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皆以为公孙是男人,而她一个卞下的小丫鬟,怎可能知道公孙其实是女儿身的天大秘密?她要是认为他喜好男风的话,早在他坦承深爱公孙时就该如此认为了,怎会拖到现在?

    「走吧。」宇文恭笑而不答,转而牵起她的手。

    「你干脆承认吧。」她定住不走,非要得个答案,她不喜欢被人无视。

    「承认什么?」宇文恭又被她逗笑了。

    「好吧,就算你不乎认自己好男风,至少你必须承认你有怪癖,喜欢看姑娘家扮男装。」

    「那是因为姑娘家扮男装比较安全。」他只是不希望多几个不长眼的男人过来纠缠,万一逼得他凶性大发可就不好了。

    迎春不信,这只是他的片面之词,她可没忘记当他瞧风自己扮男装时,他眸底的惊艳……唉,怎么现在才发现他有这怪癖好?

    「你怎么不信我?」宇文恭不禁发噱。

    「信不得。」

    「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

    迎春耸了耸肩,并非要他证明什么,而是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已认定他有怪癖,多说无益。

    宇文恭瞬间被她气得牙痒痒的,猛地俯身吻上她的唇,细细摩挲,轻轻吮咬。

    「这样懂不?」半晌,他才放开她,哑声喃问。

    迎春瞠圆杏眼,好半晌才道:「你又被下药了?」难道迷药的效果可持续如此久?否则好端端的,他怎么又发疯亲她?

    宇文恭简直啼笑皆非,很好,如果这是可以让他光明正大亲吻她的借口,就当他被下药好了。

    正午,两人进了城南一家酒楼,一早已高朋满座,于是两人只好挑了个角落的位子坐。

    迎春一坐下便观察起四周,而宇文恭则点了几样她喜欢的菜,好整以暇地瞅着她竖起耳朵,等着接受小道消息。

    「你干么一直盯着我?」迎春凶狠地低斥,小巧润白的耳垂却微微泛红。

    「不能盯着吗?」他噙笑反问。

    「你忘了咱们是来做什么的?」她压低音量,要他别忘了正事。

    「当然记得。」他纯粹只是想带她上街走走,谁知道她还真的醉心于打探消息。

    「不要再盯着我。」她倒了杯茶,边低呼边注意邻桌的交谈。

    「不盯着你要盯着谁?」

    宇文恭没好气地想着,也动手斟了杯茶,打量着酒楼里的人潮,一个个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和这座堪称商城的卞下城太不相符。

    因为是漕运的转运处,所以卞下南来北往的货物不少,商旅自然跟着多,兜转买卖,照理说该是为了赚上一票而露出喜色,然而眼前这些人只是静静地用膳喝茶,连寻常食客会有的高谈阔论都没有,甚至没发出一丝声音……这是怎么着?

    就这样坐到小二都已经上菜了,酒楼依旧是静悄悄的。

    「这可真是怪了。」迎春低喃着。

    「嗯。」

    「得想个法子才成。」

    「我倒是有个法子。」

    「说来听听。」

    宇文恭笑眯眼,「等你用完膳再说。」今日的大事是她陪自己好好吃一顿,怎能教她全神贯注在其他事项上?

    迎春啐了声,动筷子挟菜。

    见她开始进食了,宇文恭这才满意地跟着品尝,余光瞥见有人进了酒楼,打扮像是个庄稼汉,果不其然,掌柜与他谈了会,便见他搬着一袋袋的农作进了酒楼。

    想了下,待人要离开之际,宇文恭出声喊道:「这位小哥,你卖给酒楼的可是细粳米?」嗓音不大,但那位庄稼汉肯定听得到,而且顺间也让用膳的人跟着略略回头。

    那人一听有人询问,赶忙向前道:「这位爷是想买细粳米吗?」

    「是啊,就不知道你这儿怎么卖?」他笑问着。

    一旁的迎春忖了下,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这位爷儿,小的可以算您便宜一点,一斗米二百文钱,小的敢保证,在卞下一带,咱们庄子里的细粳米品质肯定上等。」

