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震惊地围了过来,蹲下身,翻过那男人的身体,若儿伸手往他鼻息处试探了一下,对拓跋圭和两位大人摇摇头。“他已经死了,中剧毒而死。”

    “毒在剑上,这是杀人灭口!”拓跋圭愤怒地说。

    “王上,杀他的人也死了。”晏子隔著窗户报告,他原是守在寝宫门口,当听到屋内刺客的惨叫声时,立刻往四处查看,在后檐下发现了一个满脸青紫的刺客。

    “这人同样是中毒身亡。”若儿勘验尸体后,告诉大家。

    这真是个惊人的消息!

    在防守严密的王上寝宫内,就在王上和两位重臣的面前,正要招供的刺客被暗杀,连暗杀刺客的凶手也随即毒发身亡,这真是令人费解。

    最令人困惑的是,这两个人都不是魏国人,一个是来自中原的商人,一个是不知来自何方的陌生人,可他们却能混入王宫,躲过卫士的眼睛、靠近王上。

    显而易见,如果没有极其熟悉王宫内情的人做内应,他们绝对做不到。

    那么,这个既能接触王上,又熟悉王宫的内应会是谁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是没有确凿证据前,谁也不敢大胆地说出他的名字。

    就在王上险些遭到暗算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时,长平府则是风平浪静──

    “冯羌,你确定没有留下痕迹吗?”石亭内,迎风纳凉的拓跋窟咄问站立在身边的谋士,此刻亭内只有他们两人,侍卫都站在很远的四周巡视。

    冯羌的神情没有了往日的跋扈嚣张,显得有几分忧伤。“长平王放心,我已将所有线索都清除干净了。”

    “那太好啦!”拓跋窟咄松了口气,进而口气一转,说:“我又欠你一次情。这次多亏你的计谋,还牺牲了自己的弟弟,否则我命休矣。”

    冯羌掩藏起眼底的黯然,巴结地说:“为了王叔,属下愿肝脑涂地,牺牲一个兄弟算什么。好在属下给他服下的毒,不会让他死得太痛苦。”

    “唉,只是你兄弟两人失散多年,昨日才相逢,今日就为我而死,让我心里深感内疚……”拓跋窟咄假意悲伤地以袖拭目,随即道:“等有机会,我会重新为令弟修坟、祭奠。”

    冯羌立刻说:“王叔深情,属下心领,但修坟、祭奠万万不可,此举必引人疑窦,自毁前程。属下小弟自幼好武,崇尚侠义,如今用他的性命替王叔消灾解难,也算得偿所愿,王叔不必往心里去。”

    拓跋窟咄历来冷酷无情的心,也被他这番话打动,他将桌子上的盒子推到他面前。“这个,是本王对你的一点补偿,等来日事成,我定不负你。”

    “谢王叔。”冯羌跪地叩头。

    “起来坐下吧,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

    冯羌起身,到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见他坐定后,拓跋窟咄道:“如今看来,拓跋圭果真命硬,三番两次都功败垂成,我看得改变策略,另谋其他方法。”

    “王叔请指示。”野心勃勃的冯羌,立刻抛开了个人的情绪。

    拓跋窟咄说:“因为长坡深壕、飞剑行刺和刺客在宫内死亡等意外连续发生,拓跋圭及其他长老必定会怀疑长平府,我想,近期内我们都不要再有任何动作。”

    “属下同意王叔的话,至于说,近期内不要有任何动作,那倒大可不必。”

    拓跋窟咄眼睛一亮,急忙追问:“愿闻其详。”

    冯羌老谋深算地说:“即使怀疑王叔,可是没有证据,谁都不敢说出来,因此我们的计策只要变主动出击为借刀杀人,就可万无一失。”

    “借刀杀人我们不是也试过很多次,这招有用吗?”

