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是幸福再度回到眼前啊,她发誓,这回她会牢牢抓住。

    「王爷,妾身命人备水,伺候王爷洗去一身疲惫可好?」她娇娇柔柔问道,脸上是一片掩也掩不住的绯红,若是顺利……两年前因自己的执拗,来不及喝下的合卺酒……

    今天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她的娇羞像毛毛虫似的在他身上乱黏,害他鸡皮疙瘩冒过一阵又一阵。

    「不必。」反射地,他一口拒绝。

    赵涵芸错愕,拒绝得那么彻底,他这般不喜自己?

    因为她老了、不再年轻貌美?或他在外头有了女人?不对,前方战事吃紧,就算是深闺妇人也能听得到风声,他哪有时间风花雪月,就算有……

    他立下那么大的功劳,而她爹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他根本不需要藏着掖着,直接把人带进府就行。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想不出原因,赵涵芸再接再厉。「王爷出外多时,妾身为你备下接风宴……」

    接风宴之后呢?赵涵芸想得到,他岂能想不到?两年前未完成的洞房花烛夜……他实在无法!

    无法心里装着人,却与另一人上床。

    望着赵涵芸,他满肚子抱歉。他相信嫁给赫连湛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事,当初花轿出门,她定满心期待能有一个好归宿,谁晓得洞房花烛夜会发生那样的事,更甭说赫连湛的身子被一个陌生灵魂进驻。

    她没做错,错的是命运。

    身为丈夫,他理应有担当,负责她的人生与幸福,就算无法爱上,也不能教她无依无靠。

    给她一片能遮风避雨的屋檐、让她享受荣华富贵,已是能力极限,他无法像正常丈夫对待妻子那样,两年前他办不到,两年后依旧办不到,他只能拖延着,对她脸上的希冀视若无睹。

    别开头,他不忍心看她。「王妃见谅,今晚我与四哥有约。」

    赵涵芸垂下头,心呛得严重,他知道些什么吗?否则为何一次次拒绝?

    不对,他的眼神中没有恶意,其至带着淡淡的歉意,莫非传言为真,「他」没诓骗她,赫连湛确实喜男不喜女,真的养了一宅子小倌?

    赵涵芸再抬眼,满脸委屈,看在他眼里,心底的歉意更浓。

    她是无辜的,和前世的云佳儿一样,前世临死时他让大哥将云佳儿送回云府,别误她一生,而现在,不管是他的身分或处境,都不能轻易把赵涵芸送回娘家,他真这么做的话,依汉人规矩,这是要逼她去死。

    赫连湛转移话题。「父皇赐婚,对象是大理木王府的嫡女木青瞳,她很快就会进府,婚礼有礼部那边筹办,你只需要整理一个院子,好好把人安置了就行。」

    什么?他连自己这个正妃都还没碰,皇帝又要赐婚?

    木府?那可是化外蛮夷之地,人人说着番话,男女之间往来没规没矩,大字不识一个……这样的女人,怎能送进王府?夫君不是刚替朝廷立下大功?

    令人痛恨的是,就算是这样的粗鄙女子,背后娘家也是王府,而自己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更甭说就算她嫁入皇家,两年来也不见皇帝对父兄有分毫看重提拔。

    若木青瞳是个乖巧好拿捏的还成,若是个张扬自负、爱凭借身分耀武扬威的,她能对付得了?

    忧心忡忡、楚楚可怜地,她说:「王爷,不知妾身把木姑娘安置在哪里才妥当?」

    他低头想了想,道:「安置安乐轩吧。」

    安乐轩?那是府里最偏僻的院落,平日无人涉足,若非他提起,她都快忘记府里有这么一块地方。换言之,王爷对这门亲事也不满意?

    她低头,笑意自嘴角流泄,只要男人不上心,任凭她家世背景再好又如何?

