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日,临近清明,因为要乡祭祖,学堂得以放假三天,这是徐水娃离家后第一次家,对儿子日思夜想的徐吴氏早早地就在村头等着。

    远远地看到丈夫带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走来,徐吴氏一把抱起最小的儿子也不顾身边的小女儿是不是能跟得上,快步的跑向日思夜想的儿子。

    来到跟前,徐吴氏将怀里的小儿子一把塞给丈夫,便扑到大儿子身前,开始里里外外的检查起来。“好,好”看到儿子全须全尾的来了,徐吴氏喜极而泣。这些天的担心、思念,全都化作泪水流了出来。

    徐大山看着妻子的样子,又是欣慰又是埋怨的道:“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徐吴氏现在眼里只有儿子,哪里还听的进去丈夫的埋怨?里边领着儿子往家走,一边嘴里不住的问着:“学堂里冷不冷?能不能吃饱?有没有挨打?”

    乡的路上,从父亲的口中徐水娃早就知道母亲对自己的思念。面对母亲一个个的问题,徐水娃一边微笑着抹去母亲脸上的泪水,一边轻松的答:“学堂里都生着火盆,无论是上课的教室还是睡觉的寝室里都有,比咱家还暖和。寝室里的棉被可厚实了,而且学堂还给我们每个学员都做了一身棉衣,可惜只能在学堂里穿,不让穿家。不过娘你不用担心,孩儿一点儿都不冷。”

    一边说着,徐水娃一边用力的拍了拍自己不算健壮的胸膛。“娘你看,孩儿是不是长壮了?”

    徐吴氏看着儿子略显红润的脸庞,笑着道:“我儿子是长大了。”

    徐水娃得到了母亲的夸奖,越发的高兴。“娘你知道么,我们在学堂里有肉吃呢!是真的肉啊,好香呢!”

    徐吴氏惊讶的看着儿子,“水娃,你说学堂里还能吃到肉?你可别哄娘亲啊。”

    “真的、真的”徐水娃见母亲不信,立刻将自己在学堂的伙食详细的给母亲介绍了一通:“虽然是三天才能吃上一次,但是真是香啊。孩儿当时就想,要是爹、娘和弟弟妹妹也能吃上,那该多好。”

    其实徐水娃第一次吃肉的时候好悬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嚼了,哪里还顾得上爹娘和弟妹。等他想起的时候,那已经是第好几次吃肉了。不过这样的话他可不会在娘亲面前说,没来由的惹爹娘不高兴,还让弟妹笑话。

    一旁二妹听了水娃的话,好奇的问道:“大哥、大哥,什么是肉啊?”

    徐水娃被妹妹的问题问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和妹妹描述‘什么是肉’,只能含糊的道:“总之是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比大米稀饭还好吃,比咸鱼更好吃。”

    在徐二妹的脑海里,从小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大米稀饭就咸鱼,那是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的美味。可是在大哥的嘴里,那种名为‘肉’的东西竟然比大米稀饭和咸鱼都好吃徐二妹的嘴里顿时流出了口水。

    “娘亲,我也要上学堂吃肉。”

    徐吴氏忍着泪水,抱起从未尝过肉香的二女儿,安慰着道:“二妹乖,等你长大了,娘亲就带你去吃肉啊。”

    “哦”听说还要长大了才能吃到,徐二妹沮丧的低下了头。

    徐大山看在眼里,苦在心头,连忙把话题岔开。“三天就能吃到一次肉啊,那你们平常吃些啥?”

    徐水娃想了想道:“一般早、晚是大米粥和饼子加咸菜,中午吃杂粮米饭,有的时候有肉汤。爹,咱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大米,可在学堂我们是天天吃呢。”说着,又想到了可怜的二妹和小弟,徐水娃噘着嘴嘟囔道:“可惜带不来,要是能让弟弟妹妹也吃上就好了。”

    徐吴氏微笑着摸摸儿子的头,“不怕,你先吃饱就好,妹妹和弟弟将来会有机会吃的。”

    徐大山听了这一路,终于确定儿子进了这个‘洋学堂’是享了福了,此时更是郑重的道:“水娃,你在学堂里可要好好地念!只要你在学堂里学得好,先生才不会把你撵家,你才能有肉吃。将来有了学问,才能挣钱,才能让妹妹和弟弟都吃上饱饭!懂不懂!”

    徐水娃虽然才九岁,但这一个月以来巨大的生活差异早已让他坚定了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学堂的信念。现在父亲一说,这一信念更加的坚实了,因为这不关事关系到自己能不能继续吃到肉,还关系到弟弟和妹妹、爹爹和娘亲!

