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丝巾绕颈,模拟一下窒息感。要缠多紧才会断气?据说那些自缢的人连颈椎都断裂,还大小便失尽。

    她打一个冷颤,想像自己吊死的模样,立刻觉得活着更容易,这时妞妞已经伏在脚边等待,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微笑。“来啊,妞!”

    丝巾往它身上一抽,玩起她跟猫儿最爱的游戏。

    妞妞扑上去咬住丝巾,用残疾小身奋力追着丝巾抓咬,兴奋地瞪大眼,毛儿都竖起,最后它胜利的前脚巴住丝巾躺下,后腿用力踢踢踢,发出得意的唬声。

    “妞妞好棒!”夏莼美哈哈大笑,每次都被它跛足颠倒的跑姿和拽住丝巾狂踢的模样逗笑。

    她要拉走丝巾,妞妞按住,昂头霸气地示威。

    “好好好,给你,都给你。”她松手,又一阵大笑,抚着猫儿,告诉自己要坚强。

    不,她绝不放弃这里,懦弱地回去康胜斌身边。

    不,她更不可能自杀,她还有猫儿要养。

    每当失志气馁,只要看看这只虽残却快乐的小猫,便生出无穷的勇气。

    猫且如此,何况我乎?

    尽管住在破烂屋里有诸多麻烦,但胜过那些无厝街友。她是失恋,又不是丧命,手脚仍在,有一个挣钱的好工作,她还怕啥?

    钱没了再赚就有,爱人没了她还有猫一只。

    第4章(1)

    透进窗内的阳光渐渐偏移,夏莼美跟爱猫因为玩到筋疲力尽而睡得很沉。

    当她醒来时已是黄昏,她抚了抚爱猫,妞妞睁眸,乞求地喵喵叫,又舔了舔她的手指。

    “想吃猫罐出?”她会意一笑,精神饱满地跳下床。“OK,今天妈咪也不煮了,去买吃的,顺便买猫罐给你,乖乖等我。”

    她徒步走下山巷,来到十字路口,进了OK便利商店买了猫罐头和便当。

    此时天空已经暗下,乌云从山边飘来,滂沱雷雨紧接而至,雨势大如洪水奔腾,重重击下。

    夏莼美正要走出店门,见这雨势,只得退回店里等雨停,而有人却欢迎这声势浩大的雨,好乘机偷偷进行他的计画。

    鬼祟人影行经无人山径,悄悄来到张峻赫屋外。

    “把手举高!”坐在高大的张峻赫身上,颇有登泰山小天下的得意。

    张峻赫双手盘在脑后,好整以暇地望着满脸通红还微喘着的陈警察。“可怜,几个动作就喘成这样?”

    陈武雄脸一沉,拔出枪,可枪被打落。

    他出拳,手却被张峻赫握住,往旁一拽,沉重力道将他扯到地上,其势就像拽落一片叶子那么容易。

    接着一个翻身,陈武雄痛呼,张峻赫已坐在他身上,还顺手抄起枪,抵在陈武雄的下腹。

    陈武雄惊嚷。“小心,我还没有孩子!”

    张峻赫举起被铐住的手。“三秒内打开,不然直接帮你结扎。一、二——”

    “开了开了我打开了!”

    很好。张峻赫终于撤退。

    陈武雄坐起身,伸出手。“枪还来。”

    张峻赫把枪扔给他。“来干么?”

    陈武雄垂头丧气,一副伤心的模样。“这好像是第二十七次偷袭。”

    “唔。”他的第二十七次依然失败。

    “马的,为什么我失败,那个姓夏的女人却能伤到你?”陈武雄自尊大受打击。“可恶,我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考上维安特勤队?”

    “什么时候考上?我想想——”张峻赫说着,忽然踢他一脚。“等你被这样踢也不会痛的时候。”

    陈武雄抱住小腿哀哀叫,张峻赫蹲着,托着脸看他哀嚎。

    “×!有必要踢这么大力吗?这小腿欸,很痛欸!”

    “喔,原来你也知道这很痛啊?这跟姓夏的那女人踢我的力道差不多。”

    “你很爱记恨喔,在警局我那是帮你敦亲睦邻,争取新邻居的友谊,谁教你在这里人缘差,我是在帮你交朋友。”

    “哦,原来你觉得跟那女人交朋友很好?”

