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崤峻的回答令冯程顿时来了精神,他将身子向王崤峻的方向凑了下,问道:“噢!不知王老板打算和冯某谈什么买卖?”

    王崤峻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示意范吾成将随身携带的一只木盒拿了过来,放在了他与冯程之间的桌子上。然后,王崤峻亲手将木盒打开,一指里面装的东西,说道:“冯总管请看,这就是在下想与冯总管谈的买卖。”

    冯程探身向盒中一看,就见里面摆放着两只造型漂亮的杯子,在烛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冯程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两只是玻璃杯,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他拿起其中的一个,仔细的观察起来。

    虽然是晚上,但借着烛光,冯程还是能看出这只杯子确实是由玻璃制成的。只是,与上次他为萧思温拍卖来的那两只酒杯相比,细腻程度上略差了些,而且与上次那两只完全无色透明的杯子不同,这只杯子虽然也是透明的,但却带着淡淡的绿色。以冯程的判断标准来看,这两只杯子要比上次那两只档次上差一些。不过,尽管如此,其在中土也是能得一见的玻璃精品。

    冯程举着杯子端详了半晌,才小心的将它放回了盒子,然后压抑着即将获得巨额财富的激动心情,努力保持着脸上镇定的表情,问道:“王老板,这两只玻璃杯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你当初所说的那位海商又回到中土来了?”

    王崤峻点点头,说道:“冯总管所料不错,这两只玻璃杯正是那位姓吴的海商派人送来的一批玻璃器物中的两件。”

    冯程听说确实是吴姓海商回来了,而且从王崤峻的话中可以听出,这次那海商带回来的玻璃器物数量不少,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追问道:“不知这位吴老板现在何处,他这次总共带回来多少件玻璃器物?”

    王崤峻答道:“这位吴老板这次一共给在下带来了一百余件玻璃器物。只是,这次来送货的并非吴老板本人,而是他的几名心腹掌柜和伙计。至于吴老板本人在何处,送货的人并没有说,所以在下也不得而知呀。”

    王崤峻的回答令冯程很失望,他甚至怀疑是王崤峻故意隐瞒这位吴老板的行踪,以便自己能垄断玻璃器物的货源,从而在双方合作中赚走大部分利润。于是,他故意问道:“如此贵重的货物,这位吴老板就这么放心让自己的手下来送?他就不怕这些手下在半路卷款潜逃?”

    王崤峻自然明白冯程这么问的真实目的,当即表态道:“冯总管所言极是,在下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为了搞清楚其中的缘由,在下曾经想方设法的对那几名送货的掌柜和伙计旁敲侧击,甚至不惜花重金买通了其中的一个伙计,总算是了解到了一些内情。

    据那名被买通的伙计讲,这次吴老板从海外回来后,行为就有些古怪。以往他回到中土后,总是按照江南、中原、辽国的顺序来行船,与他在各地的生意伙伴做买卖。可这次却不同,他放弃了江南,直接在周国山东之地登岸。然后,他便将自己手下的掌柜和伙计都召集到了一起,说是从此他要改行做陆上生意。除了被派来送货的几个心腹之外,其他人都被遣散回家了。而吴老板之所以敢派几个心腹来送货,一是基于这几个人平日对他的忠诚,彼此之间也能够互相监视。二则是因为他们的家小在何处吴老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算他们中途逃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吴老板随时可以找到他们。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不敢从中做手脚。”

    冯程听了王崤峻的解释,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但他的心思却已经转到了吴老板这次突然弃海上陆这事上。他有些担心的问道:“照王老板这么说,这位吴老板已经不再出海,那咱们这玻璃生意岂不是成了无本之木、不源之水,卖完手里这些存货就得关门了吗?”

    冯程的反应在王崤峻的预料之中,他当即就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解释道:“在下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和总管一样的想法,以为这玻璃生意就此中断了。但是,后来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因为,送货之人曾向在下转告吴老板的话,让在下不必为货源担心,今后玻璃器物的供应绝对没有问题。

    后来,在下通过那个被买通的伙计的描述,感觉吴老板之所以弃海上陆,其原因正是出在这玻璃器物上。据他讲,吴老板这次到了海外之国后,便四处奔走,花费了大量的钱财,想方设法与该国的官员、工匠接触,似乎是想打探一些至关重要的消息。结果,工夫不负有心人,最后还真让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随后,吴老板便以极低的价格将贩运过去的各种货物出售,率领船队返回了中土。

    虽然这伙计并不知道吴老板到底拿到了什么,但从吴老板向在下保证玻璃器物的供货不会有任何问题这点推断,在下有个大胆的猜测,搞不好这位吴老板已经得到了玻璃器物的制造方法,因而才弃海上陆,准备靠掌握的这门手艺来赚钱。毕竟,玻璃生意利润丰厚,又远比出海做买卖安全的多。”

    王崤峻的这套说辞是他在来见冯程之前,与范吾成等人商量好的,为的就是解决今后玻璃产品产量增加后,冯程对货物来源可能提出的疑问。

    王崤峻的连番解释虽然使冯程的疑心减少了不少,但冯程并没有就此完全相信。他双眼紧盯着王崤峻端详了半晌,见王崤峻的脸上除了真诚就是镇定,没有一点心虚的表现,这才渐渐收起怀疑的心思,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吴老板不但是位精明的商人,也是位很有决断的人物。碰上这样的东家,真不知道那几个给吴老板跑腿的人是幸运还是倒霉。不知这几个送货的人可还在本地否?有机会的话,冯某到是很想和他们聊一聊。”