    “那是时机不对,如今,好时机正向王叔这边靠近。”

    “好时机?”拓跋窟咄英俊的面颊抽搐了几下,因好时机永远与他背道而驰。

    “没错。”冯羌凑近他。“以属下推算,这次迁都一定会如期举行,届时王上会下令王叔同行……”

    “不,我不离开牛川。”拓跋窟咄尖声反对。“只有在这里,我才安全。”

    “不,王叔不能抗令,而好时机就在盛乐。”

    拓跋窟咄瞪大眼睛,露出惊恐状。“不行,在他怀疑的目光和那妖精该死的魅眼下,我不被他们逼得发疯,也会自露马脚。”

    冯羌立刻安抚他,以消除他的怯意。“不,不会的,王叔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先王之后,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这一句吹捧,果真刺激了拓跋窟咄的虚荣心。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坐直身子,不失威严地说:“是的,我是先王之后,帝王之才,没有人可以威胁我!”

    “没错,王叔不要忘记,到盛乐的还有十把随时会出鞘的刀。”

    这阴森森的提醒,顿时让拓跋窟咄阴黯的脸色一亮。“对,她们正是我们要借来杀人的刀。”

    第4章(1)

    牛川发生意图弑君的案子,因为线索中断而暂停追查,死亡的凶手被葬在那条邪恶的壕沟内,与泥土一起填平了壕沟。

    既然婚典错过了预定时间,只好改在迁都后再议,而迁都的日子则没有改变。

    七月初五这天,天刚拂晓,在期待与不安中度过一夜的拓跋圭已穿戴整齐,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晏子、阿石等侍卫跟随著他,向已经等候在宫门外的队伍走去。

    那里,八大宗亲、四部大人和所有文武官员,都已经在等待他。

    他的目光特意在拓跋窟咄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很好奇,几日前他下令所有部落长老,包括长平王都必须随王廷南迁时,一向不愿离开牛川的拓跋窟咄,居然平静地接受了。

    他本来准备好要听他大吵大闹的,可如今,长平王这反常的举动倒让他心里不安起来,难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就在他沉思时,拓跋窟咄也望向他,眼里并露出毫不掩饰的挑衅和不服,于是他也立即送出一个不甘示弱的应战信号。

    随后,拓跋圭转开视线,往其他大臣们和看不到边、覆盖了草原牧场的牧民们身上看了一眼,这些都是即将随他迁徙的魏国臣民,他将对所有的人担负起历史的责任。

    强烈的使命感撞击著他的胸膛,拓跋圭抛开了与王叔的私人恩怨,昂首阔步走上祭台。各部大人和宗亲首领跟在他身后登台,其他成员则跟随著他们,集体面对大鲜卑山的方向和祖先的牌位跪下。

    “悠悠天赐,希仰余光。王业之兴,起自祖皇……子子孙孙,福禄永延。”

    拓跋圭高声吟诵著对先祖的崇拜和对神灵的敬仰,他洪亮的声音在峡谷山脉中回响,在族人国民的心中激荡,大家都被他的气势和文采震撼,被他的忧国忧民之情感染。

    聆听完他对神灵和祖先的祷告,人们紧接著听到的是前进的号角,是奋发向上的鼓声,于是全场肃穆,人心激昂。

    祭祀完毕,南部大人指挥著宫人们,将祭坛上的物品全数搬到马车上,运往盛乐新都的祭祀大殿。

    “启程!”

    当太阳冉冉升起时,拓跋圭雄壮的号令拉开了迁都的序幕,浩浩荡荡的队伍按照部落的顺序,逐一跟随著出发了。

    拓跋圭站在王宫卫队的队伍前巡视四周。

    王公大人们的马车家仆后,十辆有王族标志的华丽马车显眼地排列在他眼前,拓跋圭越过它们,往紧随其后的马队看去,却没有看到他所渴望的身影。

    “她呢?”在这重要的时刻,没有她在身边,拓跋圭觉得很失望。他的坐骑,那匹浑身黑亮得可爱的乌驹,因感受到他的不安而焦躁地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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