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非君,不如无君!国事可暂交四部大人共同管理。”侯辰坚持。

    “代国复国不过数日,如今四境不安,国君方立即罢,如何能安民振气?”

    “王位事关重大,查清血统乃当务之急。”

    持不同意见者愈吵愈烈。

    “够了!”拓跋圭冷然喝止。质疑他的出身、怀疑他母亲的贞洁,已让他难以忍受,如今更赤裸裸地被剥夺王权,他绝不答应。“本王乃先王嫡孙、现任代国国君,无凭无据,绝不逊位。下月今日联盟聚会,本王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突如其来的血统风波,不仅令拓跋圭的王位岌岌可危,也在联盟内引发了小规模的骚乱。不少小领主争相对拓跋窟咄献忠心,也有的将昨日还奉为圣主的拓跋圭当作无耻篡位者恨之入骨,小小的牛川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张衮和许谦均觉此事来得蹊跷,可是事出突然,他们一时还看不出谁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拓跋圭面对危机并无惧色,但为了避免内乱,他指示许谦将这几年招募训练的军队,调入牛川稳定局势,让身为长史的张衮发文搜集战乱中散佚各处的史册,令他的卫队注意宫内外情势,而他的贴身侍卫柯石和晏子,则紧随身边。

    “柯石、晏子,王上的起居,你们得亲自把关,绝不能大意。”

    事发三日后的早晨,当许谦觐见拓跋圭时,严肃地对两个贴身侍卫说。

    沉默少言的侍卫立刻表态。“大将军放心,我等愿为王上献身。”

    “错!”拓跋圭走到两人中间,搂著他们宽厚的肩膀轻拍道:“我不要你们献身,而是要你们好好活著,帮我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

    “是,属下遵令。”晏子做鬼脸,众人齐笑,这几日紧张的气氛化解了不少。

    受他们快乐情绪的影响,许谦略微宽心。确定附近没外人后,他对拓跋圭低声说:“臣得到警讯,要王上提防宫内的敌人,切记‘一榻不可宿二宿,一椅只享三炷香,食不出异手,饮不自陌路,深居简出,兼旬事妥’。”

    反应灵敏的晏子有一身好武功,前些日子在护送拓跋圭到牛川即位的路上,与刺客搏斗负伤,曾留在中途疗伤,如今伤虽未痊愈,但得知王上面临了困境,他毫不迟疑地跟随柯石回来,此刻一听立刻明白了,他拉拉身边的大个儿。“这个很重要,柯石,咱要记得提醒王上注意。”

    “注意什么?”柯石的脑袋永远没有晏子灵活。

    晏子轻敲他的大脑袋。“当然是像大将军说的,不能让王上在一间房内连住两夜,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办事太久,吃饭、饮水都得确定是自己人给的,笨!”

    “笨?谁敢打王上主意,我拧下他的脑袋。”大个儿不服气地说。

    “那番话是谁说的?”掠过卫士的斗嘴,拓跋圭转而追问他的战将。

    “牧羊女。”

    果真是她!想到那位与他有著奇缘的女孩,拓跋圭既感欣慰也有些担忧。

    “这么说,她也知道传闻了?”他不无懊恼地思考著她的话。“一旬十日,兼旬就是二十日,难道说,她在找证据,准备在二十日内找出结果?”

    许谦点头。“虽然她什么都没解释,但臣以为是这样。”

    “你在哪儿遇到她?”拓跋圭并不希望她卷入这件事,担心那样会连累她。

    “马房。”许谦道:“早晨臣去选马,她不知从何处走来,对臣说了这番话之后,就匆匆走了。对了!临去时还说,只要臣告诉王上她是谁,王上会相信她。”

    “是的,我相信她!”拓跋圭看著远处的牧场幽幽地说,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他真想立刻奔向那里,去寻找能给予他安慰和鼓励的女人……

    ***

    就在他想念她的时候,若儿也正在担忧他。

    听到那个恶毒的传闻时,她知道她的预感应验了──拓跋圭有危机!

    毋须指点,她立即卜卦,向神灵祈求保护他的方法。

    虽然不能嫁给他,但她已经将心交给了他,因此她会为他的安危鞠躬尽瘁。

    可是,卦象给她的只有混乱的资讯,让她备感失望。

    “占卜者心不静,卦象自然不明。”汍婆坐在她的身后注视著她说。

    她回过头,望著少言、却每一句话都很实在的乳娘,急切地问:“汍婆,你是那个年代的人,你该听说过王孙出生的事,是吗?”

    汍婆不置可否地瘪瘪嘴,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著她。

    从那个一元复始的圆月之夜,她的小主人双颊嫣红地回来后,她就知道年轻男孩捕获了小主人的心,因为她看到他是唯一跟随小主人进入林子的人。

    想起小主人出时的模糊哭喊声,她恍然明白了,原来那声啼哭不是“归”,而是“圭”。

    看来命运之神在他们出生那日,就将他们联系在一起,那么她只能顺其自然。

    “王孙的出世受人嘱目,我当然听说过。”她喃喃的说。

    “你可记得谁是王孙的接生婆,谁是太王后的侍女?”若儿满怀期待地问。

    “记不清了,我得想想。”汍婆的眼睛半开,给了若儿不甚满意的回答。

    “你得好好想,汍婆,我现在只能依靠你了。”若儿哀求。

    汍婆双眼大睁地看著她。“这是王族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若儿脸一热,知道汍婆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得默然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汍婆张开掉了一颗门牙的嘴,脸上露出笑容。“王孙如今是王上,后宫还住著十个等待册封的美女,我的若儿也想成为其中的一人吗?”

    “不。”若儿的脸色由红转白,厉声道:“我不想,从来不想。”

    汍婆不以为意地继续说:“其实那也不坏,王上年轻体健,对我的若儿情浓意绵,进宫做他的妃嫔,总强过做牧羊女,或做人小妾。”

    “不许你胡说,我不做妃嫔,死都不做!”若儿霎时涨红了脸,高声说。

    “那做王后呢?”汍婆继续逗她,对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孩,她知之甚详。早在多年前,她就知道小主人心里住了王孙,此刻无非是要掏出她的真心话。

    若儿一心只想申明立场,哪知道老妇人的心思?

    听她戏弄自己,不由得双眼含泪,又气又急地说了真话。“我出身低贱,无缘成为王后,就算能,也绝不与人分享夫君!汍婆若再胡说,我定不饶你。”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汍婆不再试探她,突然跪在地上,一本正经地说:“主人说得是,奴婢说错话,愿受责罚。”

    若儿则是一步向前扶起她,连声说:“汍婆一生忠心侍候我娘和我,比亲人更亲,刚才是若儿错了,汍婆不要生气……”

    “不生气,汍婆不生气。”汍婆轻拍她的手,笑道:“汍婆只想知道你对王上的心,那样才能想出帮他脱困的计策。”

    明白了乳娘的意思,若儿羞恼地拍打她。“你这个老妖婆,竟敢捉弄我!”

    汍婆笑点她的鼻子。“老妖婆可是跟小妖婆学的哩!”

    “胡说。”

    “没胡说。”汍婆指著地上的卦盘。“你分明已得神灵提示,却偏要执拗于自己的认知,我正是学你,明知你对王上情缘难舍,但不听你亲口说出就偏不信。”

    听她这么说,若儿不想再否认自己对王上的感情,只是关切地问她卦象如何。

    “老汍婆不想献丑,你得自己静下心来看。”

    若儿知道乳娘虽没有超能力,但见多识广,常能提供她好的意见。因此排除杂念,在卦盘前坐下,良久,终于从那些复杂的图形中看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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