    望着纤弱温柔的赵涵芸,再想想任性骄纵的木青瞳,两人显然不是在一个等级上的,若木青瞳闹起来,赵涵芸岂是对手?

    到时木青瞳怕是要在府里上窜下跳、闹个鸡犬不宁。

    心中有微微不忍,就算无法拿赵涵芸当妻子对待,他还是多提点了几句,「你别忘记自己的身分,木青瞳的家世再好,进府后也不过是个侧妃,该怎么管就管着,若她肯关上门安安分分过日子便罢,若是想揽和得后院不宁,你也不必太客气。」

    木青曈不是吃素的,若赵涵芸有本事把人管起来最好,否则接下来朝堂事变化莫铡,他哪有时间在后宅浪费心神。

    老七、老八已经动起来,这两天父皇就会定下钦差人选,现在他们正和太子角力,若拍板定案,钦差大人是太子一派,半途必会遭到截杀,如若幸运,平安抵达,这趟豫州行必也毫无斩获。

    可老八哪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因此接下来的戏肯定精彩可期,这场风波真能把太子扫下台?要是不能,心有不甘的老八又会有什么动作?他们该如何把事件闹到最大……

    该谋划的事成山成塔,他哪能让木青瞳再给自己制造麻烦。

    赫连湛的提点让赵涵芸又椋又喜,这代表……那个木青瞳,随她怎么折腾都行?!

    「我明白该怎么做,妾身不会让王爷失望。」双眼闪过一抹狠戾,姓木的若是肯安分便罢,否则……有王爷的话撑腰,她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划出一道阴影,微微搧动,像羽毛似的,木青曈像静止的画像,静静地在烛光照映下定住了身形。

    想不到千防万防、兜兜转转的,还是进了信王府,花过大把的力气,人还是无去胜天,终究是徒劳。

    也罢,如果是命数,便这样吧,都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低头望着身上的喜服,金银双丝广绫大袖衫,袖边绣着蜜鸯石榴的图案,胸前用赤金嵌红宝石领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披肩,下方早桃红缎彩双花鸟纹十二幅留仙裙,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

    看着看着,忍不住低低笑出声,她不是正妻,无权穿大红嫁衣,便是凤冠霞帔也无她的分,但父王还是挖空心思给她做了这么一套豪华精致的嫁裳,下花轿那刻,她甚至听到围百姓的惊呼声。

    木府果然是一方土豪,从那样遥远的地方嫁女儿,还整整带来上百车嫁妆,听说她进信王府大门时,最后一抬嫁妆还没出驿站门口呢。

    父王认定这是营造声势,是给自己做足面子,却哪里晓得信王一心放在权力朝堂上,半点不将女人放在心上,后宅的破事儿,他连理都不愿理会。

    至于父王摆出来的面子,信王乐不乐意,她不确定,但肯定会惹恼信王妃。

    听说赵涵芸当年出嫁,嫁妆少得可怜,小小的五品官家,就算全榨干了也给不起女儿多少支持,而一个从「蛮夷之地」来的侧妃竟如此大张旗鼓,能不惹火正经主母?

    才进府第一天就如此嚣张,往后来自王妃的下马威肯定少不了。

    她不怪父王,在木王府里,只有兄友弟恭的态度,没有后宅暗斗这回事儿,父王只想女儿外嫁,姿态摆得越高,越能让夫家晓得自家女儿有人支持、不能轻惹,却哪里晓得这些权贵名媛心思多着呢,一句话都能想出九层意思,何况是惊人嫁妆?

    于她而言,嫁妆是面子,于正妃来说,却叫打脸,现在人家的脸不知道肿成什么样儿,日后定是要找机会把场子给讨回来的。

    原本就没想过争宠,只想安安分分在异乡活着,可她不挑事,能逼着别人也不挑事吗?前世她死去死得莫名其妙,原只是一场风寒,却越医越严重,到后来药石罔效,最后那天……她记得是大哥来看她,他握住她的手,泪流满面,不断地对她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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