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个贪玩的孩童,拉着系线戏放着纸鸢,而我就像那纸鸢。手一放,线一断,今生可还有再聚时?」

    「贪着这时,哪刻她累了、倦了,自个儿丢下了纸鸢呢?」真是死脑筋。好言相劝的蒲松泽真想伸指戳玄殷的额际。

    「那就等她弃吧,至少我没愧对自己的先行弃离。」

    死小子,给他耍痴情是吧?!这会儿,蒲松泽真克制不住了,当真用食指往玄殷额上戳,「我管你弃不弃,总之我厌极了这山头被扰了清静,你要再不鸣口哨,后天一早我就自个儿带小姑娘下山去。」

    看着蒲松泽气急败坏的离开,兀自在心头缠着结的玄殷终究还是在日头西斜时,抬手鸣了声口哨。

    的确,他不放,终有一天她也会放,总归是得面对的。

    罢了,至少他能无愧于心地还给严炽书一个完整无缺的亲妹。

    隔天晌午,一行二十四骑的黑衣人便找上了蒲松泽的茅庐,一见到平曦便齐跪在地,高呼:「末将见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全是生面孔的阵仗让平曦有些受惊,却也识大体的开口:「平身。你们千里迢迢赶来想必也累了,就委屈你们在这暂宿一夜,明早我们再起程吧。」

    「启禀长公主,末将等奉炽皇口喻,只要寻得长公主便须以最快速度护送公主回京复命。」为首的黑衣人恭敬开口,并从怀里取出严炽书的御笔亲信。

    念妹心切,望盼安然归乡,以慰亲思。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里,平曦不由得心酸地红了眼眶。六年的分离,再加上自个儿的痴症,她有多久没好好地看看这亦父的亲兄长了?她甚至错过了他登上龙位时的意气风发。

    虽然同样思亲情切,可想到要与玄殷分离,平曦仍是有些不舍,才想再开口时,玄殷却抢先一步道:「秦都尉,既然长公主都说了,你们就照办吧。炽皇若怪罪,自有本相顶着,放心吧。」

    「末将谢过玄丞相。」揖手行礼,由殿前侍卫、御林军的精英以及炽影卫组成的二十四骑便领着马随蒲松泽前往后院。

    见平曦欲跟上前协助打理,玄殷连忙拉住了她,「长公主且慢,您身分尊贵,那些事您就别忙了。再者微臣尚有事与长公主相谈。」

    自从释蛊欲那夜后,这是平曦与玄殷的第二次肢体碰触,不同于上回怕惊扰她的轻劲拦阻,玄殷此际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让她不由得忆起那一夜而微红了脸。

    「长公主这边请,前头白果树下安静些,适合谈话。」淡淡开口,玄殷紧紧牵着平曦朝前走去。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拒绝,平曦只好任由他牵着前行,暗忖他要跟她说什么,而她又该如何应对。

    来到了白果树下,玄殷仍是没松开紧握的手,「此时此地仅有长公主与微臣,玄殷就把话问直了。」

    久违的携手,曾经步步相护的牵系勾动了心湖,让平曦情不自禁地有些贪恋,也没想斥喝他放手地垂低了头。

    第10章(2)

    「曦儿,关于过往,你记得几许?」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玄殷吊着胆子问。

    她应该要喝斥他的无礼的,她应该要端着姿态不理他的。玄殷的提问让平曦

    心头一突,蓦地惊觉自己方才没甩手不理根本是陷自己于不义。可现下她还能怎么办呢?

    矜持浅笑,她故作从容地开口:「不多,就记得你已是当朝丞相玄殷。」

    客套疏离的答案刺耳得让玄殷感到焦躁不安,开口的语气不由得急了些,「那你记得住玄府那段日子吗?记得你老拉着我喊玄哥哥吗?」

    沉默不语,平曦轻轻地摇头,同时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离。「你都记得我是丞相了,怎么会不记得成了痴儿住在玄府的事呢?你再仔细想想,你在玄府时养过只兔子和大蜥蜴的呀。」

    「我真不记得了。」为什么一定要逼她?难道非得要她狠心绝情吗?