    王崤峻答道:“这位吴老板是常年在海上奔波之人,见惯了生死悬于一线的事情,应该早就把自己的这条命不当回事了。一个不拿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的人,拿自己手下人的家小当人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说那几位给吴老板跑腿的手下,现在还住在在下的府上,他们得等到拿到了货款之后才会离开。如果总管想见他们的话,在下可以安排他们即刻来幽州城。”

    冯程说要与吴老板的手下见面不过是试探王崤峻的一种策略,并不是真的想见这几个人。在他看来,和这种家仆、伙计之类的人面对面交谈是一件很有**份的事。所以,听王崤峻说那几个人现在还在良乡,随时可以来幽州城,他反而没兴致见他们了。于是,他把手一摆,说道:“这事不急。如果真像王老板所说的那样,这位吴老板学会了玻璃的制造手艺,那咱们日后必然会与他长期合作,和这些伙计自然有的是机会见面。”

    说到这里,冯程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只可惜,这吴老板是周国人,他造玻璃的地方想必也是在周国,咱们鞭长莫及。不然的话,咱们完全可以把这手艺‘学’过来,咱们自己做东西自己卖,岂不是赚得更多。”

    说完,冯程又将盒子中的玻璃杯拿起,问道:“既然他们这次带来了一百多件玻璃器物,不知是都像这两只杯子一样的成色,还是有高低之分呢?”

    王崤峻以为他是对货物的成色不满意,连忙解释道:“因为这次吴老板带回来的玻璃器物数量较多,所以其成色也是良莠不齐,这两只杯子的成色已经算是上等。而且,像这样成色的器物,在这批货中也只有比较少的数量。冯总管要是需要像上次拍卖的那几只杯子那种成色的,恐怕是要失望了。毕竟,上次的那几件器物即便是在其产地,也称得上是极品了。如果不是吴老板当时出重金贿赂当地的官员,根本就不可能买到。就算能买到,也带不出来。”

    只是,令王崤峻有些疑惑的是,冯程听了自己的解释,不但没有任何的不满意,恰恰相反,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了轻松的神情。就听冯程说道:“王老板不必担心,冯某对这批玻璃器物的成色很满意。说实在的,如果这批货的成色都像上次拍卖的那批珍宝级的玻璃器物一样,冯某反而要发愁了。”

    王崤峻问道:“这是为何?”

    冯程答道:“王老板有所不知,上次冯某将那几件玻璃宝贝买回来后,留守大人非常满意。不过,由于这几件宝贝实在是太珍贵了,绝非一般人所能享用的。所以,留守大人没敢自己使用,而是当作礼物敬献给了当今圣上。圣上见到这几件宝贝后,甚是喜欢,经常拿在手中把玩,每次饮酒时也必用玻璃酒杯。朝中的大臣们见状便纷纷附和,说是如此奇珍异宝,也只有当今圣上才能享用。圣上听了心中大悦,对留守大人自然是大加褒奖,赐下了许多的财物。

    问题是,这一切可都是建立在那几件玻璃宝贝乃是世所罕见的珍贵之物,在我大辽境内再无他人可能拥有的基础上的。如果吴老板这次带回来的玻璃器物中,有许多件跟上次的成色一样,那上次那几件宝贝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世所罕见了。一旦这个消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其后果冯某不说王老板也应该可以想象的到。”

    冯程的解释令王崤峻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知道对方是怕当成稀世珍宝送给辽国皇上的东西最后却被发现是寻常物件,引来皇上的不满,从而降罪给萧思温。于是,王崤峻拍着胸脯向冯程保证道:“这点冯总管尽管放心,在下可以保证,今后在辽国绝不会出现与上次那几件宝贝同等成色的玻璃器物。”

    冯程闻言,心中大安。他却没有发现,王崤峻这句话中的埋伏。王崤峻只保证在辽国范围内没有这种档次的玻璃产品,却没有保证其他地方不出现类似的东西,等于是给自己这一方今后的发展留下了一个很大的余地。

    因为王崤峻很清楚,虽然现在刘文东他们生产出来的玻璃制品虽然还很粗糙,无法跟前世的产品相比,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今后只能生产这种初级玻璃制品。随着工艺和技术的成熟,生产出完全无色透明的玻璃并不是不可能的。而且,在刘文东提交的计划中,生产这类简单的玻璃制品只是第一步,今后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各种各样的玻璃制品都会应运而生,就连玻璃镜子的研发和生产也已经被列入计划当中了。这些东西肯定会比现在的初级产品要赚钱的多,不卖岂不是要亏死。

    王崤峻现在为自己的团队留出了足够的余地,那么等新产品生产出来后,他们完全可以拿到辽国以外去卖。后周、南唐、吴越等国都是很好的市场,那里的富人远比辽国的多,更适合奢侈品的销售。

    冯程并不知道王崤峻肚子里还有这些小九九,对他来说,只要在辽国不会出现与上次的宝贝相同或更高档次的玻璃器物就足够了。而且,他相信,面对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萧思温,给他王崤峻一万个胆,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耍任何花招。因此,虽然他只得到了王崤峻的口头保证,却信心十足。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把注意力放到如何做好玻璃生意上面了。他开口说道;“王老板的人品冯某还是信得过的,相信王老板是不会让冯某失望的。只是,做玻璃生意对冯某来说还是头一次,而王老板在这方面应该远比冯某熟练得多。如果王老板对此已经有了计较,还望不吝赐教。”

    王崤峻闻言忙谦逊道:“冯总管过谦了,论起做生意,在下可是远远的不如。在下上次虽然参与过玻璃宝贝的拍卖,但当时只不过是到现场凑凑热闹,真正主持那次拍卖的,是在下的这两位结拜兄弟——范吾成和赵大伟。关于这次的玻璃生意,还是由他们二人来和总管商谈更为妥当。”

    说着,王崤峻用手一指坐在自己下首的范吾成和赵大伟,将他们正式介绍给了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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