    「二百文钱?今年涨价了?」宇文恭听完,笑意不变地问。

    「爷不是卞下人氏吧,咱们这打从新皇登基后就是这个价了,除非旱涝,否则大抵都是这个价,爷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掌柜的。」

    「是啊,一直以来是这个价,这价格不算高了,要是不卖这个价,恐怕农户都得去喝西北风了。」掌柜忍不住稍稍数落了下:「现在的税赋可高得吓人。」说完,还不住地看向外头,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听见。

    「怎会?现在税赋偏低,新皇上任后就颁令税赋改为三十取一,再依每户丁数计算,如此算来负担该是不重才是?」宇文恭状似不解的问。

    像是太久不曾找到人诉苦,掌柜忍不住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话是那么说没错,可实际上农户按亩抽税便罢,还另抽了丁税,这近几年又是修筑堤防,又是清卞江淤积的,给咱们抽了那么多税,又要咱们服徭役,你说这日子还能活吗?」

    「是知府的意思?」迎春低声问。

    「可不是吗!」突然,邻桌的人激动了起来,拉着椅子坐了过来,「咱们还去抗争过呢,可去抗争的全都被押进牢里了,更可恶的是,连船厂缺了人手也硬要咱们丢下活计去修船造船,这简直没天理了!」

    「不只如此,要是有人在市集里谈起这些是非,又碰巧让经过的衙役给听见,一律都押进大牢。」一旁又有人补充道。

    迎春轻呀了声,难怪这酒楼方才静得像灵堂似的,原来是有那前例在。

    忖着,她忍不住看了宇文恭一眼,真不知道应容到底是怎么了。

    霎时间,原本安静无声的酒楼突然像炸开锅般,一人一句地哭诉卞下的酷吏重税让人活不下去。

    迎春静静听着,余光偷觑着笑意渐敛的宇文恭,他和应容交情相当好,要说是亲手足也不为过,如今听卞下百姓如此挞伐应容,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就在大伙说得口沫横飞之际,突地有人喊道:「有衙役!」

    瞬间,众人各回原位,一个个嘴巴像被缝上了般,一点声响都没有,掌柜神色自若的站在柜台前,至于刚才那位庄稼汉也已经飞快地离开了,可见卞下的严刑峻罚将大伙收服得像乖猫一般。

    迎春呷了口茶,见宇文恭若有所思,面前的饭菜都不动,不禁自动自发地替他布菜,「多少吃点吧。」

    「嗯。」他轻应了声,静静地用膳。

    迎春心不在焉地用膳,忖着到底要不要将她知道的事告知他,瞧他好像受了刺激,要是连她都剐他一刀,不知道他撑不撑得住?可现在不提,就怕下回再提,只是让他再痛一回。一再思索,她最后还是决定开口。「大人。」

    「嗯?」

    「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呀。」

    「那个……其实,傅老板被杀的那晚,我和凶手对过招。」

    「我知道,你说过了。」

    「呃……其实我知道凶手是谁。」

    宇文恭垂睫瞅着她,见她皱着眉像是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才不会伤到他,他心底一暖,唇角微微上勾着。

    「隋扬?」

    迎春蓦地抬眼,杏眼瞠得又圆又亮,「你怎会知道?」隋扬是应容的随从,她与宇文恭都识得。

    「不难猜吧。」他笑得苦涩。

    「咦?」

    呷了口茶后,突地他很想喝点酒,于是招来小二点了壶酒,啜了口才娓娓道来,「我看了傅祥的尸体,那刀伤相当凌厉,是毫不留情的,一刀毙命,而且伤口是由尸体的右方划向左方,可见是惯用左手之人。」

    「凭这样就认定是隋扬?」

    宇文恭摇了摇头,「我是在发觉你身上有伤时,才猜想是他,因为事发隔天我见到他时,察觉他身上有血腥味,我原本不以为意,可是因为你身上有伤,所我推敲与你交手之人恐怕也有伤,后来之所以能确定,是因为郑明海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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