    “你还挑?看看你那张坏人脸,有女人肯和你做朋友就该偷笑了……”

    “小指来。”

    “小指?”

    “让你尝尝夏小姐的手劲。”

    “……”陈武雄瞪大眼,死也不伸小指,赶快转移话题。

    “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他拉下外套拉链,敞开胸口。“看到没?高兴了吧?”

    张峻赫伸出手,从他怀里摸出一串黑黑的香肠。“在衣服里放香肠?恶不恶?”

    “快,这烤一烤配高粱,送啦!我寄放的高粱呢?”陈武雄跑进厨房里拿出高粱,又拉出客厅长椅下的灰色小炭炉,摸出木炭点上。“这个就是要用木炭烤才好吃,不是我爱讲,你家真是赞,通风这么好,还能在室内烤香肠,太酷了!”

    也是啦,屋顶破,门窗烂,空气当然好,更甭提张峻赫还拉了管子,山泉水都能引入屋内使用。

    屋内太暗,陈武雄把蜡烛点上。

    张峻赫倒向床上,不理他。“你慢慢玩,好了叫我。”

    陈武雄自己玩,把这里当自己家,这是他们相处的模式。

    自从处理邻居检举和几次打架纠纷后,陈武雄认识了张峻赫,从资料里得知这家伙竟然待过他最哈的维安特勤队,于是开始没完没了,千方百计要和他混熟,想跟他讨教几招,好顺利考取。

    可恨熟了两年,除了知道他身手不凡以及做人失败外,啥好处都没捞到,最气的是别人千方百计要考上,他老兄竟自动放弃肥缺,离职在山城耍废。

    “喂,你跟那女的和解了没?好不容易有了新邻居,要打好关系呀。人家误会你是变态,你就好好解释嘛……把人家吓着对你有啥好处?”陈武雄道。

    “我没办法解释。”

    “为什么?那些猫又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劈亮窗户,张峻赫缓缓坐起,阴沉沉地盯着陈武雄,在脖子前比划了下。“像这样一刀毙命。”

    陈武雄噤声,头皮发麻,寒毛直竖。张峻赫阴郁的眼神,配上低缓的语气,以及这破烂屋做背景,真有杀人魔的气氛。

    陈武雄咽了咽口水。“你不要吓我……”

    “怕了?”张峻赫微笑。“怕就回去。”

    “香肠好了,要不要吃?”他不回应,叉一条递给他。

    “要不要拿刀给你看?”张峻赫弯身往椅子下探,再直起身,陈警察人已奔出门外。

    虽然陈武雄不信,但那阴森气氛实在太恐怖了,还是快逃好了。

    走得好。

    张峻赫笑了笑,拿来皮夹,取出养父的照片,立在杯前。

    金门高粱是阿爸最爱喝的,在暴雨声中,他与阿爸对饮。

    照片里,瘦削的阿爸穿着汗衫,坐在屋前门槛,冲着相机笑。这是他开朗帅气的阿爸,而今家屋荒废,影中人已逝。

    他啜了口烈酒,淅沥的雨声让他心情惨淡。

    他忘不了那一天,执勤途中接到阿爸去世的电话。

    他年迈的阿爸在返家途中,遇到恶霸调戏少女,善良的阿爸仗义执言,维护少女却遭殴打,就在屋旁山巷,而这些平日交好的邻居听见争执,全躲在家里偷看,任他阿爸呼救也不敢出面。

    最后阿爸头遭重击,肝也破裂,警察赶来时已经太迟。

    他自己在维安特勤队上班,空有一身本领却护不了最爱的阿爸,阿爸养他这孤儿有何用?

    他真恨这些平日爱八卦、遇事却龟缩的烂邻居,亏阿爸热心助邻,乐善好施,老天呢?又是怎么对他的?

    养父死后,他也失去奋斗目标,从维安特勤队离职,孤身一人待在山城,不与人交好,更不屑当什么和蔼可亲的烂好人。

    但是,那个夏小姐实在太扰乱他了,且看看窗外,那伴随一阵脚步声,从下方奔上来的不就是夏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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