我好生不适应,”

    然而接连几句话出口,女孩依旧背对着他,好似对待空气一般沒有任何反应,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仿若一具做工精致的木偶,

    程天洲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双手一个不稳,食盘便整个倾斜下去,顿时食物杯碗倾洒一地,发出清脆而巨大的碎裂声,柔软的绛色地毯也瞬间变成一片狼藉,

    就连身在厨房中顾嫂也被突如其來的声响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冲上楼去,而蝶衣依旧安稳的坐在床边,沒有丝毫的感知,

    程天洲双腿灌了铅般慢慢向女孩靠近,鼻尖酸涩至极,颤抖的手指轻轻拉过女孩,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且,就算说什么,她也不会再听到了,

    “石头,是你吗,怎么來了也不叫我一声,”蝶衣感受到熟悉的温度,笑着开口,

    “少爷,这是,”疾步冲上楼來的顾嫂看着一地的狼藉,有些不知所措,思忖着是不是要放轻动作,以免惊扰到女孩,

    程天洲瞥过顾嫂的方向,抬手捋过蝶衣耳边的碎发,笑的苦涩:“用不着小心翼翼,她,已经听不到了......”

    ps:尔尔的小心脏,嗷呜.....我对女主素不素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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