    水娃重重的点了点头:“爹,你放心吧。我一定努力读。爹,这些天我已经认识了好几十个字了呢,先生都夸我聪明,学得好。”

    看着儿子懂事的样子,徐大山欣慰的笑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好”

    第二天就是祭祖的日子,因为这一年儿子徐水娃得以进学堂念、享福,徐大山将这一次的祭品备的格外的隆重。

    三天的假期转瞬即逝,水娃再次离开母亲的怀抱返学堂。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一个月前的忐忑、恐惧,而是怀揣着一家人的祈盼和梦想,欢快而又坚定的走了。

    此时在天津,伊藤博文和李鸿章之间的博弈已经进行了两轮了。

    中日会谈刚刚开始,伊藤博文直接抛出‘撤军’、‘惩办’、‘赔款’三条要求。

    开谈后,伊藤首先提的就是“将来之事”撤兵问题。然而,就撤兵问题简单交换意向之后,伊藤立即将话题转向“以前之事”,要求惩处中国驻朝军队,赔补恤银。

    李鸿章立即予以驳。清廷已经知道朝鲜事变是由“乱党”与4位日本官员串通而起,所以李鸿章据理力争,认为责任完全在日本方面,中国不可能赔偿日本所谓损失,更加不可能惩办驻朝官兵。

    之后几日,两人分别进行了2次会谈,一度围绕“以前之事”相持不下。四月七日,在第三次会谈中,伊藤博文仍提赔偿抚恤一事,被李鸿章断然拒绝,谈判几至破裂。

    一直到四月八日,李鸿章才把议题再度引撤兵问题。

    当时,李鸿章不得不亮出清政府的立场,指出‘撤军’和‘惩办’两件事“均要办到恐不容易,或办一件尚可商量”,提议专议撤兵一节,其余两件暂置勿论。

    这一天,李鸿章充满强硬的告诉伊藤博文,要么我们只商量‘撤兵’一事,要么咱们就开打。

    这是晚清政府以及李鸿章第一次以武力在谈判桌上对对手进行威胁。在得到李鸿章得最后通牒后,伊藤仍不愿轻易就范。当晚,伊藤令日本驻华大使榎本武扬往晤李鸿章,探问“朝事三件,究可应允几件?”并以“启程国”相要挟。

    然而李鸿章既然连准备打仗的话都说出来了,怎么还会在乎伊藤不国,自然态度相当强硬。伊藤博文无奈之下,终于接受了李鸿章的提议。

    在伊藤博文来华之前,清廷就通过徐承祖的情报得知了伊藤来华所要谈的核心内容。当时李鸿章曾经建议光绪皇帝说:“俄国人也觊觎朝鲜利益,意图割占元山,是否可以和日人商谈,两国均不撤兵,以此为条件,联合日本共同对抗俄国?”

    当时,因为朝鲜事件一度紧张,中日两国都向朝鲜派遣了军队,因此,李鸿章才有此提议。

    毕竟在李鸿章乃至绝大多数大清官员看来,日本人再怎么样也是东亚黄种人,总好过金毛蓝眼珠的罗刹人吧。

    但是光绪皇帝并不同意李鸿章的建议,载湉郑重其事的提醒李鸿章,“日本人图谋朝鲜已久,如果开了这个口子,恐怕会引狼入室,将来难以收拾”。

    然而李鸿章却以“日本人虽然是狼,俄国人却是熊。引狼入室虽然不好收拾,但却可以防范北极熊,两害相权取其轻,臣以为可行。”

    之前,俄国人的对外重心主要在欧洲,但是在克里米亚战争之后,俄国人的欧洲战略受挫,不得已将目光重新转向亚洲。这就有了一系列对清朝国土割占的不平等条约。通过这些条约,俄国一共占据了清朝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1878年,柏林会议再次限制了俄国在巴尔干地区的势力发展,德国、意大利和奥匈帝国更在1882年结成了三国同盟,共同对抗俄国的势力发展。而这一时期,清朝的君臣正在为法国在越南的军事行动而焦头烂额。根本对国际上的这一重大变动毫不知情。等到光绪和李鸿章过神来,却发现俄国人已经站在了朝鲜的大门口。

    俄国人的威胁要远远大于日本人,这一点光绪皇帝也不得不承认。所以最终他被李鸿章说服,同意‘引狼入室’,共同对付‘北极熊’这一策略。

    然而伊藤博文根本就没和李鸿章谈及保留驻军的问题。这倒不是伊藤博文不想在朝鲜驻军恰恰相反,他做梦都想。但是伊藤使用的是以退为进的策略,他认为只有将清廷逼上绝路,才能使日本获取更多。

    所以他在等。所以他在来华之前,就已经布下了一个大大的陷阱。

    徐承祖的情报准确地反映了日本人这次来华的所有目的和要求,清政府因为提前获得了关键的情报而在谈判中占据了先机。可是,怎么没人想想,徐乘祖到日本不过半年,怎么能连伊藤博文一天上几次厕所都摸得清清楚楚呢?难道他是伊藤博文肚子里的蛔虫?

    徐承祖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怎么看也不像一只蛔虫。他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有人私下里传递给他情报。

    这个人叫田辺太一,是一位元老院的‘议官’,也是日本外务部的一位重要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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