    「曦儿真将那段过往忘得彻底了吗?当真连我喂你喝药吃糖、与你在竹林里打雪仗、陪你吃元宵思亲、哄你别哭的那些事都没印象了吗?」情急攻心,玄殷焦躁地握着平曦的肩轻摇。

    记得,你的呵护、怜惜、守护我全都记得!

    默默在心里低嚷,平曦把心一横,忿忿地将玄殷搁在她肩头的手推开,「都说了我不记得,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我将那些不想记得的事全摊出来?」她突来的过大反应让玄殷一阵心惊,放柔了嗓开口:「曦儿,我……」

    攥紧拳心,平曦激动低嚷:「你想我记得是吗?好,我告诉你我记得什么!我记得你与庞邑狼狈为奸,陷我皇兄于不义、我记得你声色犬马地在朝廷里周旋、我记得在我被迫饮下毒茶时,你无情无义的冷眼旁观!」

    一段话堵得玄殷语塞,同时也让他清楚明白她对他的憎恨,埋在心头那些想倾诉的情意、想为自己解释的前因后果全都开不了口,只能怅然若失地看着平曦转身跑远的身影,伤心欲绝地陷入万劫不复。

    闷在天际的沉雷响起,春雨乍然落下,伫立在原地的玄殷脚步不移,任凭滑落颊畔的温热湿意与冰凉雨水濡浸了心。

    「玄丞相真不随长公主及末将等回宫?」起程在即,秦纪再度询问立在门边的玄殷。

    「不了。这信你呈给炽皇,他看过后便不会怪罪你们有违圣意的。」轻轻摇首,玄殷将连夜着笔的信交给秦纪一眼神却始终看着坐在马上的平曦。

    「玄丞相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击胸以誓效命,秦纪旋即转身欲离开。

    「秦都尉,请留步。」收回依依不舍的视线,玄殷又将人喊住。

    「玄丞相还有何事交代?」转回身的秦纪茫然不解地看着玄殷。「长公主的痴症才好,身子尚不稳妥,你千万记得别赶得太急,一定要顾及长公主的状况适度歇脚休憩。还有,太尉亲领的大军正与东胡苦战,你等千万小心绕道,莫叫长公主遭受波及。」

    这些昨夜不都千叮咛万交代的念过好几轮了,怎么现在还说呀?再说了,有炽皇的口喻,他们二十四骑就是死都要把长公主平安送抵宫门。

    心中腹绯连天,秦纪开口同时也提起大步转身,「丞相放心,未将会注意的。」

    几步追上前,玄殷又握着秦纪的手,诚恳道:「秦都尉,算我拜托你了。请你一定、绝对要护好长公主,将她完整无缺的送回炽皇身边。我、我将长公主交给你了。」

    「嗯。」掌心与玄殷回握了下,秦纪低应了声便匆匆地跑了。实在是怕了玄殷那股婆妈劲。

    浅相知,薄相守,淡相忘,宁问浅笑安然,不问花开几许。

    曦儿,从今而后,自己一个人,多保重。

    「还看啥?人都走远啦!」终于送走那一票黑衣人,松口气的蒲松泽一回头看见玄殷还在痴望,进门时忍不住撞了他一记。

    「走远了呀……」能见曦儿平安健康该是要笑的,可玄殷的唇角怎么也扯不出笑意。

    「既然放手了,总可以想想自己了吧。好好休息,后天咱们就出发前往南蛮。」失笑摇头,蒲松择往玄殷肩上拍了拍,随即进房打理远行的一切。

    「一群蠢材,都这么久了还找不到人!」揉皱了飞鸽传回的信,严炽书气恼地一掌击在御案上。

    「皇上请息怒,龙体为重呀。」见严炽书将拳心槌得微肿,圆子一边急着上前相劝,一边又要人快去备冰水来帮皇帝消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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